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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病弱王太子(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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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索瓦是半夜發的病,有些急,因此,瑪麗起先並不知情。畢竟,沒有誰會一心想著,事事都向他的同學、年幼的蘇格蘭女王匯報——即使她是他的未婚妻。

四瑪麗為她們的消息不靈通而感到羞愧。不過,瑪麗沒好意思去責備侍女們:還都是一群小女孩,從事情報工作,殊不容易。

雖然弗朗索瓦偶然有點感冒發燒之類的小毛病,但在瑪麗和他相處的有限時間裏,看來並不嚴重——雖然瑪麗知道,史上體弱多病的他,將在十六歲時,因為耳部感染引發的顱內感染而去世;但她一直覺得,那還很遙遠。

現在,瑪麗不得不仔細考慮這個問題了。須知,弗朗索瓦的健康和她的未來,有著莫大的關聯。

畢竟,因為他們之間婚約的存在,法國對蘇格蘭的支持,可謂是全方位的;對她人身安全的保障,更是相當到位。

這個年代缺醫少藥,大部分生病,其實都靠人體自己扛。看著咳得滿臉通紅的弗朗索瓦,可憐兮兮的讓侍從們擦著鼻涕,高熱下幹裂的嘴唇話都說不大清,瑪麗就有種無處下手的焦灼感。

現代醫學裏,除了抗生素與激素……對這種典型的呼吸道感染,還有什麽行之有效的護理手段?

瑪麗真是開動一萬個腦筋,把有些久遠的前世記憶,拿出來翻了一遍又一遍。

發燒?嘖,別想布洛芬與對乙酰氨基酚。酒精,因為存在被人體吸收、引起中毒的風險,已被護理指南刪除。那麽,也就剩冰袋和溫水擦浴這類、比安慰劑好一點的東西了。

咳嗽?唔,激素沒有,霧化吸入也是沒有的。何況,已知的、絕大部分現代止咳藥,都不建議兒童使用,更遑論這裏成分不明的各種“土方”。然而,盡管原理不甚清楚,循證醫學證明,蜂蜜對咳嗽有緩解作用,倒可以試試。

鼻塞鼻涕?據聞海鹽水洗鼻有奇效。可惜,這個年代的海鹽與水,都是雜質多多,根本不敢直接拿去給王儲用。

簡直是一肚子知識無處使,瑪麗好惆悵。不過,本著盡人事的心態,她還是通過女管家弗萊明夫人,建議王儲先嘗試下最“溫和無害”的蜂蜜。

亨利二世的新寵有點猶豫。“這個……說是蘇格蘭本土的良方?可是,陛下您……從哪學來的呢?”

“愛丁堡和斯特林堡,乃至因其梅霍姆修道院,都有豐富而厚重的藏書。”瑪麗說得很像那麽回事。“我主在上,一定是祂,教我在混沌中認知,指導我何為恰當的治療。”

小小年紀的女王,真能讀懂那些什麽書?女管家糾結猶豫著。這時,對主子頗為崇拜的四瑪麗站了出來,用很強烈很篤定的態度,向她證實女王的勤奮好學,從不出錯。

如此,將信將疑的弗萊明夫人,小心的征求了宮廷禦醫的意見。而後,她居然並未遭遇任何反對。

咳咳,畢竟,蜂蜜滋補,這個早有公認;只是既往很少給孩童服用罷了。

待“輔助藥”奉上僅僅兩天之後,發現其療效的禦醫們,就開始讚美這位蘇格蘭夫人了。

之後,他們發覺,更應該感謝未來王儲妃。

瑪麗·弗萊明興奮的告訴女王:“陛下,他們為您的方法讚嘆不已!還說,要將其設法推廣運用呢。”

受到鼓勵的瑪麗,向弗萊明小姐投去驕傲的一瞥。隨即,她又滋生幾分哀怨:唉,同樣是姓弗萊明的,怎麽就發明不了盤尼西林(青黴素)呢!

