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侯書簡這個受害人心裏都不存在芥蒂了，他卻還是耿耿於懷。

侯書簡做好早飯端出來的時候，一大一小就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地看著電視。侯書簡心裏嘆氣，知道侯尺素總是邁不過去那個坎兒，看見侯安辰就會想到這兒子到底是怎麽來的……侯書簡沒法強求，畢竟也不能對著侯尺素說“你不能有一丁點不喜歡我兒子”吧？

吃過飯之後簡單收拾了收拾，三人就出發了。侯尺素開車，侯書簡侯安辰爺倆兒在後座坐了沒一會兒就困得直點頭。侯安辰是小孩子本身覺多，昨天又睡得少；侯書簡是正趕上他平時睡回籠覺的時間了……

侯安辰已經睡著了，侯書簡和侯尺素確認了一下他不會開著開著車也睡著，這才放心地戴上耳機閉上眼睛準備睡覺，耳機裏小聲放著的，是沈海樂隊的新專輯。

G市和D市離得不遠，下午的時候三人就已經站在侯家門口了，換鞋進門，侯書簡和侯尺素還站在一邊，侯安辰已經被侯爸爸侯媽媽侯大哥挨個抱過來了一遍。抱過孫子之後，侯爸爸侯媽媽像是這才發現旁邊站著倆大活人一樣，和同樣許久不見的兒子們打了個招呼，就又歡天喜地帶著孫子玩去了。

侯媽媽臨走之前遞給侯書簡一張紙，侯書簡接過來一看，時間地點女生姓名女方家庭背景打印得清清楚楚。侯書簡用手機給拍下來之後就把紙隨手放在茶幾上了。

侯尺素瞟了眼那張紙，嘲道：“你相過的姑娘都可以裝訂成冊了，估計還薄不了。”

“緣分這事兒誰說得準，說不定我就要孤獨終老呢。”

侯大哥插了句：“這姑娘我見過，挺漂亮，性子也穩，倒是和你挺像，說不定你們能合得來。尺素你也不用說書簡，你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沒想過找個伴？”

侯尺素頓了頓，頭痛道：“大哥，不要你一結婚就恨不得全世界人都結婚行不行？我這個性格，找個伴也只是讓人照顧我，還不如直接花錢找保姆，還不用費心思，更省心！”

“愛人能和保姆相提並論嗎！尺素，你看你……”

趁著侯大哥和侯二哥爭論沒時間理自己，侯書簡一個人跑到樓上自己房間去了。

侯書簡從侯家搬出來快十年，他屋裏的布置還維持著他高中時的喜好。書架上放的是高中的輔導書，抽屜裏還有幾本刊登了他文章的雜志。逢年過節侯書簡回家來還是住在自己的屋子，屋裏的舊東西這幾年他也又一次摸清了，不過剛回來那一次還真是恍如隔世的感覺。

翻著自己高中的周記本，雖然是為了交作業才寫的周幾，但侯書簡還是能看到當時的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覺得字裏行間裏的體現出那個人仿佛和現在的自己毫無幹系，幹凈簡單，無憂無慮，即便在那時看來再困擾不過的事，現在看來不過是莞爾一笑。

高中畢業後的自己心態發生了天翻地覆一樣的變化，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態去上了大學，不到一年便又要面對宛如晴天霹靂的打擊。

也不知道家裏人當時是怎麽放心讓那個狀態的他退學帶著孩子到G市去的。那幾年侯書簡不願和家裏維持密切聯系，只是定期和侯大哥匯報一下生活狀況，生活中實在遇到難處他也不羞於開口，侯書簡可以為難自己，但是絕不願意讓自己年幼的兒子受委屈。

不過好在他一直沒放棄寫作，上了大學之後更是在學習和寫作中偏向了後者，到了G市之後專職全職寫手兼奶爸，好歹掙的錢還夠交上房租和買奶粉。奮鬥幾年勉強付了房子的首付，侯大哥知道了他家的住處，大手一揮直接把對面那套房子也給他買下來了。

侯書簡知道自己家裏本來就有錢，也知道自家大哥有特別能賺錢，但是過了幾年算得上是一般甚至是有些拮據的生活之後，忽然被家裏人這麽財大氣粗地資助了一把，也是有些被金磚砸得眼冒金星的幸福感。

八

從小到大，不論是侯父侯母，還是兩個哥哥，都對侯書簡十分寬容。因為侯書簡一直不是多事的人，比同齡人犯錯少要求少，受到的關註也要少得多，所以即使他稍微犯了錯誤，也容易被家人諒解，偶爾提出些要求，也輕松地就被接受。侯書簡對這樣的生活狀態心滿意足，提出的要求少，被拒絕的機會自然也會變小。

