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的眼裏讓常有喜覺得有些委屈，可她心中知道，老祖說的對，是她在大是大非面前太過猶豫了，可和平年代長大的人，又怎麽能夠接受，無論成敗都有數以百計千計甚至於萬計的人，因為她的決定而死？

無論成敗，戰爭就是要死人的。

常有喜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大殿上的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等著常有喜的決斷，老祖說的沒有錯，常有喜在決斷方面確實是弱了些，這件事，也算是對常有喜的一種歷練吧。

不管她做的決定是怎麽樣的，只要阮輕風同意了，不愁藥谷都是會支持的。

過了許久，除了常有喜自己，沒有人知道常有喜在低頭的那段時間裏面想的是什麽，再擡頭的時候，常有喜眼中滿是堅毅，“老祖，有喜決定要站在大楚陣營之中，師父那兒有喜會去說。”

“好！真是個好姑娘，輕風小子收了個好徒弟啊！”老祖大聲讚揚常有喜的決定，在老祖眼中，常有喜不輸於任何一個男子，她差的那一點就差在將人命看得太重了，在大是大非上面總是有些猶豫，不忍有人因她的決定而死。

只要常有喜過了她自己心中的這一關，常有喜將比任何一個男子都要優秀，相信經此一事，常有喜已經想通了。

“老祖謬讚了。”高昂著頭，雖然剛才的決定好像用了常有喜全身的力氣，但是常有喜卻覺得滿身輕松，心底好像有些什麽破土而出了。

“多謝你，有喜。”鳳之移知道，若非常有喜站在他這一邊，要取得不愁藥谷的幫助簡直難如登天，常有喜這個決定無異於給大楚帶來了一個強大的助力，就算是皇上的感謝，常有喜也當得。

常有喜搖搖頭，沒有接受鳳之移的感謝，就算鳳之移不在，常有喜也是會這樣選擇的，方才的猶豫只是為了不愁藥谷的弟子猶豫罷了，並非是為了常有喜自己。

老祖看著常有喜跟鳳之移的互動，不由得與長老們會心一笑，雖然常有喜如果跟鳳之移在一起的話，他們不甚讚同，但是不同於阮彥石的盡力隔絕常有喜跟鳳之移的交流，長輩們覺得，兒孫自有兒孫福，常有喜是個有主意的姑娘，自己的事情，她還是能夠做出正確的決定。

“行了，有喜今天便留下來陪我們幾個老頭子吃飯吧，七皇子殿下可賞光？”在常有喜面前，老祖是和藹的、不正經的長輩，在鳳之移面前，卻是一個有風度的老人。

不管是常有喜和鳳之移，都沒有辦法拒絕老祖的邀請，兩人點點頭，同意了。

在交談了解之中，老祖和長老們覺得，雖然鳳之移的素養不如常有喜，但是好在討人喜歡，看起來是個會過日子的，至少，若常有喜跟他在一起的話，日子不會無聊。

老成精的長輩們不會沒有看出來常有喜對鳳之移並沒有什麽意思，至少現在還沒有，抱著看戲的意思，只要常有喜覺得好就行了，至於最後跟常有喜在一起的是不是鳳之移，長輩們確實不甚在意。

時間在談笑之中過去，晚膳時間很快來到，常有喜跟鳳之移一右一左跟在老祖身邊，在主桌上落了座，排場什麽的，雖然不愁藥谷不甚在意，但是若要說禮儀，卻也是一絲不錯的。

晚膳很是和諧，阮清怡作為大長老的女兒，同時也是嫡傳弟子，也同常有喜同桌用了晚膳，不知是因為有外人在還是被大長老教育過，阮清怡看向常有喜的眼光雖然不善，但終究沒有鬧出什麽幺蛾子。

只要阮清怡不鬧事，常有喜也懶得理她，一個被寵壞的孩子罷了，要說起來，阮清怡還沒有鳳之移惡劣呢，這點胸襟，常有喜還是有的。

常有喜想的不錯，阮清怡在上次常有喜離谷之後，她被大長老狠狠的教訓了一頓，還讓阮清怡打掃了兩個月藏書閣，直到常有喜這次回谷之前，阮清怡才從藏書閣出來。

兩個月的時間讓阮清怡成熟了不少，但是對於常有喜的討厭卻半點沒有消除，但是現在的阮清怡知道了沈寂，知道了若是不能一擊必殺的話，就先不要動常有喜，至少現在不要，常有喜很聰明，雖然阮清怡不想承認，但是事實在眼前。

