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被皇上叫進去,這樣的恩典哪個兄弟看著都不眼紅。小的們不敢動就眼巴巴的看著哥哥們，大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躑躅了一會兒，頭一個往回走的是胤祉,只說晚上喝多了酒犯頭風就先回了。

胤祉一走下邊的弟弟也跟著走,到最後就剩了四爺和胤祐胤禟相互看著。“這大晚上的嫂子那兒還是我去看看吧,明兒白天兩個哥哥再去。”到底是大伯小叔子的,胤禟是親弟弟多少好點兒,四爺和胤祐這會子過去總有些不方便。

胤祺走得急，慌忙之間只顧得上把人托給四爺和胤祐,把一旁的胤禟給落下了。親弟弟心裏雖有些不高興哥哥總小瞧了自己，但這會兒倒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行了,都什麽時候一起過去吧。這會兒不去看看今晚都別想安生了。”胤祐擺擺手不讓胤禟再矯情，這會兒老爺子把老五叫進去誰知道是好是壞,胤祐不自己去一趟心裏不得安定。

大帳前的這些事楚寧這邊是一點兒都不知道的，胤祺一走外邊又好生鬧騰了起來,最後連胤祺帶在身邊的親兵都莫名被換走了。換來的那些侍衛雖不進來，但不管弘昇問什麽都不作答,嚇得帳子裏的幾個丫鬟都哭了。

“哭什麽，沒見這兒還有我跟嫡額娘呢，輪不著你們害怕。”弘昇自讀書進學一來就是武比文強,這兩年更是越發精進了些。

少年兒郎最是要臉面,即便心中沒底也裝作一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架勢來,手裏緊緊攥著匕首守在帳子門口，打定了主意這會兒要是誰敢進來那自己就先捅了再說。

“大阿哥說得沒錯，再說現在外邊什麽動靜都沒有，想來是沒什麽大事……”楚寧這話說來是安慰丫鬟也是為了安慰弘昇，弘昇聽了她說的直點頭,好像兩人這般互相慰藉一番這事就真沒事了。

不過這話剛說完，外邊就由遠至近的傳來腳步聲，弘昇一聽這動靜精神便高度緊張起來，外邊他不知來人是好是歹，跟外邊的侍衛是不是同夥，只等簾子掀動的瞬間就把開了刃的匕首刺了出去。

好在走在最前邊的胤禟，這兩年雖長胖了不少但身手還在，覺出動靜不對一伸手就把弘昇的手腕給擒住了，要不然今晚說不得非要見血不可。

弘昇哪裏想得到來的是自己親叔叔，當即臉都嚇白了，還是胤禟反過來安慰孩子，“別怕，剛剛不是挺厲害的，這會子怕什麽。”胤禟雖也被侄兒嚇出一身白毛汗來，但反過頭來一想又覺著弘昇這小子不錯，才十四歲的年紀就有這份膽量，往後真不可小瞧了他去。

“九叔您別拿我尋開心，您進來的時候好歹出個聲兒啊，這要是真傷著您侄兒可就完了。”見幾個伯父叔叔都過來了，弘昇就放了一大半的心，隨手把匕首扔到一旁沒了剛剛那副神佛皆不怕的模樣。

孩子這麽抱怨幾個當伯父叔叔的都只笑笑不說話，楚寧這會兒反應過來，“胤禟，你哥呢？”這麽大晚上的要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怎麽可能來的不是胤祺而是他們。

“嫂子您別著急，我哥被皇阿瑪叫去了，許是有什麽事兒得單獨交代。”胤禟從大帳一路走過來就一直想著這事該怎麽說，可事到臨頭也沒想好，被楚寧一問腦子裏一片空白想好的借口一個都沒用上，全老實交代了。

一聽胤祺被康熙留下，楚寧心頭就狠狠跳了幾下。“那今晚到底是出了什麽事，這裏邊跟胤祺沒什麽關系吧。”這攤渾水胤祺恨不得能躲多遠躲多遠，楚寧再想不出還有什麽事能讓他也牽扯進來。

“弟妹莫急，事情如何皇阿瑪自有定奪，五弟這頭想來是沒什麽大事。你且安心等著，明兒一早我們幾個就去打聽情況，總不會讓老五出事。”四爺已經想好了，這會兒都到了後半夜，離天亮沒多少久，等天一亮自己就找個由頭進去瞧瞧，他就不信老五這麽老實的主兒，還能被牽扯進去。

“那我先謝過四哥。”四爺這人旁的不說，說過的話是一定會算數的。這會兒時間太晚幾人不好久留，把話說清楚之後看著楚寧不算慌張的模樣，就都先出來了。

聽了四爺他們這麽說，楚寧除了等也沒別的法子，只可惜今晚她是註定等不回胤祺了的。胤祺跟在梁九功進了大帳之後，見大帳裏邊的一片狼藉還沒來得及收拾幹凈，便拿腳踢出一小塊沒瓷片碎渣的地兒跪了下去，“兒子給皇阿瑪請安。”

