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毫無起伏的話讓宋堯大腦嗡得一聲, 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在宋沅面前像是個被剝開的糖果，什麽都暴露在宋沅面前。

他傻在了原地，半天才找回來自己的聲音, “什麽？什麽回來了？我……”

忽然想到什麽，宋堯眼眸微微瞪大，而後迅速低下頭。片刻後, 他才擡頭僵硬道：“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還是說你在跟我打招呼？呵呵……你也會和我打招呼嗎？”

“聽不懂就算了。”宋沅站起身, 背上書包。

“宋沅, 你，你是不是知道……”見他要走, 宋堯連忙叫住他，想說什麽，張嘴半天也沒說出來。

“你傻逼嗎？你竟然想告訴他？你別忘記了之前他是如何碾壓你的。你不想報仇嗎？不想把他踩在腳下嗎？不想得到宋氏嗎？你難道想被趕出宋家, 然後回到那個鳥不拉屎的村子裏嗎？你想被宋沅取代嗎？！你要是這麽沒追求，把我說出去也可以啊，我甚至可以幫你加速變得狼狽。”

耳邊的聲音猶如魔咒，讓宋堯想起了之前的種種, 最後一句話聽得他握緊拳頭, 沈默許久。

再次看向宋沅時，宋堯冷聲道：“宋沅你別給我轉移話題，顧應遲不可能真心喜歡你。還有，我不會讓你搶走我的東西。我……”

宋沅沒等他說完便微微頷首，直接離開。

後面的話堵在嘴裏, 宋堯跌坐在椅子上，聽著耳邊那笑著嘲諷他幼稚的聲音, 踹了椅子一腳，皺眉道：“我自己可以！不需要靠你, 你比我還幼稚！還有，你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身體裏。”

“我是宋堯呀。”那個聲音笑嘻嘻道，“至於為什麽出現在你的身體裏，也許是老天爺看不下去你太過蠢，所以讓我來幫你的吧。這樣不好嗎？你看宋沅不順眼，我也看他不順眼，我們一起……弄死他呀。”

像是再說弄死一只螞蟻那麽簡單的語氣讓宋堯皺起眉頭，剛想說什麽，上方出現陰影。

他擡頭一看，就見一個穿著黑色棉衣，頭發略微淩亂的中年男人站在他的面前，盯著他看了許久。

打量的目光讓宋堯不爽，站起身不爽道：“看什麽看？”

“宋堯。”男人攔住他，欲言又止。

“你怎麽知道我名字？”本來想走的宋堯步伐一頓，“你是誰？”

“我是你親生父親。”宋鳴晁伸手，想去摸一摸宋堯的腦袋，哪知宋堯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變了臉色，狠狠拍開宋鳴晁的手臂。

“什麽我親生父親！我親生父親已經死了。你是不是有病？上來就冒充我親生父親？”他的親生父母，宋沅的養父養母，早就在很多年前就失蹤不見了，所有人都說已經死了，現在突然冒出來，他才不信。

就算沒死，他也絕對不可能認那個親生父親。

他的父親只有宋忠閑。

“我不是冒充的。”宋鳴晁苦笑一聲，想要和他說清楚，“宋堯，我真是你父親。如果你不相信，我們可以去……”

“閉嘴。”宋堯打斷他的話，嗓音有些尖銳：“我只有一個父親，他叫宋忠閑。你再不離開，我就報警了。”

明顯不想聽他說什麽的模樣讓宋鳴晁楞住了，看著宋堯許久，呢喃道：“你當真不認我這個父親嗎？你應該知道，宋忠閑他不是你的父親。宋堯，我也不是想做什麽，我就是想和你說清楚。”

宋堯沒忍住笑出聲，“先不說你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你就算是，我為什麽要認？看你這個樣子就知道你生活一團糟，我跟你回去等著餓死嗎？我說了，我的父親只有宋忠閑。讓開，神經病。”

他厭惡地說完，狠狠推開宋鳴晁，快速離開。

宋鳴晁站在原地，目送著宋堯離開，原本查到資料時略微覆雜的心情最終全部化為失望。

王助從一邊快速走來，“宋總，我們今天還回去嗎？”

“等阿靜和沅沅聊完。”宋鳴晁看向不遠處。

盡管心裏對宋堯沒抱多少希望，但是宋堯還是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

身後的人跟著宋沅許久，直到宋沅停下，不動了，她才忐忑不安地叫了一句，“沅沅。”

宋沅轉過身。

他早就發現身後有人跟著，多少也能猜到是誰。

女人一臉病態，臉頰很瘦，眼裏含著眼淚，看著宋沅嘴唇抖了許久也沒再說出一句話，到最後捂著嘴，落了淚。

過了這麽多年，她還是和記憶裏的一樣溫柔漂亮，喜歡穿著白色長裙。因為常年住院的原因，身體瘦的嚇人，仿佛隨時都可能會暈倒。

宋沅彎了彎唇，輕聲喊出一句：“媽。”

女人一怔，瞬間抱住了宋沅，哭了許久，激動又害怕地說：“我還以為你認不出我了。對不起，是媽媽對不起你。這些年媽不是故意不回去看你的，是媽太笨了，沒有察覺到事情不對。對不起沅沅，你受苦了……”

