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那些拎不清的嬪妃最後到底有沒有想通,這件事楚寧之後就再沒管過，也沒空管。當初預想這麽些公主回京城肯定要拉動拉動京城內需，但現實還是大大超出了預期,不過一個臘月的功夫,楚寧手頭那些鋪子裏幾乎都被買空了。

逼得楚寧過年一人發了兩個老大的紅包,讓櫃上的人過年都只歇了三天,就又緊趕慢趕的出去倒騰了一批貨回來。果然一過十五,鋪子一開門又是個開門紅，楚寧還專門出門去看了一趟。看得她直感慨這些公主真不容易,在蒙古待得久了都憋成什麽樣兒了啊。

“啊？要來咱們府上？怎麽突然想起來咱們這兒瞧瞧了。”過完年該走的親戚也走過了，該在宮裏陪著回家的大小姑子們也陪足了,這些公主好不容易回京一趟肯定是不會立馬就回去的，總不能一直圍著她們轉,過了新鮮勁兒大夥兒便該幹嘛幹嘛了。

“不是你說的，說府裏的院子都給收拾好了,就等姐姐來住。”翊坤宮裏楚寧怎麽嘴甜胤祺可都還記得，事後恪靖還跟胤祺說怪不得楚寧能把他擺弄得明明白白,連她都覺著跟楚寧這樣的人處在一起舒服得很。

“我是說了啊，院子都準備好了。可我說的是姐姐的院子不是姐妹們的院子，好幾個公主呢往哪兒安排啊。”楚寧沒想到胤祺還學會拿她說的話來堵人了,就差沒當即跟他急眼。

“急什麽,咱們府裏別的不多就屋子多,再說其實也沒多少，就三姐姐五姐姐和大哥家的大姐兒，外道些的姐妹不來。”這回說是公主省親其實真公主沒幾個，大半都是叔伯家的姑奶奶，能來弟弟府上玩的也就那麽幾個。

“大郡主也來啊,那行，那我趕緊收拾收拾你去下帖子吧。”要說公主們，其實都算楚寧的大小姑子，可宮裏的阿哥格格又不放在一處養，來了也是客氣。但說起直郡王家的大郡主楚寧多少還是要給幾分臉面給人家。

楚寧還記得那會兒自己剛嫁過來的時候，大福晉雖老喜歡擺著一副長嫂的架勢，但有一說一，她作為長嫂該做的也從來沒落下過。大郡主那會兒頗有她額娘的氣度風範，見找誰都得體妥當，如今直郡王府倒了，也不知道她一外嫁的郡主跟著受了多少委屈。

再說自從弘昇跟兵部尚書府結親之後，胤祺就基本把兵部那攤子全給攥到自己手裏頭來了。甭管直郡王是不是自願，但這裏邊他沒給胤祺使絆子，這份情兩人就總該承他的。

恒親王府從當年的貝勒府到今天，把一條胡同裏挨著的地兒陸陸續續的圈進來不少，如今大半個胡同都是王府的地方。

胤祺底子厚，這些年花在府裏各處的銀子不少，哪怕是公主們來也都覺得府裏好得不得了，尤其楚寧前幾年聽唐瑜的勸修了個老大的戲臺子，這會兒她們來便把唐瑜那兒的戲班都給叫了來，一連唱了兩天可算是熱鬧足了。

“嬸嬸，要是能一直在您這兒玩就好了。”大郡主到底是晚輩，其他公主和楚寧客客氣氣的處著，只有她還能倚在楚寧身邊撒個嬌。自從自家阿瑪被圈禁之後，大郡主在蒙古受了不少閑氣兒，送了幾回信回京，頭兩次沒人管後來就都是五叔找人替自己出頭。

這次回來府裏根本沒讓回去瞧瞧，只前幾天阿瑪遞了個信出來，讓自己別跟叔叔們疏遠了。大郡主自然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阿瑪自願放手兵部的勢力給五叔，就是為了給外嫁的女兒們留條能依仗的後路。

“那就一直住著，你那院子就是給你準備的，你不住也別人也住不了啊。”要不還是好在府裏後院人少呢，完顏氏那小院子本就偏，楚寧讓人又暫時添了堵墻就更顯得獨出來。其他地方收拾收拾就都成了給公主們準備的，誰瞧了也不能說楚寧準備得不好。

