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5章 二傻子

關燈
皇後睡著了。

雲郁有些悶, 移步往殿外去,想透口氣。

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殿門處。

皇帝新婚大喜,她今天竟塗脂抹粉, 施了妝容了。

跟其他的宮女一樣,把圓臉兒撲的粉白白的, 眉毛描的黑黑的, 嘴唇染了胭脂。衣裳是新的, 頭上還戴著粉紅色的珠花。她性子素樸,平日裏很少描眉畫眼的,雲郁差點沒認出來。

“韓福兒。”雲郁叫了她一聲。

她偷偷回首盯了一下, 見是雲郁叫, 趕緊低頭,邁著小碎步過來:“陛下出來做什麽?外面冷,陛下快回去吧。”

雲郁側眼看她, 神情冷漠的像尊雕塑。

“你過來。”他招了招手。

阿福左顧右盼,生怕被人給看見:“過來做什麽?”

“過來。”雲郁重覆。

阿福迫不得已, 只得過去。雲郁從袖中, 取出一枚紅色的海棠花簪子,漫不經心似的遞給她:

“拿去。”

阿福驚訝道:“陛下給我這個做什麽?”

“拿去戴。”

“陛下哪來的?”

“那日內宮的人來問, 要做一批首飾。一些給皇後,一些是朕留在宮中, 用來賞人的。朕挑了一個好看的。”

阿福知道那批首飾,是皇帝用來賞賜寵愛的妃嬪的, 不賞下人。她有些難為情:“這賞奴婢不能領。”

雲郁說:“拿去。”

阿福沒辦法, 只得接過了,揣在袖裏。

雲郁說:“怎麽不戴?”

阿福說:“奴婢回頭再戴。今天戴的有。”

雲郁沒管她,轉身提步回殿內去了。

是夜, 皇帝,皇後一起駕臨祈年殿。

帝後執著手,笑容滿面,看著親密無間。一直擔憂的眾朝臣見此情景,總算打消了疑慮。宴上,觥籌交錯。雲郁從禦座上下來,親自斟酒敬賀蘭逢春。賀蘭逢春紅光滿面,喜不自勝,恭身下座來迎,君臣手拉手談話,那語調是說不出的親熱。

阿福的註意力,卻沒有在雲郁身上。

她看到了韓烈。

韓烈坐在宴席的角落,跟賀蘭逢春其他下屬一席。他的衣著跟其他武將差不多,都是黑色。但是個子長得高,身材挺拔瘦削,皮膚又白,眉毛濃長,眼睛漆黑。坐在那就猶如鶴立雞群一般。他跟雲郁一樣,都是極好看的相貌。雲郁生的更艷麗,人面如桃花,有種士族子弟的矜持風流。更加溫潤雅致,氣度雍容華貴,一言一行,都顯示出極好的出身和教養。韓烈出身低,舉止要隨意得多,偶爾看人時,流露出的目光有些粗野。

阿福隔著人群,和他對視上,韓烈怔了一下。

阿福也一怔,心慌意亂,匆忙出了殿。

她站在殿外無人的角落,借著黑暗,想平覆一下心情,卻不想韓烈跟來了。

阿福無數次地幻想過,能再見到哥哥,回到小時候一樣的生活。然而等真正見到了,她卻有種莫名的羞赧,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韓將軍。”

他活著,還是健康的,她感到欣慰而高興。

“我叫韓烈。”

他躲在黑角落裏,低斂著眉,自我介紹說。

“我知道將軍的名字。”阿福笑了笑。

“我找了你很久。”韓烈目光直直地看著她,眼神濃烈而熾熱,黑暗中神采奕奕。月光照著他的臉一半白一半黑。

阿福有些詫異:“你找我?我不知道。”

“你在宮裏。我想見你,陛下不許我見。”

阿福還以為他沒認出自己,沒找自己,原來是陛下不讓。她也沒法去責怪雲郁,只是心中有些無奈:“我在宮裏養傷,陛下是擔心我,怕我出事。”

韓烈道:“你是不是認得我。”

阿福想起黃公公說的話。

“你要想留在陛下身邊,需得和他斷了關系。你要是想跟他相認,就趁早離了宮去,別惹陛下傷心。”

離開,還是留下,她一時心中迷茫,無法抉擇。想到要離開雲郁,她心中就十分不舍得。雖然,她只是個小宮女,雲郁不會愛她,也不可能娶她,可是能呆在他身邊侍奉,天天看到他,她心裏就是快樂的。

哥哥是她童年的快樂,而雲郁是她長大後的快樂。兩種快樂,說不清孰輕孰重,只是童年已經離她很遙遠了。

她狠心搖了搖頭:“我跟韓將軍是第一次見。”

“我不相信。”

韓烈道:“你救過我的命。第一次見,無親無故,你怎麽會冒死救我。”

他上前一步,突然緊緊抓住了她的手:“我認得你。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四兒。”

阿福嚇得一哆嗦,趕緊掙紮著抽出手:“韓將軍,你認錯人了。我真的不是。我叫韓福兒。”

“你也姓韓,你為什麽姓韓?”

阿福慌得手都在抖:“我爹姓韓我當然姓韓,又不是只有你能姓這個姓。”

“你在撒謊。”

韓烈步步緊逼道:“你為什麽撒謊?是不是有人逼你?是陛下?陛下不讓你見我?他是不是威脅你,對你做了什麽?你告訴我。大不了我帶著你一走了之,遠遠躲開就是。”

他握著她的手腕,阿福竭力掰開他手指:“韓將軍,你真弄錯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再這樣我就叫人了。”

他還是不放。

“你把我的頭弄疼了!”阿福氣的跺腳。

韓烈終於松開她。

“你真的認錯了。”阿福揉著被抓疼的手,“我救你不是為了你,是為陛下。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韓烈失落地看著她,還是不肯相信。

阿福扭頭,假裝事不關己:“韓將軍,你說的那個四兒,是你的什麽人?”

