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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要除掉雲芝,我就越不讓她得逞,倒要看看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原來老太太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大小姐跟著去京城啊。”貴喜嬤嬤恍然大悟,緊接著又擔心其他的:“那老太太何不對大小姐好些,說不得將來真的跟五奶奶鬧翻了,也好有個真心向著您的幫襯不是。”

聽了這幾句話,席老太突然笑了起來,刻意停下了腳步對貴喜嬤嬤說道:

“真心?我要她的真心做什麽?一個失了名聲的女子,又嫁了那樣滅門絕戶註定斷香火的人家,你是沒看見那些聘禮寒酸成什麽樣,今後她還能幫襯到我什麽?現在對她好,豈不是白搭,既是白搭,我又為何要對她好呢?”

貴喜嬤嬤緊接著又是一段溜須拍馬的奉承話,將席老太捧上了天。

只有一夜的時間,席雲芝根本來不及給自己準備些什麽,只得將娘親的嫁衣翻找了出來,稍微改了改尺寸,便也將就穿上了,老太太的話說的很分明,嫁妝便是她未來夫家的聘禮,席雲芝悄悄看過兩眼,便是一些普通的布料、魚肉、還有饅頭蜂糕什麽的,幸好現正三月,天兒不熱,不然這些聘禮過了夜無人過問的話,早就壞了。

席雲芝知道自己要嫁的這戶人家生活定是窘迫的,也難怪老太太會瞧不上眼,若不是有她在,這樣的聘禮想在席家娶上媳婦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任何一房都能把這些東西摔出路面,將下聘之人趕出席府。

但席雲芝卻覺得,夫家窮些也沒什麽,畢竟她是去過日子的,只要她肯幹,想來日子也不會太難,如今只希望能遇上一戶分明事理的人家。

單單改良嫁衣就忙到了深夜,席雲芝沒有丫鬟,凡事都只得自己動手收拾,好在她這些年本就過的清淡,沒有太多包袱,她將藏在床頭的一只木頭盒子拿了出來,裏頭有幾張小額銀票,加起來有二百多兩,是她這些年幫府裏做生意時,自己偷著攢下來的。

有這兩百兩銀子,縱使她沒為自己辦得太像樣的嫁妝,應該也不至於在夫家全無底氣,至少該她用度的地方,她能拿得出手就足夠了。

簡簡單單的四只包袱,是席雲芝所有的家當,整整齊齊擺放在夫家的兩箱聘禮箱子上,自己便坐到梳妝臺前,看著鏡中嘴角仍舊帶著青紫,姿色平常的自己,席雲芝的容貌屬於中等,五官還算靈秀,只是疏淡的眉色使她看起來有些寡淡,許是常年憂思的緣故,她發色偏黃,偏軟,看著就像是一副沒福氣的樣子。

對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席雲芝的目光在梳妝臺上掃了一眼,只有一盒她娘曾用剩下的胭脂,她平常別說是用了,就連打開都不舍得,因為年代久了,胭脂的香味一年淡似一年,她怕打開次數多了,香味便散的越快。

但明日是她出嫁的日子,臉上總要有點喜慶。她放下胭脂盒,去外頭打了一盆溫水入房,將臉和手全都洗的幹幹凈凈之後,換上款式有些老舊,但顏色卻依然鮮艷的嫁衣,然後才又坐回了梳妝臺前,正襟危坐,用虔誠的姿勢打開了胭脂盒,撲鼻而來的清香使她仿佛回到了兒時。

擦過胭脂的臉色看著鮮活了些,席雲芝屢次感嘆,若是她的容貌有娘親一半的美艷便好了,只可惜,娘親的終因美貌被毀,就連承襲了她美貌的弟弟都不能幸免,而她卻因容貌平凡不似母親那般艷麗才得以存活……

