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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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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心思單純的人來說, 生死,往往是件很簡單的事情。

他沒有太多的經歷,不知道其中的牽扯,對於小太子而言, 這種天大的事情最終只變成了兩句話。

生, 就能時時見到瑤瑤。

死, 就見不到瑤瑤了。

他不想死。

不過小太子也沒有把這事情告訴阮瑤,他怕瑤瑤擔心。

在太子殿下尚且稚嫩的心裏, 沒什麽比阮瑤更緊要的事情了。

所以他半點沒有聲張, 只是悄悄地把手臂收攏的緊了些,抱著阮女官不撒手。

這讓阮瑤在對待大殿下時會多考慮幾分,可是對著小太子,她覺得這人只是孩子心性, 無論說話做事都格外寬容, 現下便伸手環住了趙弘的肩膀, 輕輕地拍打,溫聲道:“殿下要是不困,奴婢陪殿下下棋解悶也好。”

小太子閉了閉眼睛, 過了會兒才應了一聲。

不過不等阮瑤將棋盤棋簍拿出來, 便聽到季二在門外道:“殿下, 顧太醫求見。”

趙弘小聲道:“不想見。”

但阮瑤卻知道自家殿下腦後是磕碰過的,現在還有個鼓包呢,想來顧鶴軒此來是為了診脈換藥的。

於是她便哄著小太子道:“殿下,想來顧太醫也是好心,請脈問診也好安心。”

小太子擡頭看她,過了會兒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於是阮瑤便扶著他起身,拿過外衫給他披上, 而後阮女官迅速拽了拽剛剛自己被抱出褶皺的衣袖,開門出去,對著顧鶴軒請施一禮,溫聲道:“奴婢去瞧瞧茶湯,這裏便托付給顧大人了。”

顧鶴軒笑容溫潤的點了下頭。

待阮瑤離開,顧太醫便背著藥箱進門。

剛一進去,就瞧見自家殿下正趴在桌上,枕著手臂,看上去頗為疲懶。

這般動作讓顧鶴軒有些擔憂,生怕是腦袋上的磕碰留下了後遺癥,趕忙上前,飛快地掏出脈枕蠟燭趙弘的手腕,一邊搭脈一邊道:“殿下,有沒有覺得惡心,嘔吐,或者是食欲不振?”

小太子正為了自己可能要見不到瑤瑤的事情難受呢,聽了顧鶴軒的話,他平靜的坐起身子,而後用還空著的手托著下巴瞧他,嘴裏問道:“你覺得,我有孕了?”

原本還緊張兮兮的顧大人被弄得一楞:“殿下說什麽?”

小太子伸手指了指自己看的起勁的話本小說:“那上面說,你剛剛講的都是懷孕女子才有的癥狀。”

顧太醫:……

想要反駁,又發覺自己無從反駁。

感覺到自家殿下脈象平穩的顧鶴軒默默的收回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順些的回答:“殿下,這世間病癥多種多樣,總是有些癥狀相似的,那些……那些話本小說,也不一定說的都是真的。”

小太子乖乖的應了一聲,轉而問起:“話本上說,狐仙和書生能生孩子。”

顧鶴軒點了點頭,覺得這不過是話本子裏的尋常套路,倒不新鮮,想來阮女官挑選過的話本,小殿下也是能瞧的。

沒想到,小太子接下去的一句話就是:“狐貍和人真的能生孩子?那生出來的是狐貍還是人啊,長不長耳朵,有沒有尾巴?”

顧太醫:……

這事兒,太難了,醫書上沒寫過。

臣不知,臣不懂,別問臣了。

顧太醫只能轉移話題道:“微臣給殿下換藥吧。”

一說到這個,剛剛提起寫興趣的小太子立馬就蔫了。

他耷拉著腦袋,嘟囔道:“我知道我命不久矣。”

顧鶴軒:……

殿下,求求你別嚇他了。

而小太子知道以前自己一直信任顧鶴軒,分魂之癥他也知道,於是,現下便把自己的猜測和盤托出。

顧鶴軒聽完後哭笑不得。

他能猜出季統領為何這麽說,想必是心裏對二殿下有怨氣,故而沒有加以遮掩,把自己當時刻意說的無比嚴重的話轉述出來。

卻沒想到騙到了自家殿下。

顧鶴軒可沒有嚇唬孩子的打算,便細心解釋道:“殿下盡管放心,你與二殿下不同,微臣是為了留住二殿下這才使了些手段,至於殿下的身子,微臣剛剛細細診過,已無大礙,只要好好養著頭上的傷便好。”

小太子聞言,立刻昂頭看他:“當真?”