宋沅擡起手，僵在空中片刻，才放在女人的背脊上安撫著，溫聲道：“我沒有怪您，您不用道歉。”

“沅沅，”女人擦擦眼淚，盯著宋沅，眼睛通紅，“你爸已經在處理張三瓦的事情了，你在這裏的事兒媽也聽說了，你跟爸媽去J市好不好？爸媽以後絕對不會再讓你受任何苦了。”

宋沅沈默了。

女人立刻道：“是媽媽太急了，你跟我們離開估計也不會適應，在這裏也行。要是有什麽事兒一定要來找我和你爸，我們一直都在。”

她似乎從來沒有說過這麽多話，說到最後開始咳嗽起來，臉色越來越蒼白難看。

宋沅扶著她，目光在周圍尋找著，很快看到了宋鳴晁，扶著女人往那邊走去，“媽，我在這邊有事沒有解決，所以不能跟您一起去J市。抱歉。您也不用擔心我，我現在自己一個人生活，已經和宋忠閑沒有任何關系了。倒是您，要好好註意身體，把身體養好。”

“我……咳咳，好。”女人捂著嘴咳得越發厲害了，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那邊宋鳴晁看見了，立刻跑過來，將女人扶過去。

看著宋沅，他目光柔了下來，“沅沅。”

宋沅叫了一聲，“爸。”

“哎。”宋鳴晁欣喜若狂地應下，激動地不行，“沅沅……爸爸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爸爸不會幹預你。只是想和你說，有事不要自己撐著，一定要告訴爸爸媽媽。”

他擡起手，揉了揉宋沅的腦袋，眼角微紅，“之前是爸媽對不起你，以後爸媽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宋沅對他笑了笑，“好。”

“你媽身體還沒好全，我現在要先帶你媽回去了。”宋鳴晁扶著已經暈過去沒意識的劉采靜，“沅沅，爸媽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他不敢說出希望宋沅去看他們的話，這些年來，一想到宋沅吃了多少苦，宋鳴晁心都揪起來了。

臨走前，宋鳴晁塞給宋沅一個盒子，“沅沅，你過生日的時候爸媽也不在，這個禮物是補給你的。生日快樂，沅沅。雖然這句話遲到了，但下次爸媽再也不會遲到。”

宋沅收下了盒子，目送車子離開，才垂眸看著手中的盒子，然後將其打開。

裏面是一個項鏈和一個圓吊墜。

圓吊墜可以打開，裏面是一張照片。

照片中的宋沅才兩三歲，臉粉粉的，肉嘟嘟的，被劉采靜抱在懷裏。一旁站著的宋鳴晁摟著母子兩人，滿臉笑容地看著鏡頭。

宋沅看著自己小時候的模樣許久，才合上吊墜，斂眸笑了笑。

他幾乎快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模樣了，這張照片讓他想起，他小時候是有些胖的。父母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蹲在他身邊，趁他不註意伸手揉了揉他的臉，笑著誇他真可愛。

＊

深夜，宋沅從夢中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床邊兩只綠油油的眼睛讓他略微怔住，打開燈才發現雞翅不知道什麽時候跑進來了，趴在地上盯著他看。

似乎能感覺到他做了噩夢，雞翅跳上床，用腦袋蹭了蹭他，伸出舌頭想去舔，被宋沅制止了。

時間才十一點半，宋沅十點夜跑完睡得，才睡了一個半小時就醒了。

他拍了拍雞翅，讓它下床，掀開被子去洗了個澡。

所有的睡意都隨著熱水沖洗走，宋沅再也睡不著了，坐在桌前，拿出日記本，用筆在上面畫出兩個圓圈，然後盯著那兩個圓圈許久沒有動。

他的記憶不會出錯。

穿進小說世界時九歲，在小說世界活了二十年死去，然後返回現實。

小說世界裏九歲前的記憶都是模糊的，是小說裏宋沅的記憶。

手指猛然握緊手中的筆，宋沅抿著唇。

但是他忽然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穿進了一本小說世界裏。

似乎剛睜眼，成為小說世界裏的宋沅時，他就知道自己在小說世界裏。

又似乎是成為小說世界裏的宋沅不久後，腦子裏面突然多了一段小說劇情和一段記憶，讓他得知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個小說世界，自己也不是原來的宋沅，是現實的宋沅。

如果是前者，這本小說他沒有看過，在現實世界也搜不到這本小說，他是怎麽得知的？

是後者嗎？

完全記不起來了。

宋沅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窗外突然亮起一道白光，宋沅放下筆，掀開窗簾。

天上黑雲密布，遠處劃過一道紫色的閃電，悶雷聲響起，不到半分鐘，就下起了雨。

寒風從窗外刮進，似在嗚咽。

宋沅迅速關上窗戶，倏然看見什麽，重新將窗戶打開，伸出手。

白色的雪花飄落在指尖，冷意順著手傳遍全身，宋沅收回手，看著指尖融化的水，微微出神。

下雪了。

作者有話要說：宋堯不是精神病也沒有精神分裂，我很少看評論，也不知道之前的評論區有沒有人能猜對他到底是咋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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