第二天的動靜一如席雲芝意料之中的冷清,老太太倒是一大早就派了一位面生的嬤嬤前來照應,只是這嬤嬤一不幫忙收拾,二不幫忙梳妝,就那樣門神一般站在席雲芝的房門外。

席雲芝心感淒涼,卻也沒說什麽,自己蓋上蓋頭坐在床沿上,兩只手緊捏在一起,沒等多一會兒,就聽見外頭傳來響動,她偷偷掀開蓋頭一角看了看,只見兩個漢子,一老一少,都穿著尋常人家的藍布短打,筆直的脊梁叫人看著就覺得有精神,他們在門外同嬤嬤行禮詢問。

嬤嬤將老太太的意思說了出來,席雲芝這才知道,原來老太太不想叫她從席府正門出嫁,此刻便叫夫家的人將喜轎再擡去側門迎她,那年輕漢子聽後雙眉便豎了起來,看樣子就要上前與嬤嬤理論,卻被年長者拉住,好言商量亦無結果,嬤嬤始終不肯再去老太太那裏請示,夫家兩名迎親的見狀也只好作罷,推攘著將兩箱聘禮和席雲芝的幾只包袱擡了出去,沒過多一會兒,那看門嬤嬤便入內,將席雲芝扶出了門,席雲芝看著地上的青磚便知這是往側門方向的小徑,老太太到最後也沒顧忌絲毫祖孫情分,讓她從側門出嫁。

作者有話要說:

☆、洞房

席雲芝蓋著蓋頭,坐上了一擡兩人擡的紅轎子,只知道轎子走了好長一段路都沒有停歇,她坐在轎子裏,覺得很是顛簸,卻又不敢掀開轎簾一探究竟,怕被人看到,指戳她的德行,轎子越走越遠,外頭的聲音也越來越靜,過分安靜的環境叫席雲芝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她開始胡思亂想,她想著這一切也許都是老太太和五嬸娘的詭計,為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她處理掉。

也許過一會兒他們就直接把她從山崖上拋下去了,又或者,把她扔到河裏……如此這般擔心了一路,當轎子落地的那一剎那,席雲芝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繃了起來,集中心力聽著周圍的動靜,沒有鞭炮,沒有吹奏聲,周圍只有幾聲雜亂的腳步聲。

席雲芝深吸一口氣,靜靜的坐在轎中等候,此時此刻已經由不得她主動了,只聽轎子外頭的腳步聲突然停了一會兒,然後便聽見‘茲茲’的聲音。

正匯聚心神聽著,‘砰’一聲,山崩般的響聲幾乎嚇得席雲芝從轎子裏站起來,隨著第一聲響出來,緊接著又是好幾響,聲聲震天,這是什麽聲音,席雲芝捂著心口,暗自猜測著。

“好了好了,放幾下就行了,可別嚇著新娘子了。”

一道聲音傳出,席雲芝識得,這就是先前去席府迎她的那位老漢子的聲音,卻聽旁邊又響起一道年輕些的聲音:

“放了那麽多下,新夫人都沒嚇著,堰伯你瞎操什麽心呀。”

這聲音聽著並不是先前去府中迎她的那位,聽著聲音很是洪亮有力。

“我怎麽叫瞎操心呢?快快快,誰吹嗩吶,誰敲鑼,趕緊張羅起來,別叫新夫人等急了。”那老漢又催促道。

“嗩吶誰會吹?鑼也沒有哇,鍋蓋兒行不,我再去找根樹柴。哎喲。”年輕人說著話就一聲哀嚎,像是被人踢了一腳般。

“……”

席雲芝耳中聽著這些毫無章法的話,心都涼了一片,她要嫁的夫家,未免也太不講究了吧。

外頭忙了大概有一盞茶的時間,然後才隱約聽到了些喜慶的聲響,一種類似於民間小曲的調子婉轉回蕩開來,夾雜著咚咚的敲擊聲,她的轎簾被掀了開來,一只蒼勁有力的大手覆上她蒼白冰涼的手,然後她只覺被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扯了出去,她站不住腳,直接撞入了一個寬闊溫暖的胸懷中。