“當真。”

事情峰回路轉,小太子臉上立刻有了笑容。

他高高興興的站起來,伸手從桌上捏了一塊點心就塞進嘴裏,腮幫子鼓囊囊的道:“如此甚好,顧大人你當真醫術高明。”

顧鶴軒笑道:“殿下過譽了,微臣惶恐。”

小太子則是瞧著他,突然模模糊糊的問了句:“那你等會兒是不是要去瞧二弟?”

“是,還有些事情想要探聽。”

“莫去了。”

顧鶴軒微楞:“殿下,這是為何?”

小太子端著茶盞喝了一口,而後道:“這不是明擺著,你與之前的我交好的事情雖無人知,可到底在東明宮裏呆了許多時候,外人多少會猜測我們會有情分在,昨日你尚且可以說是事急從權,出手相助,可如今二弟病情穩定,你再去難免顯得刻意。”

說完,小太子就開心的走到了桌前,扯過一張紙細細寫著。

事急從權。

自己今天又用了一個成語,真好。

顧鶴軒略想了想,便回過味來。

一直以來,他都默認沒有人知曉自己和太子殿下關系好,故而可以大大方方的金出東明宮,加上他總是詳細的將脈案遞交給太醫院,也就沒有人覺得他會為了太子刻意遮掩。

可是人往往一葉障目,以前沒有關系,難道以後就沒有?

他能在東明宮裏安安穩穩的呆到現在,外人自然會在心裏有所揣測。

正如小殿下所說,昨日他玩的那一手或許沒有人能看出端倪,但若是今日在上趕著過去,怕是會畫蛇添足。

這時候就聽小太子慢悠悠道:“我若是二弟,定然盯緊了你,多半還會關上門給你一番罪受才肯罷休。”

顧鶴軒臉色微白,站起身來,對著趙弘行了一禮,道:“殿下所言甚是,是微臣疏忽了。”

小太子眨眼瞧他:“你準備怎麽辦?”

顧太醫倒也果決:“自然是不去,微臣這就到太醫院的帳子裏呆著。”

如今顧鶴軒也看明白,他怕是脫不開太子一派的身份了。

想要撇清,便是要離開東明宮,偏偏自家殿下的傷勢未愈,分魂之癥未解,他絕對不能輕易離開。

而二殿下慣是個多疑的,昨日之事就算抓不到把柄,也會心存疑竇。

為今之計,便是先回到太醫院的同僚之中,時刻顯與人前,讓二殿下無處下手。

至於後面的事情……

“還有幾天就好,季大已經把熊找回,二弟怕是就要自顧不暇,也就沒有時間跟你過不去了。”

趙弘的話讓顧太醫安心些,不過他很快就擡頭,有些不解的輕聲問道:“殿下,這些你是如何想清楚的?”

若是大殿下這般處置,顧鶴軒不覺得有什麽。

可是此話出自小殿下之口,就顯得格外新鮮。

要知道,幾個月前,小殿下連字都是不認得的。

沒想到小太子回了他一個更加疑惑的表情:“這不都是明面上的事情,還用想嗎?”

一句話,把顧鶴軒的所有好奇都給堵了回去。

最終只能歸結為,這世上大抵有些人便是天生長了顆七竅玲瓏心,學什麽都快,做什麽都準,羨慕不來。

接著,顧鶴軒想要說一說有關於昨日回來的那些侍衛的事情,其中有一個已經吐了口,畢竟顧太醫的手段非常人所能及,只要他願意,一絲傷口都沒有,卻能讓人肝膽俱裂。

而這個侍衛差點被暗殺,索性被顧太醫救下,為了給他治傷,暫時安排在了太醫院的帳子裏。

不過還未等開口,阮瑤便回來了,溫聲道:“殿下,剛剛前面有人傳了話來,說陛下召見。”