在侯安辰上幼兒園之後，侯書簡恢覆了和家裏人的正常聯系，逢年過節合家團聚，而且偶爾也會帶著兒子回家裏住上幾天。不顧家裏人的擔心非要遠離所有人的視線跑到G市，侯書簡心裏不是沒有愧疚。只是當時他連自己的心情都收拾不好，只能逃避責任，裝作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有多不成熟。

不過現在侯書簡的生活已經有一陣子都走在正軌上了，其實他心理比生活狀態還要恢覆得更快一些。從他接受了自己兒子那天起，他心裏就沒什麽芥蒂了。

侯書簡覺得自己大概把感情這種東西看得比別人要淡薄。侯尺素現在提到那件事還是會略有失態，而侯書簡這個當事人卻像聽到了別人的事情一樣，沒什麽反應。

從很早以前侯書簡就覺得自己有時候太過冷血。他發現自己即使裝睡聽到了侯尺素的剖白，還能冷靜地一動不動進入夢鄉，第二天醒來之後才考慮著自己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後來面對著自己親生哥哥的感情，也能無動於衷地裝作自己心有所屬，甚至在說出那些明知道會傷到侯尺素的話時，也鎮定自若。

侯書簡覺得他能給出的感情似乎太少了，對那些對他好的人不公平，便盡力做著所有能稱為回報的事情。心裏的感情他控制不了，但是感情從來都是體現在點點滴滴的小事中。侯書簡每次想到自己正做的這些事，能給愛著自己的人們帶來欣喜，他自己心裏也會覺得寬慰。

……但是面對姜笑然這種情況，侯書簡還是盡量避免著會做出什麽讓人誤會的事。如果姜笑然只想和他做朋友，那侯書簡可以掏心掏肺對他好，但是姜笑然想要的侯書簡不敢給。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想，都為了親哥堅持這麽多年了，錯過一個人，也沒什麽。侯書簡不得不承認，他還是對姜笑然有些動感情的，所以他才想讓姜笑然從根本上死心。讓侯書簡自己直接拒絕姜笑然，他總覺得自己說不出口。

侯書簡合上手裏的周記本，剛放回原位，侯尺素就推門走了進來。

“每次大哥一開始訓我，你就偷溜。能不能有點兄弟情義？”

“那下次大哥訓我的時候你也可以偷溜啊。”侯書簡一臉鎮定。

侯尺素翻個白眼，“……大哥什麽時候訓過你！”

“所以說，大哥並不是個愛說教的人。我覺得這種情況該反思的是那個被訓的人吧。”

“……你是不是看了你過去的日記找回了你兒時損我的感覺啊？”

“我確實看了高中的周記，不過我只看見了當年我是多麽悲慘，要幫自己親生哥哥寫語文作業，只是因為他這個左撇子的右手劃了個口子。”侯書簡本來都忘了這碼事，還是按剛才看了周記才想起來的，這會兒隨口就拿出來損侯尺素了。

“雖然我是左撇子可我寫字用右手啊！對了，你不說我都給忘了，你當時要不然就別答應啊，結果答應我之後又寫在周記裏，語文老師看到了立馬把我叫去辦公室狠批了一頓！”

自己當年還真是……高中生怎麽還做小學生打小報告這種事啊。侯書簡想不起來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但是他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就做出這種事來。

想不清楚理由，侯書簡幹脆扯開話題：“高中時候的事情你還能記住，這些事兒也都過去十多年了，轉眼我兒子都這麽大了。”

侯尺素看出來這話題轉得生硬，也沒說什麽就順著侯書簡的話頭說下去：“二十八而已，還沒老呢。”

“二十八不算老，可換個說法，我已經是十歲孩子的爸了，這個是不是聽起來特別像個中年人？”

“下次你就可以這麽自我介紹，然後在別人震驚於你為什麽看起來這麽年輕的時候，你就可以裝逼說是你駐顏有術。”

“……這裝逼的點在哪裏？”

“我發現其實你挺能說的，書簡，至少在我面前你總能懟得我無言以對。”侯尺素嘆了口氣，突然“啊”了一聲，“我剛才上來是想問你要不要去吃點東西，廚房裏應該還有中午的菜。”

中午沒吃東西，侯書簡正好有些餓，幹脆就和侯尺素一起去廚房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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