人啊,僅享有自由是不夠的,還得有足夠的健康。而保衛健康的醫療護理,絕大多數需要“藥物”的支撐。

——所以,穿越女,上吧,十二年的義務教育,自然科學給你留了後門呢。

瑪麗心中,自此湧起一股豪情。

等著瞧,她還能做更多,她還要研究怎麽配置生理鹽水呢。

這個年代沒有自來水,不過,通過簡單的沈澱、過濾等處置,還是能得到相對幹凈的水。煮沸滅菌倒不算難事,不過蒸餾水的制備,則需要花些工夫。

幸好瑪麗是站在權力頂端的貴族,只要把想法說出來,往往就有人幫忙去做。

這裏多虧了她的兩個吉斯舅舅,對巴黎的三教九流都頗為熟悉。除了禦醫外,他們還從首都角落挖出幾個聰明工匠,協助制造出一套玻璃蒸餾設備——盡管他們都對外甥女的方案多有疑惑,滿腹不解。

而後,瑪麗令藥劑師們,設法把王室特供食鹽,盡量提純再提純。盡管純氯化鈉幾乎不可得,好歹別摻太多雜質。

瑪麗又安慰自己,現代醫學中、常用於緩解呼吸道癥狀的海鹽水,本就不是純生理鹽水。

這個濃度百分之零點九的配方,經受過高考摧殘的人,總是很難忘懷的。

科技改變世界!

終於,瑪麗端詳著禦醫手中的簡易洗鼻壺,燃起了科技創造未來的壯志雄心。

沒錯,鹽水不是用來吃的,是用來洗的。現代醫學驗證,適當的鼻腔沖洗,對抵抗上呼吸道感染,有一定療效。

呃,貌似還可以用來治療……那什麽來著?

瑪麗揉著棕色的頭發,思索《小兒常見病護理》的種種內容。

不過,她對醫藥問題的專註暫告一段落。因為,經過兩周的折騰,病好了大半的弗朗索瓦,終於覆課了。

正規而充實的學習生活再度起航。

教學計劃被打亂的語文老師,對著兩個孩子,默默嘆口氣,籌謀著該如何處理當前的學習進度。

堅持溫書的瑪麗固然讓他驚艷,可王儲,才是他課堂的絕對重點。

而瑪麗呢,出於成年人的善意,面對弗朗索瓦,她決定“隱藏自己的實力”。她時不時暗暗自省:唉,跟個可憐的病孩子競爭幹什麽;人家小了一歲多,又是語言能力相對落後的男生,她就多照顧照顧他吧。

發現女王轉變態度、在課堂上不再埋頭學習、開始各種關心愛護王儲,四瑪麗皆松了口氣——主子啊,你總算開竅了;你們可得好好培養感情啊。

經她這麽一關懷,弗朗索瓦仿佛受寵若驚,學習更為盡心盡力了。雖說他比不上康熙兒子們的熟讀文章一百遍,也是竭盡所能,念得口幹舌燥才罷休。

至於書寫,這個,就真沒法比了。年歲差距在那裏,手指功能的發育不可速成……瑪麗只好適當的、微微“裝傻”。

如此,太子奮起直追,未來太子妃穩步成長,課堂氣氛一片祥和。

授課老師也就安心的在文學之外,捎帶給大家講些歷史地理:周邊列國,海外狀況,政教經濟。老師語言風趣,引人入勝,讓求知如渴的瑪麗欣喜不已,常常忘乎所以,高談闊論,惹得一群懵懂孩子側目而視。

偶爾,瑪麗想起要適當收斂鋒芒。可瞥過弗朗索瓦那驚嘆的小眼神,她又滋生了莫名的驕傲。

哼,做孩子也要當孩子王——這,就是穿越女的迷之自豪。

文化課上大放異彩的瑪麗,卻還必須趕赴另一個沒有男孩子的“戰場”:女紅課。

針線活,即使在不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西歐,仍是女孩子的必選課。一國女王,亦不例外。

被侍女圍繞的瑪麗,有一搭沒一搭的戳針繞線,不時遐想,這會子弗朗索瓦在馬術課上是什麽光景。

於是,這天,再次因為心不在焉,被狠狠紮了兩針的瑪麗,借著小解從課堂上溜走了。

所謂尿遁是也。

她甚至,還甩開了貼身服侍的傻大個比頓小姐,獨自鉆進花園一隅。

令瑪麗驚異的是,這個離馬術訓練場頗近的角落,居然已有人搶先占據了。

哎呀,居然是同樣逃課(?)了的弗朗索瓦。

男孩衣衫臟亂,手腳都是泥巴,滿臉通紅,正氣呼呼的踢著樹幹,嘴裏咕噥著各種“畜生”“賤種”“去你的”之類的臟話。

瑪麗眨了眨眼。這小孩,身上居然還有如此反差;雖然算不得“萌”,可那表情,也很意外的、不令她討厭呢。

而且,這也算兒童發育的一個“正常”階段?