阮瑤說著話的時候,語氣溫潤如常,但是顧太醫擅長洞悉人心,自能聽出其中帶著的一絲絲漫不經心。

想來阮女官也察覺了陛下對待殿下的態度,傷了也不來瞧,召見二字用的極妙。

不過這也讓顧鶴軒留了個心眼。

他瞧得出,自家小殿下是個聰慧的,也很機敏,可到底年輕,喜怒總會形於色。

如今皇上見他的時機把握得過於巧了,只怕會牽扯到昨夜侍衛被暗殺之事。

既如此,索性什麽都不說,殿下什麽都不知道,哪怕被人問起也是全然不知,向來神情動作也不會讓人起疑。

於是,顧鶴軒並未開口,只管一到出門,在院門前躬身送趙弘離開。

阮瑤則是跟著一道去了前頭,路上輕聲道:“殿下等下只管說濡慕,說功課,說自己一切安好,萬事都不讓父皇費心,旁的只字別提。”

小太子眨眨眼:“這叫以退為進?”

阮瑤笑道:“殿下真聰明。”

“是不是要讓父皇心疼?”

“……嗯。”

那人疼不疼,阮瑤不保證,可是阮女官知道,太子必須要做足了姿態才行。

卻不知,小太子腦袋裏突然想起了一幕。

那是阮瑤笑著看他,但是眼睛裏盈滿淚水的模樣。

這讓小太子步子一頓,定定的瞧著阮瑤。

但在阮女官疑惑的看過來時,他又重新邁開腿跟著走,表情如常,只是不自覺地咬了咬牙。

那人,惹瑤瑤哭了。

他怎麽能惹瑤瑤哭?

真是個壞東西。

已經習慣自己罵自己的小太子氣哼哼的往前走,阮女官一直在叮囑著他等下要如何應對,一時間也沒有註意到他的異樣。

一直到趙弘要進門去拜見皇帝,阮瑤才頓住腳步,留在門外,低低的叮囑了句:“殿下,若是頭疼了記得喊太醫。”

小太子點了點頭,而後便端正神情,邁步進了門。

阮瑤則是站在門口柱子的陰影裏,垂首而立,神色溫柔而恭順,看上去分外不起眼。

不過等過了一會兒,便瞧見有人從裏面出來。

阮瑤擡頭瞧了眼,發覺並不是趙弘,而是個嬤嬤。

略一打量便認出,這是太後身邊的佟嬤嬤。

而佟嬤嬤也瞧見了阮瑤,邁步走了過來,在阮瑤面前站定,笑容格外和氣:“今兒還冷著,阮女官在門口等怕是要涼到,倒不如去旁邊的茶房裏坐坐?”

阮瑤沒想到佟嬤嬤會來和自己搭話,也沒料到是這般客氣,下意識地端起了笑,溫聲道:“謝嬤嬤關心,奴婢不妨事的。”

佟嬤嬤也沒再勸,轉而道:“我今兒是帶了太後娘娘的旨意,來瞧瞧兩位殿下的。”

阮瑤便轉過身子,對著皇宮的方向行了一禮,而後重新看向佟嬤嬤,斟酌了一下後道:“太子殿下身上還有些傷,幸而太醫們的醫術高明,殿下已經無甚大事,多謝太後娘娘關愛。”

這話說得頗有保留,乍聽上去像是沒事了,可細細琢磨郵箱是為了孝心,刻意寬慰江太後的。

佟嬤嬤點頭記下,而後就這麽站在外頭跟阮瑤說起話來。

一會兒說說花草,一會兒說說天氣。

佟嬤嬤是宮裏老人,慣是能說會道的,什麽事兒從她口中出來都變得有趣。

但阮女官聽得清楚,這東拉西扯一堆,卻都沒什麽用處,到現在阮瑤都不知道佟嬤嬤與自己說話的目的是什麽。

這時候就聽佟嬤嬤道:“算起來,再過上三個月便是鄉試了。”

阮瑤聞言一楞:“三個月?”他在心裏算了算,三個月後也只是五月中,“不是八月才鄉試嗎?”

