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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辱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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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默默不做聲。

公主柔聲:“韓福兒, 你愛他嗎?”

韓福兒梳頭的手一抖,腦子裏瞬間浮現出他的吻。

他的臉在極近的時候,呈現出清晰的顏色。眉毛根根分明, 毛孔帶著汗意,呼吸就熱騰騰撲在面上。

他的嘴唇柔軟的驚人。

他的擁抱是熱的, 他的腰是修長而纖細的, 他的背, 結實又有力。他的腿蹬起來,肌肉繃的緊緊的。

他的……

欲望是活的。

像身上住著一只獸。

“你愛他嗎?”

愛他麽?她是沒有資格說這個話的。她沒有資格愛他。

但她沈默了半晌,還是點頭, 小聲說了一個字:“愛。”

不管別人覺得配得上, 還是配不上,她心裏都是很愛他的。

她也不知道這算什麽,自作多情, 反正,她就是很喜歡他, 見到他就高興。他讓她做什麽, 她都不會拒絕。他吻了她,她心裏有點竊竊的歡喜, 像個撿到了寶藏的小賊,感覺自己是個幸運兒, 恨不得把這一切偷偷藏起來,沒人的時候獨自欣賞。

她有些傻乎乎的念頭, 但那些, 都不是很要緊。

韓福兒出宮的同時,落英正在椒房殿裏,嫉妒的發狂。

當她得知雲郁鉆進了某個宮女的房裏, 混了半天才出來時,她整個人都有點暴躁。

韓福兒……韓福兒……她腦子裏全是這個名字。想到那張臉,她心中就充滿了怨恨,恨不得拿刀挖了她眼睛,再在她的臉上劃幾刀!

她簡直不能理解!

什麽賤胚子!

一個出身比自己還下賤的臭丫頭。

吃野菜、蝗蟲、麩糠長大的。撿富人田裏丟棄的稻穗磨面粉。在泥巴裏頭打滾,給人家放羊,冬天靠撿馬糞燒火,三個月洗不了一次澡,渾身臟兮兮臭烘烘的賤丫頭。就算她現在入了宮了,把自己那張臉洗的跟屁股一樣白,把那頭長過虱子和跳蚤的頭發梳的整整齊齊,抹的像烏黑的水草一樣,她也還是能聞到她身上的臭馬糞味!真惡心!想到雲郁竟然爬到這樣一個臭丫頭的身上去,她就氣的受不了。

他看不上自己,嫌自己是賀蘭逢春的女兒,不讀書,沒教養,出身低賤,不知禮儀。他這麽矜貴,以為他要喜歡什麽孔雀天鵝呢,結果看上一個比自己還不如的禿毛野雞。

而且他還撒謊。

他騙自己。

明明是去找那個賤人偷歡了,卻讓人告訴自己,說是在太和殿處理政務。她就察覺到不對勁,讓人去太和殿那偷偷打聽,太和殿鬼影子都沒有。

身邊的宦官告訴她,皇帝跟那個叫韓福兒的宮女在一塊。她不信,偏要去找。偏偏幾個狗奴才,跟個死看門狗似的,死活堵著那門,不許她靠近。落英憤怒盯著那該死的門,恨不得將這些奴婢全部打殺了。

她又氣又怒,回到宮裏,坐在床上大哭起來。她把頭上的首飾簪子都拔了,丟在地上拿腳踩。完了又把他睡過的枕頭、被子,全丟在地上。連他睡覺穿的衣裳褲兒,用剪子剪的稀碎。

雲郁那頭情緒低落,顯然是不願提起這事。每日處理朝務,睡得更少了。

黃瑾惴惴不安地告訴他:“皇後在生氣呢。又是摔東西,又是哭,又是打罵人,奴婢們看不過眼。皇上要不要抽空去看看她,勸一勸。”

雲郁放下手中重疊的公文和奏疏,來到殿前,望著宮殿屋檐外湛藍的天空,默默發了一會呆。

黃瑾是看的難過,卻又不知該怎麽勸。

這事沒法勸。

雲郁知道他現在對皇後,在極力包容。大家都知道皇後脾氣不好,雲郁也習慣了,平常盡量溫柔,能哄就哄,能讓就讓。可是現在,他大概真的已經耗盡了耐心,沒有力氣再去強顏歡笑了吧。他知道皇後將他的枕頭被子都給撕碎了,也沒說什麽,只是不再去皇後宮裏睡覺。皇後那邊隔三差五言語刺耳,他也當沒聽到。竭力避免跟皇後再起沖突。但他越是這樣沈默不語地避讓,落英越是覺得他理虧,越是要說難聽話刺激他。