席雲芝嚇得不敢說話,低頭看著喜服的下擺和一只行動不便,微微踮起的腳,心下了然,這便是她的夫君了。如此想著,她的心沒由來的撲通起來。

如烙鐵般滾熱的手掌付在她的臂膀上,席雲芝心跳的厲害,腦中正想著要不要給夫君先福一福身子,滾熱的手掌卻拿開了,夫君傾斜著腳步向後退了退,像是要刻意與她保持距離般。

席雲芝手中被塞入一根紅綢,在紅綢的帶領下,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只完成了一些簡單的禮儀後,就被送入了洞房。

沒有想象中三姑六婆的聒噪,沒有鄰裏鄉親的喧鬧,就連房外杯盞交錯的聲音都很稀零,這也許是她所見過,所能想象的最冷清的一場婚禮了。

席雲芝又饑又渴等了好長時間,終於撐不住昏昏欲睡,天人交戰之際,頭上的蓋頭被猛地掀開,燭光刺入雙眸,叫席雲芝為之一震,慌忙張開雙眼擡首望去,逆光中,她的夫婿宛若大山般屹立在她面前,容貌若神祗般出色,舉手投足皆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這種貴氣應翺翔於天,應淩駕世人,這樣出色的他不該被困在這種地方,與她這樣平凡的女人成親。

席雲芝感覺有些眩暈,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坐在床沿一動都不敢動,生怕這只是夢境,夢醒之後,她又將面對那慘淡無華的現實。

步覃雖面無表情,卻也看出了席雲芝眼中的驚艷,冷硬的目光在她平凡無奇的臉上掃過兩眼便不再有興趣,轉過一邊,將床頭櫃上擺放的酒壺拿起,倒了兩杯酒,一杯遞到席雲芝面前,冷聲說道:

“喝了,睡吧。”

席雲芝自小看慣了臉色,怎會看不出她的夫婿神情語氣中的不耐,趕忙收回了失態的目光,接過合歡酒,謹慎的握在手中。

步覃沒心情跟她花前月下說情話,飛快的在她手中杯沿上碰了一下,便就喝下,而後不等席雲芝動作,便將酒杯拋在一旁的瓷盤上,跛著腳轉身走到屏風後去換喜服。

席雲芝難掩心頭失落,可也明白自己的姿色確實無甚亮點,也難怪夫婿會對她這般失望,將合歡酒喝下了肚,只覺得臉上和肚中都是一陣火辣辣的,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的容貌感到了不忿,如果她再漂亮一些,也許她的夫君就會多看她兩眼吧。

將喝掉的酒杯也放入瓷盤,又順手將夫君的杯子扶好整齊的放在一旁,這才起身走到屏風後,步覃正在解喜服下顎處的扣子,席雲芝走上前自然而然的接過了手,替他解開,步覃原本想躲開,卻在碰到她那雙依舊冰涼的雙手時稍稍猶豫了一下。

那雙手不像是一般大家閨秀的手,蒼白纖細,指節分明,食指指腹上有兩條很明顯的口子,應是傷的時間不長,再看她的臉,至多用秀氣兩個字來形容,薄薄的胭脂下,嘴角帶著些微青紫,就這樣的姿色,從前在他將軍府中,別說是當家主母了,就連燒火丫頭都輪不到她。

思及此,步覃不免心中更為不快。

席雲芝替夫君除下了外衫,只覺得夫君那雙黑玉般的眸子盯著自己便足以令她忘記所有矜持,她已過二八年華,對夫妻之事多少有些耳聞,便也不再扭捏,低下頭,便將自己身上的喜服亦脫了下來,只著中衣站在那裏。

“相公,休息去吧。”

步覃看著眼前這個可以用瘦弱來形容的女子,寬大的白色中衣之下,甚至看不出任何起伏,她就像個未完全發育的孩子,幹凈的叫人很難對她產生欲望。

席雲芝的一顆心已經緊張的快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了,她顫顫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自家相公的衣袖,將之拉出了屏風。

