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的斯圖非回到家中的時候，墻上的時鐘正顯示著此時是十點五十，一切都很安靜，父母已經睡下了，傭人們也都休息了。唯獨他，像個游魂似地蕩著，輕飄飄沒個主心骨。

他來到桌邊倒了一杯水，灌下喉嚨。

“小非？”父親的聲音從樓梯處傳來，他看了過去，輕聲應道：“爸。”

斯圖冉穿著睡衣，慢慢走下來，到了他身邊，看一眼他：“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好像有點失魂落魄？

斯圖非搖頭：“沒事。”

沒事？斯圖冉不信，不過他也不勉強兒子非要說出來，只是看著他一身整齊的衣服詫異：“你出去了？”他以為兒子睡下了，怎麽又出去了？

斯圖非點頭：“去了哥哥那裏一趟。”

“阿宇？他今晚又在那邊？”斯圖冉皺眉，這個大兒子，自從沾上了那個吸血鬼女人就極少在家裏過夜，他是十分不滿的，但是妻子一再勸他別管太多，他也就只好作罷。

阿宇？他今晚又在那邊？——斯圖非知道，父親的不滿是越來越明顯了，也因為這樣，哥哥和父親幾乎是能不見面就不見面、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在家中也是如此。

斯圖冉氣道：“一個軍長，留戀一個吸血鬼，這像什麽話！”

斯圖非的心，怦的一跳——有個念頭出來了，從他那嫉妒的芽裏出來了，也許，他應該——

他聽到自己開了口，聲音冷漠：“爸，這事情，我不應該再瞞著你了，我不想看哥哥一錯再錯。”

也許，也許可以借用父親的力量，將安雨——

送走。

肖月的生日宴會，並沒有宴請太多的人，只在他們的圈子裏發了些請帖。但即便如此，傭人也還是有得忙，因為客人雖然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少，個個都是金貴之身，無論是吃食還是招待方面是絕對不能有一絲怠慢的。

“謝謝，你看，你來就行了，還帶著禮物，真是不好意思。”肖月客套著。

對方笑瞇瞇的：“過生日當然是要收生日禮物啦，何必這麽客氣，大家來往也短了。”

諸如此類的臺詞，在今晚上演了不知多少次，其實一個女人過生日不過生日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後的男人——越是貴氣的，這生日也就越是摻雜了各種各樣的目的。

這裏頭的人，除了少數幾個真是和肖月談得來的，其他的無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或是對斯圖家族有著巴結的目的，或是對這個家族裏尚未娶妻的兩個年輕俊傑大感興趣。

“阿宇。”斯圖冉在叫他的大兒子，“你過來。”

斯圖宇便離開了弟弟的身邊，往父親那裏走去。父親端了一杯酒，遞到他的手裏：“你一直在那裏不吭聲，來，也該和長輩們打打招呼。”

“嗯。”斯圖宇應了，他知道自己有些失禮了，剛才，他一直在神游——這一個多月來，他和安雨已經有些如膠似漆的味道了。安雨對他的依賴越加明顯，有時候在他還工作的時候，一個電話打過來，也不多說，只是輕輕地說了句——阿宇，你在幹嘛呢？

幹嘛？他當然是在工作。當然，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他很享受這樣的依賴，很喜歡她帶著有點甜膩膩粘稠稠地聲音叫他阿宇。每當這個時候，他總能想象出安雨打電話的模樣——在床上趴著，翹起小腿，慵懶又性感。

於是，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硬了。

對了，安雨最近似乎有點嗜睡，改天讓卓蘭的醫生給看看怎麽回事。

斯圖宇收回神智，跟著父親朝幾個長輩那裏走去。

他不知道，身後的弟弟一直盯著他看，直到他和其他人交流起來。

“對不起，失陪一下。”斯圖非禮貌地朝幾個女人道歉，抽身離開了熱鬧的宴會。他匆匆走向通往一樓的過道，匆匆下了樓梯，一出後門，外頭的人正在等候他的到來。他便低聲說道：“走吧。”

計劃，在一個多月前定下，是他和父親一起制定的，為的是“挽回哥哥的理智”。他至今還記得那天晚上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和父親的所有回應——震驚、大怒，又立刻趨於平靜。他冷靜地述說了這原本秘而不宣的故事，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裝飾了他的說辭。

但實際上，所謂為了“挽回哥哥的理智”——呵呵，到底是誰失去了理智？哪怕他的做法從大局看來是再理智不過。

而此時此刻的生日宴會上，斯圖宇已經發現了不對勁——弟弟去哪裏了？怎麽就十分鐘，沒了影？也不在母親身邊，更沒有在女人堆裏發現他。

“阿宇，”斯圖冉叫他，“在東張西望什麽？”

斯圖宇轉頭看回父親，問道：“小非去哪裏了？好像消失了似地。”

父親淡淡道：“什麽消失？大概去上廁所了吧。”