瑪麗笑瞇瞇湊近。“說臟話可不是騎士所為。”

弗朗索瓦剛剛看到她,頓時被嚇了一大跳。瑪麗續道:“所以呢,我們要躲起來,偷偷的說。”

接著,她張開嘴,迅速吐出一系列蘇格蘭粗鄙詞匯。

——她真沒啥心理負擔,反正他也聽不懂。

盡管弗朗索瓦還有些迷糊,卻倏忽被瑪麗逗笑了。

“你……不覺得這樣很下流嗎?”他語氣有點忐忑。

“唉,我們還是孩子,偶爾也需要釋放天性嘛。”瑪麗頗為輕松的答道。

她狀若誠懇。“釋放天性,減輕壓力,這和平時遵守規矩一樣重要。”

本來嘛,大人們自己驕奢淫逸,卻一味拿著那些理想騎士作榜樣去教育約束孩子,真使人無奈。

弗朗索瓦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瑪麗忽然發現,他睫毛真的很長……

顏值加分項哦。

“你不問我在罵什麽?”

瑪麗從善如流。“哦,你在罵什麽?”

弗朗索瓦突然懨懨的道:“其實我……摔跤罷了。”

他慢慢扭頭,咬牙,緊緊盯著瑪麗。“我真羨慕你……健康,又是女孩子,不急著學騎馬也就不會摔下馬,不用這樣辛苦,也不怕被說膽小。”

瑪麗猜測道:“所以,你獨自跑出來,是為了躲避那些像蒼蠅一樣‘嗡嗡嗡’的聲音?”

雙頰泛紅的弗朗索瓦笑起來。“是啊,那些繁冗的訓誡,跟蒼蠅一樣,太討厭了。”

說著,他揉了揉鼻子,咳嗽幾聲,坐到地上。

“我真羨慕你。老師們都誇獎,你才思敏捷,頭腦聰明,學什麽都毫不費力。”弗朗索瓦重重嘆息道。

“我……卻沒有這麽非凡的天賦。”

瑪麗陪著他坐在草地上,看著他半垂的頭,無意識的掃過那棕色的發絲。這,聽著,有點差生對優等生的自卑?

天了嚕,這早熟的娃。

只不過,弗朗索瓦明明六歲不到,那些覆雜的用詞,從哪學來的?

“你一直收斂……是不是故意讓著我?”

恐怕,真有誰在暗地裏打擊過他了,瑪麗想。而且,這孩子似乎還有點敏感。

她頓了頓,試圖蒙混過去:“殿下,我們是‘平等’的。而我,蘇格蘭女王瑪麗,不愛謙讓。”

男孩揚起頭,眼神頗具懷疑;可是,仿佛又找不到什麽反駁的話。

末了,弗朗索瓦不無委屈的道:“你還是做得比我好。”

“我比你年長一歲。”瑪麗忍住給他個爆栗的沖動,勉強耐心開導他。

弗朗索瓦居然頂嘴:“那只是借口。”

雖然其實是成年人與兒童的差距……但表面上,‘一年’的差距,在兒童發育過程中也不短,不能說是借口吧?!

靠,好想用《伯克畢生發展心理學》來砸醒他。

瑪麗禁不住感嘆:不是說貴族多紈絝嗎,這一個,如此積極上進是鬧那樣。

出乎對兒童的愛護,瑪麗長籲口氣,繼續解釋道:

“還有,因為,你生在一個唯我獨尊的王室,父母雙全,平安穩定。而我,生於憂患,遭遇各種危險,剛剛才遠離動蕩,來到這片安寧的土地。”

“困厄,會磨煉人的心智,催促人的成長。”

有些覆雜的用詞,繞得弗朗索瓦又似懂非懂了,不過,因為她的耐心回答,他已平靜許多。

“嗯。”

瑪麗趁機拉攏感情:“不過,雖然有些差異,但我們總體是相近的。瞧,殿下,我們都是沒有實權的王族,是‘未來的國君’。我即位了,但從未親政;而你,也還只是儲君。我們同樣生活在你父親的庇護下;我們的現在與將來,緊緊聯結在一起。”

弗朗索瓦怔怔的望著瑪麗,似乎真被她不太有邏輯的話語給安撫到了。

一陣微風拂過,他慢慢垂下頭,輕輕揪著草叢裏的小白花,狀若發呆。

瑪麗瞧著他沈默的玩了一小會,本想再說幾句轉移他的註意,卻發現,弗朗索瓦的呼吸,漸漸顯得粗重費力。定睛一看,雙頰蒼白,伸手觸碰,額角冷汗。瑪麗立即就警惕起來——這是,又發什麽病了?

她簡直欲哭無淚:我就跟他說了幾句話,我們明明什麽也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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