能夠做到這一步,席雲芝已然是紅霞滿面,再也不敢看身旁的男人一眼,生怕從他好看的黑眸中看到對她主動的鄙夷。

正為難之際,席雲芝只覺得自己身子一輕,整個人不知怎的竟往床鋪上倒去,還來不及驚呼,身上便被一道黑影覆上,嫻熟的手法將她制服在下不得動彈,席雲芝瞪著一雙大眼盯著在她上方目色幽深的男子,臉上勉強扯出一抹微笑:

“相公,讓妾身服侍……”

一個‘你’字還未出口,席雲芝便被翻過身去,衣服自後背滑落,一舉挺進。

原本興致缺缺,可在看到那潔白如玉的後背與盈盈一握的腰身時,饒是步覃自制力再好,也敵不過男人本能的喧囂,盡他所能的攻城略地。

席雲芝被壓在身下痛的驚呼出聲,卻未能令步覃停下動作,他像是宣洩著什麽似的,步覃發出了猛烈攻勢,席雲芝不堪重擊,想回頭叫他輕些,卻被他壓著腦袋,不許她回頭,她只好一邊承受著,一邊緊緊揪住被褥,發出嚶嚀。

步覃兀自爽快了好一陣子才肯松了鉗制,讓自己出來,倒在一旁喘息,席雲芝早已渾身無力,步覃雖然釋放,但大手卻未從她的後腦處移開,一旦感覺席雲芝想要回頭,他便施力壓制,這樣兩回之後,席雲芝便知曉了,相公是不願意看見她的臉,便也不再強求,幹脆裹上被子整個人轉過身去,縮成一團,不再與他有所交集,帶著淚痕昏沈沈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清晨,席雲芝是被揮舞的虎虎生風的棍棒聲吵醒的,透過窗牑一看日頭,心道不妙,相公不知何時已經起身,床上只她一人在睡,成親第一天,她沒有早起為大家做早飯,沒有前去給相公唯一的爺爺請安,這可如何是好。

驚驚慌慌的穿好了衣服,打開房門便被刺目的陽光照得瞇起了眼,昨日她進門時頭頂蓋頭,因此沒有看到夫家的屋舍,只知道地方不算大,人口不算多,可現下一看,相公家的地方不僅不算大,根本就是很小,一眼望去,便像是一戶農家,白墻黑瓦,四五間房間並在一排,前方是個大院子,院子的一側是一間屋脊上豎著煙囪的廚房。

籬笆墻的院子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倒是有幾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墩子,石墩子旁兩名青年正揮舞著棍棒,赫赫生風,掀起滿地黃土,塵沙漫天。

見到席雲芝走出房間,兩名青年便停下了動作,個頭比較高的那個,黑黑瘦瘦的,盯著她直笑,個頭比較矮的那個,白白凈凈的,蹦跳著往她走過來,一聽聲音便知曉,這個是昨日去席府迎她的那個青年人。

“夫人你醒啦,怎麽不多睡會兒?”

席雲芝頭一次被人喚作‘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便靦腆一笑,只聽那活潑青年又道:

“夫人,我叫趙逸,那個正傻笑的叫韓峰,我們是公子的貼身護衛,有事兒您隨意指使我們就好,隨叫隨到,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保證不含糊。”

“啊,好,先多謝了。”席雲芝多少有些窘迫,調整好後,便對趙逸和韓峰點了點頭,帶著羞怯之態,往廚房走去。

趙逸看著席雲芝離開的背影,踱步到韓峰身旁,一邊摸下巴一邊嘀咕道:

“夫人對咱是不是……太客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想寫一家和樂融融的,希望不要寫殘!哈哈。

ps:這個夫君開頭看著有點渣,但是不會太久,等他愛上女主後就會很忠犬了。。。壓一箱黃瓜保證!