她不得不承認，尋常的計謀完全沒有辦法讓常有喜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只是她白費功夫罷了。

阮清怡看著常有喜充滿惡意的眼神，桌上都是聰明人，自然都看在眼裏，這個阮清怡可真當是兄友弟恭姐妹和諧的不愁藥谷之中的奇葩。

在谷中，哪怕是有師兄弟互相折騰惡作劇，也斷斷沒有想阮清怡這樣真的像讓師妹怎麽樣的人。

只因為阮清怡地位特殊——她是唯一一個不是孤兒的弟子，所以在有確鑿有力的證據之前，哪怕是老祖，也不能真的對阮清怡做些什麽， 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幫著常有喜防備阮清怡的暗箭。

鳳之移將阮清怡和桌上其他人的眼神看在眼裏，眼中露出一絲嘲諷的痕跡，看來，不愁藥谷也不是沒有爭鬥純然的凈土的嘛，眼前這個不就是一個例外麽？

不過，若要害常有喜，那可真當是打錯主意了，至少有鳳之移和他的暗衛在，阮清怡想要做什麽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常有喜跟鳳之移在不愁藥谷之中住了半個月，覺得差不多這個時候上路，走到北方的時候大概就已經化雪了，兩人決定這就上路，弟子們尤其是辰兒這樣的小弟子，跟常有喜相處了半個月，都不太舍得這個會跟他們玩，並且會做好吃的給他們吃的師兄。

其他的小弟子還好，有師父管著不會怎麽樣，偏生辰兒有個不著調的師父，阮彥淮一直都不太在意禮教，見常有喜跟他的小徒弟玩的這麽好，險些要將辰兒打包送給常有喜帶回上京去玩了。

左右辰兒這個年紀的弟子也只需要打基礎，等到十歲以後才能夠學到稍稍高深一點的醫術以及武功，讓常有喜帶走，阮彥淮完全不擔心會耽擱了辰兒。

“師兄，你能別鬧了嗎？”

“師妹，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師兄什麽時候鬧了？”阮彥淮含笑看著常有喜，緋色的薄唇勾勒出一抹艷麗的弧度，讓常有喜微微有一瞬間的失神，“既然辰兒喜歡你，那就讓辰兒跟著你去上京見識見識吧，不管怎麽說師妹也是辰兒正正經經的師叔，教導一下辰兒也在常理之中。”

“話可不是這麽說。”常有喜扁扁嘴表示鄙視阮彥淮的偷換概念，“師兄作為辰兒的師父，又並非沒有時間，讓我一個常年在外的師叔教導，算是個什麽事兒？”

常有喜很是喜歡可愛的辰兒不假，但是上京是什麽地方？若是平民老百姓還好，雖然沒有什麽人權，但是只要稍稍聰明一些，本分一些，想要保命還是很容易的。

可在權貴圈子裏面，就連常有喜自己都是如履薄冰的，又怎能分出精神來照顧辰兒一個小孩子？

“師父，師叔，你們這是不想要辰兒了嗎？”聽著自家師父跟喜歡的師叔推來推去，辰兒一臉傷心的看著兩人，好像被拋棄了一樣。

最後還是阮彥淮的師父二長老看不下去了出來打圓場，“好了，彥淮你別鬧了，沒看見小辰兒都要哭了嗎？”比起阮彥淮這個不正經的弟子，顯然還是小小的辰兒比較惹人憐愛，辰兒入谷一來，二長老的心都偏的沒邊兒了。

摟著辰兒好一陣安慰，常有喜瞧著二長老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來了，辰兒方才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常有喜看在眼裏，看來這個小包子，還是黑芝麻餡兒的呢。

知道辰兒不是真的傷心，常有喜也就不管那邊了，笑著對出來相送的老祖笑道：“送我們到山門口就行了，您是長輩，就不要遠送了罷，有機會的話有喜會回谷瞧瞧你們的。”