“什麽風流把戲,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天天說朝廷打仗,說宮裏開支用度不夠,需要節省,皇後穿幾件好衣裳戴幾件好首飾便不高興,轉頭大把的花銀子建公主府。敢情是給自己修瓦子呢。”

他的確寵愛公主。他登基後,自己的衣食用度,都很節省,對原來任城王府的幾個姊妹,除了封號,賞賜的也都有限。唯獨跟跟姐姐壽陽公主情深,確給了不少錢財和宅地。黃瑾是他的眼珠子,宮裏什麽事,傳什麽話,都告訴他,唯獨這話,黃瑾不敢跟他說。黃瑾有些替他難過。

黃瑾其實理解他。

都是人,誰沒有點私心呢。他那兩個兄弟都死了,只有這一個姐姐還沒出嫁。姐姐跟他感情又好,又為了他,要嫁給蕭讚,這輩子可以說是為了他而活。他心裏過意不去,想給點補償,也是人之常情。這是他唯一的一點私心。黃瑾不忍他傷心。

“朕心裏有一個人。”

有一天夜裏,他突然對她說了實話。

他坐在皇後的宮裏,感覺周身冷冰冰的,四周黑洞洞的,燭光冷淒淒的,心中說不出的寂寞孤單。

那一刻,他突然克制不住想要傾訴。

“一日見不到她,朕就會寂寞得慌,心裏難受。白天吃不下飯,夜裏睡不著覺。朕總想她。朕好像得了病了。”

落英沒想到他好不容易來到自己身邊,卻是為了訴說對別的女人的衷情。她的臉色,頓時就陰沈冷冽起來。

“那你想怎麽樣呢?”

她問出這句話時,心裏已經在冷笑了,目光像刀子一樣剜向他。

帶著恨的。

他自言自語道:“朕想天天看到她,想讓她留在身邊。”

“皇上說的,是那個叫韓福兒的宮女吧?”

她站在殿中,背對著他,冷冷說道:“虧得你好意思開口。”

他擡頭望著她,目光靜謐的像一湖春水,美麗,又有些黯然:“男女之愛,人之常情,朕為什麽不好意思開口呢?你是朕最親近的人。朕只是想和你說說心裏話。你何必這麽諷刺。”

“你跟我說這些,不就是想讓我答應你娶她。”落英冷笑。

“你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落英看到他那張漂亮的臉,心裏騰起一股惡氣,嘲諷道:“我告訴你你得了什麽病,你得的是下流病。堂堂一個皇帝,以為你是什麽金貴的身份,眼光有多高,卻自甘墮落,白白往個下賤的宮女被窩裏鉆,往個骯臟下流的宮女身子上爬。”

她極盡刻薄道:“皇上,你沒有聞到她身上的馬糞味嗎?她那樣的丫頭,我在北方見得多了。當年懷朔鬧饑荒,有人逃難,逃到並州來。我看到她們,頭上長滿了虱子,身上的臭味,一裏地外都能聞得到。狗不吃的東西她們都要吃。像她那樣的,隨便一個士兵,給她一個饅頭,就能上她。給她一串銅板,十個男人就能輪著肏她。她們下面都是臭的!你能聞到屎尿味,還有男人的騷味!”

她惡毒地說道:“你上她時,都沒聞到她身上的騷味嗎?我可是一見到她,老遠就聞見了啊,可臭死我了。”

她話音剛落,就被突如其來的劇烈一巴掌打懵了。臉上火辣辣的,鬢邊的首飾都被打落在地,雲郁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他燃著怒火,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都突起了,顯然是沒有預備會接受到這樣的侮辱。

“不要在朕面前汙言穢語。”他嗓子發啞。

他聲音顫抖:“不要把你在鄉野學的那些粗鄙下流的言辭在朕面前說。你是皇後,不是村婦。”

落英眼淚飆出來:“我說錯了什麽了!”

她首飾被打掉了,頭發也亂蓬蓬地散開。她氣憤委屈交加,一時憋不住大哭:“我一看到她,我就知道她是什麽貨色。當年雲詡那麽多後宮美人不愛,偏偏喜歡個家裏是殺豬的潘令媛。你比他更厲害,喜歡個賤人女子,還張口閉口說你愛她,還茶不思飯不想。你才叫汙穢呢!”

她發了瘋似的,上前捶打他胸口。

“我不會答應的!”