☆、好吃一家人

席雲芝慌張的鉆入廚房,內裏黑乎乎的,入門處有一張八仙桌,旁邊就是竈臺,燒火的柴火挺多,堆了南面一塊地,墻壁上掛著的都是山貨和風幹的獵物,山雞,野鴨,排排掛,蘑菇,野菜,串串連……

夫家這是要靠山吃山的節奏嗎?

壓下心頭疑問,席雲芝也顧不上去管別的,她現在立刻要做的是燒水奉茶,夫君雖無父母,但上頭還有一位太爺,她應該一早起來,給夫君和爺爺做早飯,恪守新婦之道的。

如今時間晚了,便也來不及做太多覆雜的東西,席雲芝便打算水燒開了,給太爺泡一壺茶去,正燒火之際,門外走進來一位老者,席雲芝認得他的長相,便是昨日去席府迎她的那一位,趕忙從竈臺後頭走出,老者見她在燒火,趕忙湊上來接過她手中的柴火,說道:

“哎喲夫人,您怎麽能幹這種粗活兒呢,放著我來吧。”

席雲芝見他不像作態,便羞怯的笑著說:“老人家,我起來晚了,不知相公和老太爺可有生氣,我這便去奉茶。”

老者撚須一笑:“夫人,老朽姓堰,他們都喚我做堰伯,老太爺知道您這些天累了,便叫我來煮些早飯給您送去,可沒生您的氣,至於少爺……他慣來起早,許是在山林裏轉悠著,夫人不必擔心。”

席雲芝趕忙點頭說道:

“不不,早飯我來煮就好。”說著便要去搶堰伯手中的樹柴,卻被他靈巧的閃了過去,只見堰伯動作迅速的坐到了竈臺後去燒火,席雲芝見狀也不好閑著,便就去揭開鍋蓋看看水燒的如何了。

堰伯在竈臺後偷偷的觀察了她好一會兒,這才半磕下眼皮,狀似無意般與席雲芝嘮起了家常。

“夫人是席家的嫡長女?親家老爺可是叫席徵?”

席雲芝驟然聽到父親的名字,手上動作頓了頓,這才點頭:“是,堰伯如何知道我父親的名字?”

堰伯躲在鍋堂後,看不見他的臉,但笑呵呵的聲音卻傳了出來:“哦,席老爺趕考那年,正巧在我府上躲雨,問他是哪裏人士,他便說是洛陽席家,這才認識的。”

“……”

聽了堰伯和父親的際遇,席雲芝不知該如何作答,父親趕考……那是近十年前的事了,那時的他意氣風發,壯志待酬,一心想要考個狀元公回來光耀門楣,只可惜造化弄人,變成如今光景。

想來堰伯也聽說了父親後來的遭遇,便也不再對此多問,反而將如今步家的情況告知了些給席雲芝聽,原來夫家姓步,相公叫做步覃,聽說從前是個將軍,只是打了敗仗,斷了腿,在京城無用武之地,被皇帝暗貶至此看守陵墓。

跟隨步家祖孫來到洛陽的除了一隊皇帝派來渾水摸魚的殘兵弱將,也就只有三人,堰伯,趙逸和韓峰,他們三人伴隨步家祖孫,住在這座院子裏,幾個男人住在一起,沒有人打點衣食住行,他們便成日上山打獵,回來風幹掛著,這也就是這間小小廚房內滿是山貨的原因了。

席雲芝動作麻利的煮了一些米粥,切了些煮熟的肉丁加蘑菇絲撒在粥上,頓時香飄四溢,她精心盛了一碗放到木質托盤上,跟在堰伯身後,去到了老太爺步承宗住的後院。

規規矩矩給老太爺行過孫媳婦大禮後,便將自己親手煮的米粥奉上,步承宗也不知道是假奉承還是真誇獎,狼吞虎咽,邊吃邊對席雲芝豎起大拇指,三口兩口就把一碗粥盡數喝下了肚,堰伯汗顏的遞上了幹凈的帕子給他擦嘴,他還意猶未盡的巴咂了兩下嘴,洪亮有力的聲音在院子裏回蕩:

