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一聲輕笑從落霜嘴裏傳出，然後笑聲一點點擴大，笑聲裏是說不出的詭異。

“你做什麽！”落伊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發寒。

“落伊。”落霜停下了狂笑，頭依舊低著，“你就這麽確定能用我來報覆他？”

“又或者說......”落霜擡起了頭，眼眸定定的望著笑容褪盡的落伊，撐在地上的手背上突然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細小的痕跡，血液爭先恐後的從小小的開口處滲出，一個軟軟的聲音響起在落伊耳畔。

“你就那麽確定......”

越來越多的傷痕出現在女子的腳上，脖頸上，甚至是臉上，每一處裸露的皮膚都有鮮血滲出，本就斑駁的綠色衣衫染上了一片片暗紅，女子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奪人心魄的妖艷笑容。

“我就是落霜？”

石壁上，一顆水珠緩緩變大，變大，變大，一直到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遂義無反顧地以一種解脫的姿態墜入地面，碎開千瓣壯烈。

誒，你聽見了嗎？

那是，象征死亡的聲音啊。

沈默了多久呢？落伊不知。

她用一場大火燒死一切才換來的落霜。現在，她卻告訴她，她不是，她不是！

落伊突然很想笑。機關算盡本以為能為他報仇，以為手中握著最大的籌碼。可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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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意點了幾個穴道，食指的血便止住了，似未察覺到身體的不適，武燼疾速行至夕兒身旁，強忍下暈眩的感覺，武燼秉神細細地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女子。容貌已於先前不同，個子似乎也高了些，衣袖已顯得有些短了。

武燼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女子很眼熟，似乎才見過，突然，一個名字竄入武燼的腦子裏，怎麽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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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女子的臉開始變化，那些血跡卻越來越多，傷口也開始崩裂。

“夕兒？”落伊的眼睛睜的極大，一臉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如同血人的人。

“嗯，是我。”夕兒擡起頭，靠在石壁上，“二小姐。”

“你......你......”落伊踉蹌地向後退了兩步，卻似突然想起什麽，“死亡轉換！死亡轉換！你怎麽會？你！”

“你應該記得的。”夕兒似有些責怪，“我的名字，可是叫作武夕。”夕兒紅色的手撩過發絲，“不會，才奇怪吧。”

“武夕......武夕......武斯......素英......”落伊喃喃地念著，“是了，是了，不會，才奇怪吧。”

突然，落伊的眼裏滲入一絲恨意，沖上前抓住夕兒的頭發，紅色的液體順著她的手臂滑下。

“為什麽要換？”落伊的聲音裏充滿了詢問與愴然，可耐人尋味的是甚至有些釋然。“明知前途難料，為什麽要換？！”

為什麽要換呢？

明知，不會好過的。

為什麽呢？

夕兒望著頭頂黑色的巖壁，有一年沒有見過太陽了吧，外面的天空，現在是什麽樣子的呢？爹娘的墳塋，哦，這個不用擔心，哥哥會照看的吧，可是哥哥現在又在哪兒呢？小姐現在好嗎？淩公子對她好嗎？

原來，原來我還有這麽多舍不得的事，原來，原來我還有這麽多掛念的人，可是，那個時候為什麽還會跟她換呢？

當時以為會死的，明明以為會死的，可為什麽還那樣義無反顧地將自己的右手覆在她的左手上，明明我是那麽懦弱，明明是那麽害怕的，可為什麽還會勇敢地咬破手指畫下那個紋路？

對呀，為什麽呢？

是因為那次她抱著她為她擋下鞭子麽？

還是因為那個深夜她陪她罰跪到天明？

不！好像還要更早一點。

夕兒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小事，一件真的很小很小的事，小到記憶裏都快找不到它的蹤跡了，可就是在這個時候它卻摹的出現，幾乎占據了夕兒的整個思想。

她記起她六歲那年剛來到落府的時候。

那也是一個很美的春天，桃花紛繁盛開，她被那嬌艷的桃花深深吸引。五歲那年，她的人生徹底改變，從馬車上逃出來那一刻，她吃過所有的苦，隱瞞著年齡去做與她纖弱身軀不符的工作，一邊流浪一邊想盡辦法躲避著那些人的追捕。挨的打數不清，身上的舊傷還未好又填新的傷疤，倔強的她從來將所有的苦默默咽下，為了生計拼命奔跑了那麽久，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自在的歇一歇，看一看花了。

她也曾是父親手中的寶，她也曾是母親心頭的肉，她也曾是哥哥拼了命要保護的人，她也曾是幸福的，她本應該是幸福的長大的......

“唰......”一個人影從樹上落下，決心暫時忘記一切的她很自然的忽略了這個聲音，直到女孩走到她的眼前她才猛的回過神，深深地埋下頭，她匆忙行禮，心裏卻忐忑不安，看她衣衫華貴，想來便是小姐了，懲罰，怕是逃不掉的。

等了許久卻未見女孩有什麽動作，畢竟還是六歲的小女孩，好奇之下她偷偷擡起頭卻見著女孩定定地望著她，她一驚之下正想再低下頭，女孩卻托起了她的下巴，“這麽好看的眼睛，”女孩子的語氣裏帶著惋惜，“怎麽能一直低著頭呢。”

“啪,.....”一顆碩大的淚珠從她的眼裏不由自主的滑下，砸在散發青草香的黑色土地上。

顛沛流離，滿身傷痕，不堪的辱罵，她都不曾哭過，可是現在，可是此刻，可是在這片絕美的桃林，她卻忍不住淚流滿面。

因為她說，這麽好看的眼睛。

因為她對她說，這麽......好看......

她擡起滿是淚痕的臉看著她如陽光般燦爛的笑靨。

也許，就是從那天起，她才有了勇氣擡頭。

也許，就是從那天起，她下定決心，哪怕她死，也不會讓她失去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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