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01章

關燈
阮瑤楞了一瞬, 但很快就回過神來。

她心裏記掛著簪子的事情嗎?

當然記掛。

誰被突然告知,有人把給媳婦的東西給了你,都會覺得懵。

可奇怪的是,除了懵, 似乎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情緒。

不生氣, 不惱怒, 不歡喜,不緊張。

好像是個稀松平常的事情, 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偏就是這樣的理所應當讓阮瑤突然漲紅了耳朵, 過去那些自以為清如水明如鏡的場景,如今看來,半點不清,半點不明。

試問, 即使是主仆, 可誰家主子能這般縱她容她, 她當寶一樣的護著守著?

又有誰家兒郎能動不動就拉著她的衣角,對她說,這輩子都緊著她, 離不開, 掛念著的?

只是一開始自己把他當孩子哄, 當小奶娃娃,所以從未往心裏去。

可現在看,她其實是往心裏去了的。

就是一直不敢承認,也不想承認罷了。

……還有最緊要的是,這話為何是只見過兩面的段公公跟自己講?

太子呢?他為何連點口風都沒有透露過?

但是阮女官知曉輕重緩急,她很清楚,如今簪子的事情並非是頭等要事, 最緊要的還是問清楚有關於莊婕妤的一切。

這不單單關乎過往真相,還關乎自家殿下的病情。

於是阮瑤將心裏翻滾而出的情緒暫時按下不表,先溫聲細語道:“奴婢今日來尋段公公,也是有事想問的。”

段公公又咳了兩聲,低聲道:“若是為了你上次所查書冊之事,便不用再提,我已幫你將書名隱去了。”

阮瑤微楞,而後就想起來自己之前到藏書樓的目的。

明面上是找推拿之書,實際上是在尋分魂之癥的緣由。

結果段公公說,把她看的書名隱去……

假使只當是鉆研醫書,是沒有理由替自己隱瞞什麽的。

於是阮瑤試探性的說了句:“此事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太子殿下。”

段公公語氣平淡:“我知道,祝福殿下早日康覆。”

好的,果然是被發現了。

原本阮瑤覺得分魂之癥乃是頭號秘密,輕易不能洩露,也不會被外人知曉,可現在如此輕易就被段公公看破,讓阮女官頗有些錯愕,又有些警醒起來。

在宮裏,就算是隨便瞧書,都有可能讓人看破秘密。

以後必須要更謹慎小心才行。

明面上,阮瑤神色依舊:“多些段公公幫忙,不過奴婢還有一事相求。”

段公公原本不是個愛說話的,宮裏也說他性情冷淡,少言寡語,但今日在阮瑤面前,段公公還算平和,尤其是阮女官手裏捏著莊婕妤的簪子,讓他連聲音都放輕了:“問不問在你,答不答在我。”

阮瑤輕輕點頭,而後道:“公公是否和婕妤娘娘有舊?”

段公公緩緩點頭:“是,我以前就是在娘娘宮裏當差的。”

“那公公剛才所說,認賊作母,又是何解?”

此話一出,段公公就露出一抹涼薄的笑:“阮女管聰慧,不至於聽不懂的。”

阮瑤沈默,輕聲道:“想來,婕妤娘娘之死與皇後娘娘有牽扯。”

段公公沒說話,只是錯開了眼神,臉上明顯有些惱恨。

可阮瑤卻知道,他對太子並沒有太多記恨,至少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麽深刻。

因為段公公口口聲聲不喜歡太子認賊作母,卻依然留在宮內,不靠近不遠離。

若是他真的憎惡太子,或是當面痛斥,或是自請調離,總有辦法從內廷之中離開。

尤其是知道了太子的分魂之癥後,他只是留在這裏,等自己來尋,其他的一言不發。

便能知道,他還是掛念小主子的。

既如此,事情便有轉機。

平心而論,阮瑤是心疼莊婕妤的,可是阮女官在感同身受之餘,亦是清楚此事的重要。

殘殺妃嬪,即使是皇後,一旦坐實了,只怕也是別想善了。

這既是幫著殿下找出過往真相,不至於讓人用此事刺激他,也是為了能將把柄攥在手中,免得未來董皇後死灰覆燃。

無論是出於何種緣由,都要讓段公公吐露實情。

阮瑤心思急轉,實際上也不過是過了片刻時光。

她的指尖松開了剛剛緊捏著的衣角,不著痕跡的深吸一口氣,而後臉上露出了些許疑惑,些許不解,最後歸為恍然。

段公公見了眉頭微蹙:“你想什麽?”

阮瑤看他,輕聲道:“段公公只知殿下太子之位得來曲折,又可曾知道,殿下心中一直記掛著婕妤娘娘,縱然掛在皇後名下,可公公能瞧能看,怎會不知皇後待殿下是何等苛刻,如今更是勢如水火?若非心中掛念,又怎會讓奴婢來走這一趟,又何至於讓董家傾頹?”