“哎呀,好久都沒吃到這麽好吃的粥了,覃兒有福,覃兒有福了啊,哈哈哈哈。”

席雲芝跪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因為她不知道這位老太爺是在說真話,還是在說假話,就好像席家的老太太那樣,明明心裏厭惡著你,可臉上偏要做出歡喜的樣子,叫你摸不著她的頭路。

步承宗見席雲芝跪著拘謹,知道此刻無論他說什麽,她都不會這麽快卸下心房,便也不去強求,一拍腦殼,突然站起身,在屋子裏亂轉,找著什麽東西似的,堰伯也不懂這位要找什麽,便湊過去問,步承宗捋了捋全白的胡子,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才做恍然大悟狀,往內間的床櫃走去,風風火火的進去,火火風風的出來,大刀闊斧坐在席雲芝對面的太師椅上,對她招了招手。

席雲芝不明所以,卻也不敢起來,便就著膝蓋挪了兩步,步承宗見她這般,便也不在賣關子,將手裏的一直紅色錦囊交到了她的手上,洪亮的聲音說道:

“這是我們步家的傳家寶,一對鴛鴦玉佩,你一只,覃兒一只,回頭你給他戴上,得虧上回那幫孫子去府裏搜刮的時候我藏得快,要不然步家的祖宗還不得半夜從墳地裏爬出來找我訓話呀。”

席雲芝將兩只通體雪白的玉佩從錦囊中拿了出來,雖然聽老太爺說的輕松,但也能明白他話中的重量,這玉佩代表的是步家的傳承,責任重大卻推辭不得,席雲芝便謹慎的將東西收入襟中,對步承宗磕了個頭後說道:

“是,孫媳婦定會好好保管。”

步承宗見她這般謹慎,懸著的心總算稍稍放下了些,站起身來,親自將席雲芝從地上拉了起來,喜笑顏開的對她說道:

“只是好好保管可不行,還要傳下去,傳給你們兒媳婦,孫媳婦,丫頭你很好,可要快些給我們步家生幾個胖娃娃才好啊,哈哈哈哈。”

席雲芝面紅耳赤的站在那不知道如何是好,卻聽步承宗拍著肚子又說道:

“老堰啊,再去給我盛碗粥來,老子一輩子都沒覺得粥這麽好喝,再吃你們煮的飯,老子遲早要給齁死。”

席雲芝正愁無處躲藏,聽聞老太爺還要喝粥,便自告奮勇的說:

“還是讓孫媳婦去吧。”

說著,便拿起步承宗喝光的粥碗,紅著臉,低著頭走出了院子。

堰伯見自家老爺盯著那丫頭離開的背影一動不動,不禁問道:“老爺,想什麽呢?少夫人挺好的,守禮懂分寸。”

步承宗聽了堰伯的話,這才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巴咂著嘴說道:“性子挺好,就是太瘦了,看著不太好生養,得多補補才行。”

“……”

堰伯絕倒在地,敢情老爺是在擔心這事兒,正要離開,卻又被步承宗叫住:

“對了,你去把家裏的賬本和剩下的銀錢全都交給孫媳婦,讓她去打理吧。”

堰伯有些遲疑:“可是老爺……咱家的帳和錢……”他做出一副尷尬的表情:“夫人初來乍到,這樣不太好吧。”

誰知步承宗卻鐵了心,揮手道:“就這麽辦,沒什麽好擔心的,這可是我親自挑中的孫媳婦。”

當初他可是花了足足三個月的時間,刻意了解過這孫媳婦的脾性和能耐,應該錯不了的。

席雲芝回到廚房,便看見趙逸和韓峰正圍在竈臺前喝粥,見她進來趕忙站到一邊,活潑點的趙逸忙對她說道:

“夫人,這粥是您煮的,太好吃了。”

“……”

席雲芝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煮了一鍋白粥,竟然就得到了這麽多的好評,當即甜甜笑道:

“真的嗎?那你們多吃點……”

說著便從碗櫃中又拿出一只碗,走到鍋前想去盛粥,可見到的卻是幹幹凈凈,一片黑黑的鍋底,她記得她煮的可是十人份的粥啊,不過盛了一碗給老太爺,怎麽就沒了呢?

