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號，也就是我一個人留在報社的第二天，徐林果然沒有回來。那個師弟也沒有過來。社長著急了，讓吳先生從馬來西亞趕過來幫我。

但其實吳先生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不是來幫我的，是來盯著我的。

“社長說讓你出24個版。”第二天我一見到吳先生，他便開口說道。

“我知道，您能幫我改一版國內嗎？”

“我會做一個專題，放到第7版。你可以把國內和棉蘭拼在一起，這樣你看能不能出24個版。”

“吳先生，您聽我說，”我打斷他的話說，“這國內和棉蘭本來就合在一起，我是說，您能不能幫我把這個版弄出來。”

“這樣啊，那要改稿誒。”

“對，要改稿。”

“我已經很久沒有改稿了。再說我現在馬上要做一個手術，我心臟要搭橋，我不可以改稿熬夜的。”

“那我還是只能出16個版。”

“呆會兒到報社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的解決方法。”

我沈默不語，望著窗外的景色發呆，心想，這16個版我都不知道能出到什麽時候。

車子開到十字路口，停了下來。

“這個，我估計啊，徐林不是回國看病，是回國找工作。”吳先生突然說。

“找工作？”

“不然，他為什麽非要去北京呢，這武漢不也是可以看病嗎？他之前說他弟弟在北京工作，他在北京就有落腳的地方了。”

“這我知道，而且他有個哥哥也在北京工作呢。”

“是吧，他也有可能去找之前的同事，也是在訊報工作的同事，現在也在北京工作。”吳先生說。

這個時候，我並不是很想和吳先生一起分析徐林到底是去北京幹嘛，我最關心的是我能不能照常休年假。於是說，“那他也太過分了吧，他要是不回來，我的年假是不是就休不成了。”

“他會回來的，這是責任問題。”

“我一定要回去休年假的，8月中我一定要回去的。”我反覆強調著這句話。

“這徐林還跟我講啊，說他在老家買了一套房子。”

“已經買啦？”我心裏納悶，他之前不是說要在武漢買房的嗎，怎麽又變成在老家買房子。而且是已經買了，我居然一點也不知情。

“對，已經買了。”

“他是什麽時候跟您說的啊。”

“就是前段時間。他說當年他哥哥帶了一位女朋友回家，可能是女方嫌棄男方沒有房子，後來就分手了。他媽媽一直為這件事情過意不去。所以徐林這幾年省吃儉用，錢應該是攢夠了。”

聽完吳先生的話，我在後面無語的笑了。心想，“房子，房子，你真的以為是房子的問題嗎。徐林啊，徐林，如果你不懂得尊重人，不懂得尊重女性，我想你的感情註定要失敗。”

到了報社後，我又一次詢問吳先生，“如果您確定不能改稿的話，我還是只能出16個版。”

“你問一下社長吧，看看他的意見。”

我走到會議室，跟社長打電話。

“社長，吳先生今天過來了。”

“我知道。”他說完這個就停頓下來了，想聽我把話說完。

“我問了吳先生，說您能不能幫我把我國內版弄出來，這樣我就可以出24個版；吳先生說他心臟有問題，不能改稿，所以我還是只能出16個版。”

“那就出16個版啰。”

我掛了電話，回到辦公室告訴吳先生說，出16個版。

“那我就做財經，還可以拉國際，專題也可以做。”

“您還是向之前那樣，做財經就好了。國際就不用做了，我可以用文匯的。您做了國際我也只能出16個版啊，而且您做的我還要改半天。”

“我做一個國際版會好一點。”他自顧自的說。

唉，不知道社長把他叫過來幹嘛。

中午休息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地聽到交談聲。是財務部的Sella進來了，她和吳先生用印尼語在交談，或者是福建話，總之我聽不太明白，好像是說空調的事。

下午五點左右，前臺的人快下班了，老頭來到辦公室說，現在總是有讀者過來反映說，為什麽我們的報紙現在都是出16個版，是不是要縮減版面啊。要不就寫一個通告吧，看找一個什麽理由。

國忠叔說，就寫機器故障，印刷出了問題，所以只能出16個版吧。

他們讓我問問老板的意見，我發微信給老板。但是他並沒有回。

晚上吃飯的時候，吳先生提起中午他與sella的談話，說，“剛才，sella有問我，老板新買了一個空調，不知道裝在那個房間，我說裝到你睡的那個小房間。”

開齋節的時候，社長提到有兩個男生要過來，指著我說，把那個大房間讓出來。後來我就搬出來啦。

但是大房間的那個空調一直都是壞的，我有時候跟老板說起這個事，他說找人來修。修了兩次也沒有修好。是一個老空調，估計和房子的歷史一樣的久，一打開就滋滋作響，聲音吵得人睡不著覺，所以我從來不開空調。那個房間是朝陽的，特別熱，電扇開到最大檔也起不到作用。我睡在那裏，屁股都熱的長東西了。

後來我搬出去的時候，想了一下，還是給他發個信息吧。免得他到時候說是我把空調用壞了。

我發信息說，“我已經從大房間搬出去了，但是這個大房間的空調一直都是壞的，您有時間找人修一修，免得到時候把新人熱跑了。”

兩個月以後，空調的問題才得到了重視。

“就裝到小房間吧。”吳先生又說。

“這個空調是裝到大房間的。”我叫起來。

“不，裝到你的房間，我每個月就來幾次，裝到大房間太浪費了。”

“吳先生，您聽我說，這個空調不是給我用的，也不是給您用的。而是給新人用的。所以應該裝到大房間，就是您現在睡的那個房間。”我從大房間搬出去後，徐林和吳先生兩個人就搬了進來。所以，徐林跟吳先生說的買房子的話，應該就是在這個房間裏說的。

“是嗎，那就裝到大房間吧。”聽我這麽一說，吳先生本來是在吃飯的，吃著吃著就笑了。“那既然是這樣的話，我以後過來了，就直接跟老板申請住在羅亞吧。”

“只要老板答應了就行。”我也笑著說。

隨後，吳先生又說起他的病情，說馬來西亞的醫生給了他半個月的時間考慮，看要不要做手術，也就是做心臟搭橋手術。

他還說，心臟出了問題，就一定要註意。“我在馬來西亞有個同事，還比我小7歲，因為心臟病前年去世了。當時，他像往常一樣晨跑，然後就倒在了路邊。因為早上鍛煉嘛，身上什麽證件都沒有帶，也沒有帶身份證，家人到了晚上才找到他，發現時，人已經去世了。”

“這麽說的話，出去鍛煉還是要記得帶身份證誒，不然倒在路邊了，人家都不知道你是誰。”我若有所思地說道。

吳先生吃著吃著，又笑出了聲。

他後來說，“一定要尊重和感激你人生中遇到的那些貴人，我當年正是有了貴人的幫助，才能在很年輕的時候就當上總編。”他做的是馬來西亞一家華文報社的總編，也是很小的一個報社。

“我現在正在跟老板找總編輯呢，徐林走了的話，需要新的總編輯接手。”他又說。我感覺他好像在試探我什麽，於是就哦了一聲，然後埋頭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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