這話,說的都是實話。

太子記得莊婕妤,皇後不喜他,他亦不喜皇後,而董家倒黴的事阮瑤猜測其中定有自家殿下參與。

只是這些真事背後的關聯,阮瑤不清楚,可她能幫段公公往一起聯系聯系。

見段公公神色動搖,阮瑤加了把火道:“假使殿下知道此事與皇後有關,定然不會坐視不理,可公公需得坦誠,才不至於讓殿下蒙在鼓裏,若是當日之事另有內情,。”

而後便是沈默。

段公公不言,阮瑤亦是不語。

終於,早早白發的公公開口:“待我想想,明日會給姑娘答案。”

阮瑤溫聲應下,可心裏知道,這位白發公公確實是還有一絲火苗,不至於完全冷情。

只要他有心給莊婕妤報仇,就成了。

而段公公對待阮瑤的態度也有了變化。

剛剛還疏遠,這會兒就和緩許多,稱呼都變了。

雖然多半是因為這根簪子還有那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婚約變的……

阮瑤抿抿嘴唇,起身告辭。

不過在她走出藏書樓之前,段公公的聲音傳來:“你若想嫁他,不易。”

阮瑤步子頓了頓,微微側身,語氣溫婉:“這是殿下要想的事兒,奴婢從來都是本分為人。”

段公公自動把這句話在腦袋裏翻譯了一下。

合著,太子沒有把這簪子的用意說清楚,就給人家戴上了?

這……

這倒是,頗有幾分婕妤娘娘的莽勁兒……不,是膽氣。

只不過自己好像是不小心戳破了窗戶紙……

段公公輕咳一聲,緩緩起身,心裏想著,左右沒人聽到,只當無事發生。

想來,太子他能處置好。

如今,段公公要先把過往這許多年的覆雜心境理清楚,搞明白。

總不能再糊裏糊塗的活著了。

這邊段公公自我開解,那邊阮瑤卻是心裏亂的很,就連走路都是時快時慢。

幸而這次出門並沒有帶上夏兒,不然那個伶俐的小丫頭定然能看出眉目來。

碧玉發簪她也沒有簪在頭上,只管捏在掌心,猶豫了半天也沒戴,而是踹到了懷裏。

這時候要過一道月拱門,結果剛一邁過門檻,阮瑤就頓住步子。

如今日頭偏移,她能看到墻上有另一個人影。

有人在跟著她。

殿下派的人嗎?

不,不會,殿下身邊的親衛皆是能人,想來不漏行蹤。

想來這會兒跟著自己的必然是另有所圖。

阮瑤回身想要去找,可是那人影突然就沒了。

而後便瞧見有人從另一側笑著走來,溫和道:“又瞧見阮女官了。”

阮瑤認得來人,便行了一禮:“佟嬤嬤。”

佟嬤嬤笑著回禮,而後道:“之前太後娘娘還念著,說阮女官給娘娘宮裏養的那些花長勢極好,有兩個又開了,等阮女官得空了不妨去坐坐。”

“是。”

“最近謹慎些,宮裏的東西多瞧瞧看看。”

“是,奴婢記下了。”

而後佟嬤嬤又和她說了些話,便分開了。

阮瑤瞧著佟嬤嬤的背影,眉尖微蹙。

之前便覺得佟嬤嬤待自己過於和善,今日看來,豈止是過於和善,簡直是親近非常。

若說照顧花草還是個理由的話,現在請自己去太後宮中便是直來直去,連遮掩都沒有了。

阮瑤是個隨和脾氣,看上去是潛移默化的接受了佟嬤嬤的善意。

可實際上,阮女官心中對除了太子以外的所有人都有戒備,自然不會輕易卸下心防,同樣的,之前的阮瑤連太子都留不住,一門心思熬日子出宮,加上深深知道自己和太子的命捆在一起,也就不會對太後的高看一眼而暗自竊喜失了理智。

等把立場擺正,心思澄明,就能發覺太後娘娘的親近實在是過於刻意。

那已經是做到了頂尖上的女人,自然不會算計她一個小宮女。

可是阮瑤也不會放任自己全然的與太後親近。

只是這其中的緣由要想法子搞清楚才好。

不過佟嬤嬤的提醒,她還是上心的。

正想著,阮瑤轉身,接著往東明宮前行,而身後的人沒有再跟上來。

待回了東明宮,阮瑤頭一件事就是去往了內殿,問了門口守著的丁卯一句:“大人,剛剛可有人進出此處?”

丁卯立刻回道:“阮女官放心,卑職一直守在這裏,無人進出。”

阮瑤點點頭,沒有多問,轉身朝著自己的廂房而去。

這裏她不常住,甚至不常來,房中也不過是自己用的物件罷了。

而屋裏基本上沒什麽可以藏東西的地方。

櫃子裏,一覽無餘。

箱子裏,清清白白。

床底下,空空蕩蕩。

最終,阮瑤的眼睛看向了桌上的妝鏡。

隔了好些時日,竟是把它忘了。

原本這裏頭可是藏了個秘戲圖的。

阮瑤微微挑眉,指尖在妝鏡上畫了個圈兒,而後,不僅沒有隱藏,反倒往外面挪了挪,爭取讓人一眼就看到。

而後,就聽到外面有宮人來報:“女官,貴妃娘娘和許妃娘娘來了。”

“我這就去。”

阮瑤快步走到前殿,就看到陳貴妃站在殿內,似乎在欣賞墻上掛的字畫。

而許妃沈默的站在一旁。

阮女官微微偏頭,想著許妃娘娘怕是真的急了,不然何至於自己來這一趟?