佟嬤嬤笑道:“阮女官許是不知,先帝在的時候曾發生水患,不少地方大雨傾盆,沖斷了許多道路,也就耽誤了那年的鄉試,鬧出了不少事端,故而自那以後,鄉試就挪到了五月,一直到現在都是如此,既是為了防範再次水患,也是為了討個吉利。”

阮瑤聞言便點了點頭,心想著,很快哥哥阮唐便要考試。

若是順利通過,那很快阮瑤就能看到進京趕考的哥哥了。

這讓阮瑤的臉上露出了個笑,比起剛剛更多了些真心。

佟嬤嬤則是突然道:“我瞧著,阮女官對花草甚有研究。”

阮瑤回道:“略懂一些,談不上研究。”

“既如此,太後宮中有盆‘白雪塔’,最近不知為何有些發蔫,不見起色,還請阮女管得空了去幫著瞧瞧。”

阮瑤想說,這宮中會侍候花草的人不少,怎麽會挑中了她?

而後轉念一想,江太後如今顯然對太子殿下頗為不同,此舉定有深意,自己也不好拒絕,便應下了。

佟嬤嬤臉上的笑也真切了些,又說了些客套話便離開了。

她剛一走,趙弘就出來了。

他的神色尋常,表情淡淡,看上去與平常無甚不同。

只是在走到阮瑤身邊時,他側過身,背著所有人對著阮瑤露出了個軟軟的笑:“成了。”

沒人起疑,沒人看破。

阮瑤松了口氣,卻不知現在的小太子已經完全不怕被人瞧出端倪了。

因為在不知不覺中,他的舉止做派都和以前的自己一般無二,若不是清楚地知道內情的人怕是根本看不出兩個太子的不同。

待離開了皇帝的院子,趙弘的神情就輕松起來。

尤其是在走近長廊後,他就靠著袖子遮蓋,輕輕地勾住了阮瑤的手指。

而阮女官此刻心裏存著事兒,正琢磨著江太後的用意,也就沒有在意到許多,下意識地松了力氣,指尖柔軟,由著他勾。

感覺到阮瑤沒有掙紮,小太子就立刻與她十指緊扣。

不得不說大殿下十分清楚自己的德行。

論起得寸進尺,他們兩個都十分熟練,互不相讓。

而小太子攥著阮瑤的手時,一開始覺得歡喜,可馬上就蹙起眉尖:“瑤瑤,你冷嗎?”

阮女官這才註意到兩個人的手交疊在一處,先是一楞,而後搖頭:“奴婢不冷。”

“可是你的手涼涼的。”

“許是剛剛在外面站了會兒,不妨事的。”

但世界上有一種冷,叫我覺得你冷。

小太子抿唇看她,停了腳步,接著直接用自己的雙手攏住了阮瑤的雙手,一起往自己懷裏踹要給她暖暖。

阮瑤卻往後縮了縮:“殿下,會被人瞧見的……”

小太子想說,瞧就瞧,他巴不得所有人都能瞧見。

但慣是聽話乖巧的小太子還是沒有堅持,想了想,就把自己帶著的圍脖取下來,掛在了阮瑤頸子上。

這圍脖是選了上好的嗉絨做成,最是保暖。

小太子笑著道:“我剛剛戴了許久,應該已經暖熱了,”說著,他聲音頓了頓,“如今我們這便是……便是……”

努力回想,就想起了之前在看話本時阮瑤對他說的話。

好像,互相取暖還有別的詞兒可以代替。

於是小太子立刻揚起笑容:“我這就是吸你精氣了。”

阮瑤:……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太子看話本:什麽叫吸他精氣啊?

阮瑤模模糊糊:就是互相取暖。

小太子把圍脖給她戴:吸你精氣!

阮瑤:………………_(:з」∠)_

=w=

新的一年了,希望親親們學業中的都能和小太子一樣,進步飛快,工作的都能和大殿下一樣,效率奇高。

還有祝福所有親親都和瑤瑤一樣,越長越好看!噠!

下面是可以看也可以跳過去的小科普——

1、事急從權:事情緊急的時候要看情況有所變通,不可死守教條。

2、白雪塔:牡丹名貴品種,出自於洛陽,一名白玉,原名玉樓春,宋周師厚《洛陽牡丹記》載:“玉樓春,千葉白花也。類玉蒸餅而高,有樓子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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