“我錯了。”

雲郁連連後退,搖頭道:“我很後悔。我真的不該心存愧疚,來同你說話。”

落英尖聲道:“你靠我爹爹才當上的皇上。現在我爹爹不在,你就這麽對我,一心想著別的女人。”

“這跟太原王沒有關系。”

“太原王在,朕也會有別的女人。”

“朕討厭你。”

雲郁冷若冰霜:“朕永遠也不會愛上你。”

“永遠。”

他強調這兩個字:“你去告訴他吧。告訴太原王。朕討厭你,非常討厭。”

雲郁稱皇後得了疾病,將皇後禁足宮中,派禦醫給她診病。落英氣的頭腦發昏,把宮裏從禦醫到宮女,上下罵了一遍。藥摔了,湯摔了,然後天天不吃不喝,在殿中哭,哭的眼睛紅了,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臉都尖了。

這次,換她叔叔賀蘭韜光進了宮來。

賀蘭逢春離開洛陽,因不放心朝廷,所以讓賀蘭韜光留守京城。不過賀蘭韜光平日畏懼雲郁,也不大進宮。雲郁並不喜歡賀蘭韜光,他知道這是賀蘭逢春放在洛陽,監視自己的一雙耳目。只要賀蘭韜光在朝中,自己的一舉一動,就都在賀蘭逢春的眼底。不過這人自有利用價值,雲郁表面上還是挺信重他。雲郁對皇後,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但他知道眼下不是翻臉的時候。

賀蘭韜光這人極聰明,很識時務。

看到雲郁跟皇後夫妻不合,他自不能袖手旁觀。賀蘭韜光踏進椒房殿,隔著一道簾子,就聽見了皇後的啜泣聲。

哭的怪可憐的。

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是皇帝的家務事。

賀蘭韜光也只得勸她:“陛下寵幸宮女,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哪個皇帝沒有三妻四妾,陛下後宮只有皇後一人,沒有冊立別的妃嬪,已經堪稱是專寵了。這點小事,皇後何必放在心上,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

皇後哭的鼻子紅紅的:“哼,巴掌不是打在你臉上,你當然不知道疼了?說這種風涼話。你是我叔叔還是他叔叔?凈站在他那頭。你自己老婆跟別人睡了,你也這樣說?”

賀蘭韜光看這皇後侄女言語荒唐,話不像話,心中著實擔憂:“臣先是陛下的臣子,其次才是皇後的叔叔。臣當然要一心一意忠於陛下。可臣說這話也是為了皇後好。”

他說了一番大道理,又怕皇後年紀小,聽不懂,只得壓低了聲。

“胳膊擰不過大腿。”

“他畢竟是皇帝,而今太原王又不在,你跟他犟什麽?就算太原王在,這事你也犟不過他。”

落英聽他語氣吃裏扒外,眼睫毛掛著淚。她下了床,揭開簾子,從簾內走了出來:“我聽出來了,是他讓你來勸我的?”

“皇上也是在意娘娘,才會讓臣來相勸。”

賀蘭韜光說:“尋常做婦人的,只有把丈夫往家裏迎的,哪有皇後這樣,把丈夫往門外攆的?你這樣攆他,他就算想跟你親近,為了面子,也得掉頭就走。豈不是遂了旁人的意?其實皇上心裏是有娘娘的,否則也不會特意托臣前來勸說。娘娘就當給個臺階,下了算了。”

落英赤著腳站在地上,披著單衣:“那他是什麽意思?讓我接納那個賤人?”

賀蘭韜光道:“皇上倒是沒有提起。不過那韓福兒,沒什麽出身,就算封了妃嬪,也威脅不到娘娘。娘娘大度些,遂了他心願也沒什麽。興許他一高興,還惦念娘娘的好。”

落英收了眼淚,冷眼瞧著賀蘭韜光:“都說叔叔你是賀蘭氏一族中最聰明最有心計的,我怎麽沒覺得?怎麽我爹爹一走,你也變得這般沒了骨頭。你是被皇上灌了迷魂湯了,還是被壽陽公主下了盅了?我聽說你天天往人家公主門前去湊,人家理都不理你。你還跟個癩皮狗一樣,打都打不走。不就是個二十八歲了,還沒嫁人的老處女,長得再美,至於你這麽伸長了舌頭去舔?你自己有老婆有孩子的人,難道你還想做駙馬?張口皇上閉口皇上,你怕他做什麽?你是聽我爹爹的,不是聽他的。”

賀蘭韜光被戳了痛處和隱私,一時臉如紫肝。

落英道:“人家現在要嫁給蕭讚了。聽說這蕭讚長得極英俊,又極有才學。而且年紀又輕,只比公主大一兩歲,出身還是南梁國的皇子。人家娶公主,再不濟也是郎才女貌。你都三十來歲的人了,哪點配得上當駙馬。怎麽,你幫著皇上說服我,替他把韓福兒那個賤人弄到手,他就會把公主嫁給你了?醒醒吧,別做夢了你。” 罵的賀蘭韜光一聲不吭,窩了一肚子的火,黑著臉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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