趙逸還在喝粥喝得震天響,韓峰比較識趣,放下粥碗,撓了撓後腦,不好意思的對席雲芝笑道:

“太好吃了,我們就多吃了幾碗。”真的只是幾碗……而已。

“……”

老太爺還等著喝粥呢,席雲芝欲哭無淚。

正為難之際,卻見趙逸突然放下了粥碗,快步走出了廚房,對韓峰說道:

“爺回來了。”

韓峰也察覺到,便緊跟著趙逸的步子,急急離去,席雲芝不明所以,便也跟著過去看了看。

只見步覃脫去了昨日的喜服,換上一襲純黑的常服,俊美的五官加上冷漠的神情,使他看起來如劍鋒般淩厲,若不是一條腿行動不便,走起路來身子有些前後傾斜,那這樣的一個男子,只是站著,便足以睨視天地。

趙逸和韓峰收起了先前對席雲芝的嬉笑態度,畢恭畢敬的站在廚房外,神情肅穆,身姿挺拔,就像兩顆銀松般筆直精神。

步覃不知去外頭做了什麽,手掌上有些汙漬,他面無表情,一瘸一拐走到了廚房外的水缸旁,趙逸立刻機靈的跑過去替他打水,韓峰則去尋皂角。

席雲芝站在門外,一雙黑眸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個男人,見他冷冷撇過來一眼,席雲芝慌忙振作了精神,對他揚起一抹毫無芥蒂的微笑,大方方的對他問道:

“相公早,還沒吃早飯吧,我這便去……”

“不用了。”

席雲芝的話還未說完,步覃便率先打斷了她,接過韓峰遞來的皂角,洗過手後,便一聲不響回到了最東面的書房,席雲芝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覺嘆了一口氣。

趙逸和韓峰對視兩眼,生怕她覺得尷尬,趙逸連忙出聲安慰道:

“爺他……就沒有吃早飯的習慣,夫人你可別往心裏去啊。”

席雲芝大度一笑:“嗯,怎麽會往心裏去呢,你們吃好了嗎?我還得再煮一些,你們還要吃嗎?”

趙逸和韓峰立刻忘記了一切,緊巴著竈臺連連點頭:“要,要,要!”

熱情的樣子,就差身後長兩條尾巴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當家主母

又是一個火熱的夜晚。

半垂的帷幔之後,傳出低潛的□□和粗重的呼吸聲,席雲芝依舊弓著身子,步覃壓在其身後攻城略地,深入淺出。

席雲芝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腰肢被人握在掌中,令她不得動彈,整個人仿佛快要虛脫般任他擺弄。

就這樣好幾個回合後,步覃終於洩了自己,從席雲芝的背上翻過了身,躺在床鋪外側不停喘息,不多會兒便平覆下來,轉過身子閉上眼睛睡覺。

席雲芝用白日準備好的帕子給自己清理好之後,穿上褻衣褻褲,扭頭看了一眼仿佛已經進入夢鄉的夫君,猶豫片刻後,才輕吟般開聲說道:

“夫君可是不願看到妾身的容貌?”

房間的靜謐讓席雲芝覺得更加難堪,她忍不住紅了眼角,良久之後才聽見步覃發出一聲綿長的嘆息:

“睡吧。”

席雲芝摸了摸自己的臉,只覺得臉頰發燙的厲害,卻又忍不住拉了拉步覃垂在身後的衣袖,得來對方冰冷的一句:“嗯?”

她深呼吸一口氣後,這才鼓起勇氣說道:

“夫君,我想睡在外床,可以嗎?”