是嗎？斯圖宇不信，他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先是這一個多月來未曾對他和顏悅色過的父親突然主動和他說話，再就是弟弟忽然消失在宴會上——就在剛才他還被女人纏著。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非常不好。

他放下酒杯，想要離開，父親攔住了他：“阿宇，你這是去哪裏？”

斯圖宇盯著父親看，面色平淡正常，並無不對，可是——他就是覺得哪裏不對。

斯圖非帶著他的人，進入哥哥的房子——沒有人敢攔著他，他出入此處是自由的，哪怕他看著似乎不對勁。一行人上了樓，來到目的地，門口的衛兵朝他敬禮——

砰，兩名衛兵倒下了——沒死，是麻醉槍。斯圖非很清楚哥哥的人是不會買他的帳，哪怕此事經過了父親的準許。因為哥哥的人，向來強硬，也很忠心，所以他就先下手為強。跨過了地上的人，進入這房間，再進入了臥室——打開門的動作毫不客氣，十分幹脆。

“二公子？”裏頭的安雨正在梳頭，被這粗魯的動作驚到，站了起來。

斯圖非打量著她，她穿了一件肉色的睡裙，黑發垂直柔順，服服帖帖地落在她的左胸前。

安雨也在打量他，她看著對方的表情，以及跟著的一行人，似乎明白了。

她淡淡一笑：“不必拿槍指著我，脖子上這個環，就足以讓我聽話。”這笑容，有點兒疲憊，也不知是不是晚了困了的原因。

她這麽鎮定，斯圖非也就不客氣，朝身後的人吩咐：“動手吧。”

一人走上前，放下手裏的箱子，打開，裏頭是一支註射器。安雨看了一眼，不太高興：“我又不會反抗，何必還要將我麻醉？”

斯圖非不為所動：“為以防萬一。”

安雨看著他：“一定要這樣？”

斯圖非很肯定地回答她：“一定。”

好吧，安雨乖乖地伸出手臂，那人便要給她註射麻醉藥——

針尖還沒碰到那白皙的手臂，安雨就毫無預兆地向後倒去，摔倒在柔軟的地毯上，一動不動。斯圖非嗤笑：“安雨，別裝了，裝暈也要給你打麻醉針。”

地上的人緊閉雙眼，沒有回應。過了幾秒鐘，還是如此，斯圖非有了不好的預感，上前蹲下一查看——安雨真的暈了。

“這是怎麽回事？”斯圖非擡頭看著拿針之人，對方一頭霧水：“不清楚，我都沒碰她。首長，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安雨該不是病了？他想了想，吩咐道：“直接將她轉移去卓蘭。”是的，只有卓蘭的醫生才能讓他放心，畢竟，安雨的身份太特殊，她的體質也太特殊——萬一真發生了什麽——

“有沒有看到二少爺？”斯圖宇抓住了又一個傭人，再次重覆他的問題，對方依舊搖頭。

沒有，都沒看到，這不正常，很不正常。尤其是剛才，他想要找弟弟，父親卻好像在故意拖著他。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怎麽回事？！

斯圖宇在走廊裏發呆，思索了會，他決定要出門——

“阿宇！”父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回過頭。

“你這是要去哪裏？”父親朝他走過來。

他決定不再遮遮掩掩，直截了當：“爸，你讓小非幹什麽去了？”一定是的，一定是父親和弟弟串通好了，他們想要——

他們想要——

斯圖宇猛然瞪大了雙眼，失口道：“你讓小非去帶走她！”只有這個理由，只有這個！

既然被兒子看穿了，斯圖冉也不掩飾，他看看過道裏，打開身邊的一個房門，示意兒子跟他進去——他不想在人來人往之處和兒子爭吵。但斯圖宇不肯，轉身要走，他喝住了這個讓他氣極了的兒子：“阿宇！你去了也來不及了！”

他這一聲吼，讓過道裏經過的傭人都楞住了。

來不及了？斯圖宇停下了腳步，又立刻邁開了腳步——來不及？他不信！斯圖冉被氣得要死，追了上去：“阿宇，你給我站住！站住！”

斯圖宇根本不聽他的，兩人一前一後匆匆忙忙穿過了走廊，斯圖宇就要走下階梯，身後的父親終於忍不住吼道：“你還當我什麽都不知道嗎？小非都告訴我了！”

斯圖宇一怔，弟弟都告訴父親了？都告訴了？這個——叛徒，這個——該死的弟弟！

他這頭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大門處匆匆走入了斯圖非。斯圖宇一看到他，怒火升騰，二話不說噌噌噌往下走，到了弟弟跟前就是一拳招呼——

斯圖非躲開了，手臂擋住他的拳手，他更火了，又要再去一拳——

“安雨出事了。”斯圖非丟了這句話，他的拳頭立刻在空中生生止住。

出事了？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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