“她是我小妹。”

韓烈難過道:“她很小就進了宮裏。我這次來洛陽,一是為了追隨太原王,二也是為了來找她。以前家裏窮,養不活她。現在兄長出息了,可以養活她,我要把她接回去,帶她享享福。”

阿福問:“韓將軍,那你找著她了嗎?”

韓烈黯然道:“我找了她入宮那年宮女的名籍,宮裏說她死了。已經死了很多年。我去找了她的墳,是亂葬的,屍骨分不清誰是誰。”

阿福寬慰他:“韓將軍節哀順變。”

韓烈盯著她:“你跟我小妹長得一模一樣。我剛見你的時候,只是覺得眼熟。回頭想了好幾日,越想越覺得是。”

阿福說:“世上長得相像的人多的是,再說,韓將軍跟您妹妹這麽多年沒見,怎麽確定她的長相。”

韓烈有些悵然,嘆道:“你說的也是。小妹離家時,才十一歲,跟現在五年了。其實我都快要記不清她模樣。可是我知道她是我妹妹。”

“你跟我妹妹長得像。”

韓烈道:“不管你是不是她,你救過我的命。我想,認你做個義妹可好?我雖然出身低微,而今跟在太原王身邊,也混出了一點模樣。你做我義妹,我會拿你當親妹妹待。凡事只要你開口,我必照應你。韓烈有恩必報。”

阿福搖頭:“還是不了,韓將軍的好意我心領。”

韓烈道:“你放心。這件事是秘密,只有你和我知道,沒有別的人知道。太原王也不告訴。”

阿福還要拒絕,韓烈說:“你若再不同意,便是看不起我了。”

韓烈取下手上的一個扳指遞給她:“這個給你,就當做是咱們之間的憑證。”

阿福袖裏才揣了個雲郁送的簪子,正嫌燙手,不知道怎麽處理,這又來了一個扳指,可往哪裏揣著的是好。

“你別擔心。”

韓烈說:“過幾日,太原王就要離開洛陽了。我也會走。下次見面不知道得什麽時候,你先收著吧。”

阿福道:“你要走了?”

韓烈說:“要打仗去了。到處都是叛軍,不知道要打到什麽時候,生死未蔔呢。”

阿福聽到這句生死未蔔,頓時擔憂起來:“韓將軍,你一定要凱旋回來。陛下等你們的好消息。”

宴飲一直持續到深夜。

眾臣都散去了,賀蘭逢春還賴著不走。他喝醉了,先是跑到雲郁面前唱歌,接著又翩翩起舞,一會上下翻騰,一會轉圈。左右擔心勸道:“太原王醉了,今日就算了吧。”

“我沒醉!”

賀蘭逢春手舞足蹈說:“今日我女兒出嫁,皇上大婚,雙喜臨門。我高興。你們都回去吧,我今夜要跟陛下單獨喝一場,不醉不歸。”

“不對!”他搖了搖被酒醉的漿糊似的腦袋,“醉了也不歸。我今天不出宮了,今夜就宿在宮裏,跟皇上同宿!”

左右看他跟個沒頭腦的二傻子似的,又回到之前第一次跟雲郁見面時的德性了,只覺得辣眼睛。也不好告訴他,今夜是你女兒跟陛下的洞房花燭夜,要睡也是你女兒跟陛下一塊睡,關您老什麽事兒啊。

雲郁卻不以為意,笑道:“太原王高興。太原王想喝,朕就陪太原王喝。你們其他人都退下吧,送皇後先回寢殿。”

“爹,您就別再喝了。”

落英看她爹爹撒酒瘋,又是臊皮,又是氣,上前勸道:“皇上都累了一天了,要早些休息。再說了,今夜是女兒大喜的日子呢!”

賀蘭逢春梗著脖子說:“你們小夫妻相處日子還長,要卿卿我我鉆被窩,何必急在這一時?你爹我馬上就要離京了,跟陛下還有一肚子掏心窩子的話要說呢。你回去休息去吧!”

落英眼巴巴看雲郁,雲郁面帶微笑:“你去吧。朕陪太原王再多喝一會。總得讓老丈人盡興。”

落英沒法子,只得皺眉回寢殿去了。

賀蘭逢春的那些親隨屬下,似乎是有點不放心。畢竟這宮裏,還是雲郁的地盤。雲郁本就看他不爽,賀蘭逢春這麽醉醺醺的在這,萬一出個什麽事。但一想想,今天畢竟是皇上大婚,應該也出不了啥事。

各自都走了。

雲郁看殿中只剩賀蘭逢春,心有所動,笑:“太原王想喝酒。朕宮裏藏的有好酒。劉白墮的春醪酒。這酒勁大,極容易醉人,太原王要不要嘗嘗?”

賀蘭逢春歡喜道:“陛下既然有好酒,怎麽不早點拿出來?”

“不畏張弓拔刀,唯畏白墮春醪。”雲郁笑道,“這酒,一般人喝了能醉三個月不醒。朕不敢讓太原王喝。不過既然太原王好這口,朕讓人去拿便是。今夜管太原王喝好。”

雲郁叫來黃瑾,暗暗吩咐他去拿酒。並用個空壇子裝了清水,放在自己的案邊,讓侍從假模假樣地給自己斟水,假裝是酒,哄賀蘭逢春。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