“而且吧，你嬸子我剛聽說你恪靖姑姑打算趁著這回在京裏給自己尋摸個小院子，要不你也求你姑姑帶帶你，挑宅子的時候替你也看一個好的？”

以前大福晉身邊最驕傲的長女如今甭管是不是情願的，楚寧看著她在自己身邊撒嬌賣癡心裏頭多少不是滋味，便願意替她再搭搭橋。

自家到底山高皇帝遠，萬一有什麽要緊事還真不一定能趕上。

恪靖是個厲害的，若是她這個當姑姑的願意庇護侄女一二，就再好不過了。“嘿，咱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瞧瞧這人竟然還指使起我來了。”

恪靖差點被楚寧硬拉下水這賴皮樣兒給氣笑了，但氣完笑完卻還是點頭應下來，十分豪爽的讓侄女到時候跟著自己出門隨意挑去便是。

如今皇子皇女中在蒙古最有聲望的莫過於自己和老五，可聲望這個東西絕不是獨善其身就能有的，若是連自家人落魄時都只隔岸觀火的看著不拉把手，那這份聲望早晚也得如流水般一樣一去不覆返。

女兒們回娘家住在宮裏就是姑奶奶，比以前當皇女的時候還妥帖許多。康熙又允了女兒們在京小住，能一直住到七月再跟隨聖駕往塞外巡幸的時候再回去，像恪靖這樣風風火火的性子早就趁著這個空檔看了好些個宅子。

一聽她這麽說，其他姐妹也來了興趣你一嘴我一嘴的問，說到興頭上竟然還真想著一人買一個才好，話題就徹底從戲曲歪到置業上頭去。楚寧聽著她們嘰嘰喳喳挺高興，腦子裏想的全是自己介紹給恪靖的中人是秦寧手底下的，這回也不知道她能賺多少。

不過有道是樂極生悲，這話說得半點不錯。就在春夏交接天氣最舒服的時候，楚寧從來沒想過會發生的事，竟然一點預兆都沒有就這麽來了。

“王爺，王爺醒醒，出事啦！”都說春困秋乏這話一點都沒錯，尤其到了臨近夏天又還沒到用冰的時候這段時間，楚寧總有種睡不夠的感覺，是一定要纏著胤祺想想法子來乘涼的。

今兒兩人就是拉了個竹席到院子廊下擺著，兩人躺在上頭喝了幾杯小酒便搭著薄毯相擁而眠睡得香甜。大管事急匆匆進來，要是以往撞見這場面肯定是要避一避的，可今兒卻是什麽都來不及，只差沒幹脆掀了兩人的毯子把人搖醒。

“怎麽了？”胤祺這輩子也沒見過大管事這幅慌張樣子啊，驚醒之後蹭一下就從涼席上跳起來，赤腳站在地上四處看了又看，確定沒歹人闖進府裏才稍稍緩了口氣兒。

“王爺，宮裏剛剛來消息，說是萬歲爺不好了讓您趕緊進宮。”大管事說這話的時候喉頭都直發顫，手也不自覺抖著好像天要塌了一般。只是他不曉得他這句話說出來，被嚇個半死的還有楚寧，後來楚寧再回想那個時刻，真的是只差一點點自己就真的嚇尿了。

“胤祺？！”楚寧這會兒腦子裏一團亂，她不知道這個不好了是真的不好了，還是歷史長河裏並沒有記載的一次有驚無險。腦子裏胡亂生出了許多念頭卻沒一個能抓住也沒一個能說的，到了只能喏喏的喊了一聲胤祺，好像把他的名字念出來自己才能心安一點。

“放心，你別聽這些奴才胡沁，爺進宮去瞧瞧你好生睡你的。”胤祺知道楚寧這會兒是有些慌了，但宮裏邊到底怎麽回事他現在也不知道，只能是這麽幹巴巴的哄了兩句，其實連他自己都不怎麽信這話。

“嗯，我沒事府裏你也別操心，趕緊進宮去瞧瞧吧。”兩人說話間突然刮起一陣涼風，看樣子竟是要變天。不過也是這陣風一下子就把楚寧慌亂的心給吹安定下來。自己來這地界這麽些年，該變的早就變得不成樣子，日子不是照樣得過，如今慌個屁啊。