“……”

又是一陣沈默,就在席雲芝以為夫君不同意的時候,步覃卻突然起身,寬松的褻衣沒有系緊,露出他精壯有力的胸膛,席雲芝非禮勿視般低下了頭,步覃擡眼看了看她,只覺得這個女人模樣小的可憐,總是一副擔驚受怕的神情,想怒又不敢怒,想說也不敢說,這樣的女人在旁人看來是溫婉可人,但在他看來,卻是逆來順受的做作。

縮了縮雙腿,讓她從裏床爬出去,衣襟晃動間,他仿佛看到她不著寸縷的衣內,如月光般白皙柔美,回想先前她那如羊脂玉般溫潤的手感,步覃只覺得喉頭一緊,下腹邪火冉冉升起,只得刻意避開了目光才得以平覆下來。

席雲芝懵然不知自己春光外洩,迅速的轉移到了外床,將兩人被子蓋好後,這才自覺背過身去睡下。

步覃一貫早醒,寅時剛過便欲起身,輕著動作越過仍在沈睡的席雲芝,冷然的眸子不禁在她臉上流連幾眼,睡著的她沒了白日的恭謹與刻板,小小的嘴巴微微張開,紅潤潤的訴說出一種無聲的勾引,步覃搖搖頭,以為自己瘋了才會這麽覺得,果斷下床去到屏風後換衣服,可入眼所見便是整整齊齊的疊放在凳子上的衣物,從裏到外,從頭到腳,全是被熨的平整的幹凈衣衫,就連鞋襪和發繩這些細小的東西都準備好擺在一邊。

是她?她什麽時候擺放的?

透過屏風上方的木頭雕花洞,他第一次正視這個女人……

席雲芝已經很努力讓自己早些醒來,她希望能夠親手服侍早起的夫君穿上衣褲,可此時不過卯時之初,天方魚肚白,她的夫君便已起床,不知所蹤了。

她挫敗的將自己重重的倒在床鋪上,失落的把被子蒙過頭頂,鼻端仿佛聞到一股夫君特有的味道,席雲芝腦中一個激靈,叫她又一次從床上猛然坐起,掀了被子,赤著腳走到屏風後頭。

原本疊放著衣物的凳子上空空一片,夫君定是穿上了她準備的衣物,那一刻,她仿佛聽見自己心中花開的聲音,就算在床上再怎麽被嫌棄,只要夫君願意接受她對他好,哪怕只是丁點,她都不至於那樣心慌。

席雲芝起來後,將房間裏和院子裏都清掃了一遍,昨日她已經將夫家去席家下聘的那些魚肉腌漬了起來,還有八十幾條蜂糕,她便將之切片,留了些做早飯,其他的分別排排放在兩只碩大笸籃中,然後又從堂屋內尋了幾張長板凳,架著兩只笸籃,準備把切片蜂糕曬幹了存放。

昨日聽了堰伯的話,席雲芝才明白為何成親的禮數這般簡易,她能指望只有五個大老爺們的家忙出怎樣熱鬧的光景呢。

她的夫君是落難的凰鳥,從前翺翔天際,如今流落鄉野,心中自是不平,她沒有足夠的能力助他返回天際,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力對他好一些,旁的妻子做三分,她便做七分,終有一日,夫君定能走出陰霾。

正攤曬著蜂糕片,堰伯卻笑呵呵的捧著什麽東西走了過來,見到她就要行大禮,卻被席雲芝先一步截住了。

“堰伯,別折煞我了。”

“呵呵,應該的,應該的。”堰伯撚須一笑,席雲芝見他有話要說,便放下了手中的活兒,堰伯見狀便恭敬敬的對席雲芝彎下腰,比了比堂屋的方向。

席雲芝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心下奇怪,便也跟著堰伯身後去了堂屋。

一入內,堰伯也不客氣,便將手中捧著的兩本冊子遞了上來,說道:

“夫人,這是咱們步家搬來洛陽之後的賬本,老太爺昨日說了,夫人如今是咱們步家名符其實的當家主母,家中這等大事理應全權交由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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