不同於常有喜上次離去沒有半點排場，這次因為有鳳之移在，又有合作的事情在前，為了避免鳳之移對他們心生芥蒂，長老們一合計，便準備了這一出，。

老祖帶著幾個有地位的長老相送，也算是給足了鳳之移的面子了。

“是啊。”捕捉到老祖和長老們看著常有喜的眼神有些許不讚同，鳳之移連忙出來為常有喜打圓場，“老祖，您這便回去吧，我們認路的。”

“好吧，既然七皇子都這麽說了，我們這些老頭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看著鳳之移眼中好像沒有半點勉強的樣子，老祖也笑了起來，帶著長老們停住了腳步，目送鳳之移和常有喜遠去。

直到兩人都走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了，老祖和長老們這才收回目光。

“師叔，當真讓有喜決定了不愁藥谷的未來？”說話的是大長老，明面上大長老的地位與旁的長老沒有什麽不同，但是實際上，大長老是阮輕風已故的師父的師弟之一，也就是老祖宗的師侄。

因為身份特殊的原因，大長老不僅在谷中能夠娶妻生女不說，在事物上面也很是說得上話。

老祖淡淡的看了大長老一眼，他們都老了，沒有年輕時候的沖勁啦！

“在這個世上，不管在什麽方面，只要想要立足，那就是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愁藥谷今日這個地位已經保持了上百年了，若再沒有土突破的話，覆滅也只是早晚的事，現在正好有這個契機，讓有喜去闖一闖，又當如何？若最後當真敗了，我不愁藥谷也並非沒有保命的能力，不能傳承下去。”

雖然看起來是與虎謀皮，一著不慎全盤皆輸的事情，可老祖活了百十年也不是全然沒有底牌的人，即使在最壞的處境之上，老祖也有把握將不愁藥谷傳承下去，並非沒有退路。

這是這話老祖卻不像跟常有喜說，只有破釜沈舟的時候，才最後魄力，這樣的道理老祖不是不明白，就是要讓常有喜覺得只要她輸了，那不愁藥谷就全部都要給她陪葬，在有壓力的情況下，才能夠發揮出最大的潛能。

而且老祖也相信常有喜，就算沒有那退路，老祖也是會支持常有喜的，只是到時候難免慎重猶豫，給常有喜拖後腿。

“師侄明白了。”聽了老祖的話，不僅是大長老，其他長老也紛紛露出了恍然之色。

開始常有喜的決定雖然沒有人說什麽，想要他們出力的時候他們也鐵定會拼命，可那只是不愁藥谷教育他們要團結使然，若說他們心中沒有些許不情願那是沒有可能的，畢竟一個安安穩穩的桃源現在要去冒險，任誰都是有些不情願的。

現在老祖的一席話讓他們明白，他們的想法當真是一葉障目了，好在還有一個明白人，如若不然的話，恐怕到時候不愁藥谷真的要敗在他們的手上。

一路上很沈默，不管是常有喜還是鳳之移都很沈默，主子們沒有說話，下人也不敢開口，沈默的走了一天一夜以後，終是鳳之移沈不住氣，擔心常有喜後悔了她的決定，也擔心常有喜鉆了牛角尖出不來。

“有喜，你沒事吧？”鳳之移看著常有喜的眼神很是擔憂，生怕常有喜有個什麽不妥。

“我能有什麽事兒？只不過緊繃著這些時日，有些累罷了，若是這個時候不抓緊休息，恐怕到了宮裏又是一陣明爭暗鬥，當真是累。”

在常有喜說完了這句話以後，鳳之移定定的看了常有喜一會兒，一連幾天都只是出現在常有喜面前靜靜的看著常有喜，倒是讓常有喜好好休息了沒有鬧她。

不知道是不是常有喜的錯覺，在鳳之移帶著馬夫出去一晚以後，常有喜覺得馬車舒適平穩了不少，至少不是那種能夠將人顛吐血的那種了，一搖一搖的，讓常有喜有些想睡覺。

狠狠的休息了幾日以後，常有喜總算能夠打起精神來體驗一下沿途的風景人情了，來的時候因為心中著急，常有喜也沒有過多的看路邊的風景，可現在卻不一樣，壓力都解除了，也休息夠了，常有喜好像出籠的小鳥一般，這裏走走，那裏看看。

倒是一直被常有喜關得緊緊的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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