說話的功夫楚寧又進屋取了件外袍過來給胤祺披上，原本還想再多囑咐兩句，卻不想等在前院的太監都已經急得尋到後邊來。這架勢看得兩人也不敢再多說什麽，胤祺只來得及囑咐一句若是明兒能進宮，就讓楚寧帶著孩子往太後那裏去，便跟著養心殿的太監急匆匆的走了。

半夜的京城除了九門巡街的兵丁就只有打更的老漢，這會兒正好剛過子時，打更的也不知道躲哪兒貓覺去了。兩匹馬半夜往皇城的方向去，要多顯眼就有多顯眼，半道果然就碰上聽著動靜趕過來的巡邏兵丁。

其實胤祺這會兒心裏也發怵，來府裏請人的小太監他眼熟，是梁九功下邊的小孩兒。但胤祺一路上問了他好些話他也只搖頭，怎麽問就一句話：王爺您跟奴才進宮去就都明白了。

如此暧昧不清的話多少讓胤祺不快，好在碰上九門的人之後小太監多話沒說就從兜裏把養心殿皇上手邊的令牌給掏了出來，這才打消了胤祺的疑慮。

兩人一路直奔紫禁城，到了宮門口下意識要下馬竟然被小太監攔了，就這麽一路往養心殿裏去。能在皇宮騎馬，本朝有此殊榮的人怕是一個手就能數完。小時候胤祺也想過這麽好的地方要是能給自己跑馬就好了，現在倒是得了機會，可離養心殿越近胤祺的心就越往下沈，不管他承認不承認，他都清楚老爺子怕是真的不好了。

胤祺到了養心殿門口的時候，裏邊正燈火通明，奴才們雖不算慌張但臉上也都有些戚戚然的神情。胤祺剛到殿門口梁九功便從裏邊出來迎了上來，“五爺，您可來了。”

“谙達，情況如何了？”這會兒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以前老爺子好的時候，當兒子的總覺得老爺子看得太緊，把權力攥得太嚴實，甚至偶爾也想過若是有朝一日改天換地，自己這些皇子們是不是能喘口氣，能又更大的作為。

但事情真到了這一步，胤祺才知道自己想得有多天真。皇阿瑪是皇上但也是阿瑪，有阿瑪在這些當兒子的甭管闖了多大的禍，甭管被老爺子罰成什麽樣子，其實心裏還是有底，皇阿瑪總不能殺了兒子。可若是皇阿瑪走了，那這世上就沒人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還能容得下當兒子的錯處。

“太醫院院判和沈禦醫都來了，剛剛下了針，什麽個情況還說不好。”若不是到了了不得的地步，梁九功絕不會說得這般模棱兩可，“皇上剛醒著的時候讓奴才找您，等會進去瞧過萬歲爺養心殿裏外的侍衛就都交給五爺了。”

胤祺一聽這話明白過來，感情今兒自己進宮還有差事。但這事辭不得也不敢辭，便老老實實點點頭就跟著梁九功進內殿裏頭去。原本開了春之後，暖閣裏也沒再燒著地龍，這會兒許是老爺子身子虛，禦醫又讓把地龍重新燒了起來，胤祺一進門差點沒被熱勁兒熏一跟頭。

屋裏除了禦醫還有旁人，胤祺定睛一看，老三老四都在，大臣裏馬奇和張廷玉也在，還有個跪在一旁的太子狼狽不堪不知道怎麽個意思。榻上的老爺子半閉著眼瞧不出是好是壞，但看樣子不是立馬就要殯天的架勢。

胤祺上前磕頭之後只擡眼跟四爺對視了一眼，兄弟二人就大概懂了互相的意思。如今朝堂上就倆和碩親王，老三是占了年長，要不然今兒屋裏怕是還沒他的位置。這會兒胤祺進來他也識趣，只點點頭沒說什麽旁的。

“三哥四哥，弟弟先去外邊瞧瞧，有什麽事叫一聲便是。”皇上把養心殿的護衛交給胤祺，殿裏的人都知道。胤祺也懶得啰嗦，拱拱手便從裏邊出來。

出來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先讓梁九功帶路把繞著養心殿轉了一圈，把有些位置該補上侍衛的都補齊，不該留人的地方一概不留人，伺候在主殿的太監宮女也重新挑了一遍，最後確認養心殿已經被禦前親衛圍得跟個鐵桶一般，天也到了半亮的時候胤祺才讓人搬了椅子坐在養心殿廊下，死死守著。