而見阮瑤來,陳貴妃臉上沒有半分笑意,只是點了點頭,卻不理她,而是對著一旁的嬤嬤道:“去讓人端盞茶來。”

嬤嬤趕忙去辦,陳貴妃則是慢悠悠的走到阮瑤近前,兜頭就是一句:“你知罪嗎?”

阮瑤眨眨眼,精致臉蛋上很是茫然:“奴婢不知。”

陳貴妃冷哼一聲:“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說著,拿了帕子擋了擋嘴角,似乎是咳了兩聲。

可卻有一絲聲音傳出:

“有人在你房中撂了東西,速去處理掉。”

阮瑤一聽,就知道陳貴妃這是偏幫自己呢。

其實陳貴妃也是心裏苦。

她本來不是個愛管事兒的,尋常也不太爭寵,要不是為了給三公主爭個好地位,以後可以選個好駙馬,只怕陳貴妃真的能學周美人那樣,躲到行宮裏面去逍遙自在。

現在皇後自己挖坑自己跳,許妃連個人影都找不到,陳貴妃不得不管理這後宮瑣事。

結果今兒好端端的,許妃突然來說,東明宮裏有宮女行為不端。

換成旁人,陳貴妃才不管這一遭,或者私下裏跟東明宮說一聲也就是了。

可來人是許妃,是即使二皇子傾覆也仍有恩寵的許妃。

陳貴妃私下裏讓人去找阮瑤,提前知會一聲,沒想到還沒跟上就被打暈了。

多半是東明宮的護衛。

陳貴妃覺得自己太難了。

現在親自前來,也是讓阮瑤有個時間去安排妥當。

沒曾想,阮女官笑容溫軟,輕聲細語:“貴妃娘娘,奴婢心懷坦蕩,自是不怕的,只不過,”她聲音頓了頓,“殿下尚未歸來,娘娘想要搜宮,只怕不妥。”

許妃擡了擡頭,比起曾經的風華,如今的許妃面容蒼白許多,可依然端的起架子,聲音淡淡:“太子殿下之事自然不是本宮與貴妃娘娘所能過問的,但你仍是後宮宮女,既如此,就要遵從宮規禮法。如今貴妃娘娘代掌鳳印,遇到汙糟之事,自然能過問一二。”

阮瑤一臉迷茫:“何謂汙糟?娘娘的話,奴婢聽不懂。”

許妃見狀,心中更篤定一分,便看都不看她,只管對陳貴妃道:“此女房中暗藏汙穢,還請貴妃娘娘定奪。”

阮瑤依然茫然,她生的美貌,露出些許委屈就連女子瞧了都心疼。

陳貴妃卻是知道,這人是裝的。

倒是裝得像。

面上卻是依然嚴肅,轉頭道:“去阮女官的廂房裏瞧瞧。”

阮瑤突然行禮:“還請貴妃娘娘恕罪,奴婢曾應過殿下,替他守好宮門,這些人若是進出,便是奴婢失職,太子定會重重責罰奴婢的。”

此話一出,旁人如何想不作數,光是東明宮的這些宮人有的看天,有的看地,心裏想的都差不多——

罰您?別說幾個人了,就算您把房子點了,殿下都不會罰您的。

不過這話也在理,陳貴妃原本就懶得走這麽一趟。

而阮瑤接著道:“不如讓宮人跟著娘娘身邊的嬤嬤去,來去也能有個幫手。”

換言之,省得他們亂走亂看。

陳貴妃點了點頭:“準了。”

而後,便有人去了後面。

不多時,就有人拿著東西過來的。

而拿東西的,也是東明宮人。

有箱子,有妝匣,甚至把櫃子都搬來了。

便顯得那銅鏡有些突兀。

阮瑤也不樂意讓人翻自己的東西,便直接點題:“這鏡子有什麽不對的?”

陳貴妃不說話,讓人去拿來瞧。

許妃緊緊地捏著帕子,也止不住的想要去看,並且在心裏琢磨著,等會兒要怎麽發作。

是讓人把她扣下,還是等太子回來,當面帶走打他的臉呢?

正想著,銅鏡後面的蓋子被扣開了。

“哢。”

很輕的一聲,卻在安靜的前殿裏顯得頗為突兀。

而後許妃在看到那張折起來的紙時,眼睛一亮,也不用旁人動手,自己就取了出來,一邊說:“這是何物?”一邊打開。

可是在打開的瞬間,她臉上還未成型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陳貴妃看了過去,臉上有些迷惑:“這是何物?”

阮瑤露出一抹溫婉淺笑,輕聲道:“這是殿下賞賜給我的,小雞吃蟲圖。”

作者有話要說:  趙弘:孤的墨寶,分明是龍鳳呈祥

阮瑤:_(:з」∠)_為了太子的名聲,奴婢盡力了

=w=

叮,更新已送達~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