頭天半夜出宮去的奴才就請了這些人進宮，其他人覺出不對勁已經到了第二天。留在府裏的楚寧也是眼巴巴的盼天亮，天亮之後便領著府裏大小孩子往宮裏趕。

只不過到了宮門口，哪怕侍衛都認識恒親王府的馬車，卻說什麽都不讓進宮。弘昇弘晊騎馬走在前頭，看著侍衛這般樣子氣得差點拿鞭子抽人，還是楚寧趕緊把倆小子給攔下了。“行了，這是讓你們耍橫的地方嗎，回去吧。”

既是連宮裏都不讓去，那裏邊就肯定不是小事。好在如今直郡王倒了太子就是個傀儡，老八勢頭遠不如上輩子自己看史書裏記載的那般厲害，十四更是還小，上次被在大朝會上被老爺子作勢要拿刀砍，可算把人嚇破了膽兒，如今且不成氣候。

如此想來，雖不安心但好歹理智還是告訴楚寧，就算康熙駕崩，皇位十有八九是要落在四爺頭上，自家定是無事。還剩二一哪怕真給了太子，到時候要亂也是大家一起亂，自家還有太後做靠山應當也沒大事。想通了這一關節，進不進宮去也就沒那麽要緊。

沒能去成寧壽宮，楚寧回府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讓人關了府門，采買的奴才今兒也誰都不準出去，府裏有什麽先吃什麽，實在沒有那就餓著。畢竟若是真到了病危的時候，要緊的關頭也就一兩天，只要這一兩天不出事也就行了。

要不說夫妻做久了總會有些默契呢，宮裏養心殿被胤祺守得鐵桶一般，宮外恒親王府也一樣，孩子們老老實實在自己院子裏待著，家塾的先生也沒讓回去，甚至一天下來連府的狗都沒能從狗洞下邊跑出去撒歡。

直到到了傍晚就要吃晚飯的時候，宮裏才突然傳出一道聖旨來：二廢太子。聖旨寫了一大堆，說得都是些虛話，什麽太子不堪重用不敬父母不慈兄弟，但具體的罪名確實一條都沒有。

這聖旨一傳出來，各家都嚇了個半死，尤其沒被召進宮的皇子這會兒更是焦躁不堪，胤祐想出門又不敢出頭，急得在王府門房上直轉悠。

胤禩沒想到自己臨了連進宮的資格都沒有，要不是有何焯拉著，恐怕就要去闖宮門，老九老十知道自己本就跟那位子沒關系，這會兒也只緊閉府門不出，任由外邊怎麽鬧只當聽不見。

下邊小的沒出宮建府的更是躲在阿哥所不敢冒頭，九門也突然接到旨意把城門都給關了不許出不許進，整個京城竟然一時之間就風聲鶴唳起來。

廢太子的聖旨下了就沒了旁的動靜。之後又等了兩天，這兩天總算陸陸續續又有些大臣宗親被召進宮去，皇上病重的消息也慢慢在城裏傳了開來。

楚寧在府裏沒收到胤祺一點消息自是吃不下睡不著，胤祺統管著養心殿裏的護衛更是不敢睡也不敢放松，兩天的功夫熬瘦了一大圈，可他卻寧願一直這麽熬著，都不願裏邊再傳出什麽消息來。

只不過生死有命，哪怕是九五之尊也是如此。就在第三天晚上養心殿到了各處換崗的時候，胤祺剛要起身去前後轉悠一圈以防萬一，就被連滾帶爬出來的太監扯進了暖閣。

暖閣裏還像那天那麽悶熱，味道也不甚好聞。胤祺暈乎乎的跪在四爺後邊，還沒來得及捋清楚腦子裏的事兒，突然屋裏就爆發出一聲聲的哭喊，隨之而來的便是梁九功傳到自己耳朵裏的聲音：皇上駕崩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份碎碎念：好的，老康今天就算是領盒飯了。

老規矩，本章掉落紅包~（好像也沒什麽前綴，那就是單單純純的紅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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