“來了？起來吧。”此刻的康熙歪坐在榻上，周身的怒氣還未散盡，胤祺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來不敢出聲。這些年甭管和太子怎麽鬧，就是把太子身邊的奴才打了殺了換了幾輪，哪怕連索額圖都打殺了，也從沒這般給過太子沒臉，胤祺知道這回怕是真跟以往只打雷不下雨不一樣。

兒子心裏琢磨老子，老子眼裏也打量著兒子。兒子大了什麽逆反之事都敢做，倒是眼前這兒子獨得忠厚二字。如今半夜裏空空蕩蕩的沒個人守著反而心不安，想來想去也就覺著老五可靠身手又好，便叫他過來了。

“梁九功，讓人給你五爺鋪床，晚上就睡在外邊吧。”既是敲定了主意康熙也就不再更改，囑咐完梁九功便自顧自往大帳的屏風後邊去歇著。

“谙達？！”一聽要留自己在大帳裏睡胤祺臉都綠了，這輩子自己什麽時候碰過這樣的事啊。這幾年他倒是知道如今每次出門老爺子偶爾也會讓十三十四他們留下守夜，可自己卻從沒幹過這活計啊。

“五爺放心，奴才一定給您把床鋪得軟和踏實。”梁九功一邊說話一邊沖胤祺搖搖頭，那意思就是讓他別再多說什麽，今晚萬歲爺說什麽那就是什麽，更別刨根究底的問。

胤祺見梁九功這樣，再是有一肚子話也給憋了回去。待人鋪好了床便悶頭悶腦的躺下，手裏只輕輕撫著剛剛梁九功專門送來的匕首。

原本禦前不能帶兵器，這會兒竟主動給了他匕首，胤祺心中感慨到底是不放心到了哪步田地才至於這般行事。

皇上身邊自離不得奴才，裏邊有人伺候著梁九功就在屏風外邊的榻上給胤祺搭了個小鋪。胤祺躺下之後如何睡得著，就只閉目養神，腦子亂糟糟的一時想楚寧這會子該多著急，一時又想起剛剛胤祥和太子的模樣，竟是越想越精神了。

“老五，剛剛為何敢拿著劍往大帳這邊來。”胤祺正想得出神，沒想到屏風裏邊康熙也沒睡著，這會兒突然出聲差點把人嚇得從榻上滾下來。

聽著外邊的動靜康熙猜也猜到是怎麽回事，便又添了一句，“今夜只當你與朕二人父子說話，用不著那些俗禮，躺著吧。”得了這句話，胤祺才又將將在榻上躺下。

“皇阿瑪，兒子從小旁的都不成，只在騎射武藝上還拿得出手。這些年當差沒什麽太出彩的地方，在兵部這麽待著就覺著很不錯。剛剛兒子在自己帳子裏聽見動靜不對手比腦子快，拿著劍就出來了。現在想想再來一次還是得拿上，萬一大帳這邊有什麽事兒，兒子多少也能擋一擋。”

胤祺又不是傻子，今晚這動靜鬧得不對勁，太子那邊必定是做了什麽犯上的事才會這樣。這麽一來自己拿劍倒是對了，真要有什麽事不說非要在皇上跟前掙個彩兒，好歹先把自己的命給護著了才是。

“你這孩子倒是實誠，話說出來也不怕朕怪罪你。”胤祺說起這個康熙不由想起他小時候來，那會兒胤祺小又常養在太後跟前，剛進上書房的時候張嘴就是蒙語，滿語說得磕磕絆絆漢語簡直不會說什麽。就因為這個，在上書房裏不知挨了先生多少罰。

後來還是胤礽瞧不過眼把這事跟康熙說了，之後康熙又專門給胤祺找了個漢文先生，狠狠補了兩年才把小時候缺漏的給補回來。康熙說起這事胤祺也笑，“兒子記得，太子是實在見兒子天天挨先生罰，罰的都寫不完，才幫了兒子一把。”

話是話趕話說出來的，說完之後胤祺突然反應過來這會兒提誰不好提太子呢。可說出來的話收不回去，這會兒跪下請罪又太過此地無銀三百兩，只好尷尷尬尬繼續在榻上躺著。

胤祺說完這話裏邊就沒了動靜，胤祺起先還秉著呼吸豎起耳朵等著，等著等著睡意來了也就迷迷糊糊迷瞪過去了。就在這會兒胤祺人都迷糊了，裏邊又冷不丁的拋出一句話來，“老五，這麽多年你就沒想爭過什麽，求過什麽？”

兒子們大了之後，心裏那些小算盤康熙是看得透透的，有所求也是人之常情。只胤祺格外不同些，這些年不算是當差還是辦事，好似都沒強求過什麽，好便好，不好也就罷了。

老爺子輕飄飄來這麽一句，嚇得胤祺一下子瞌睡又去了大半，這一夜來來回回這麽折騰胤祺真真連哭的心都有了，可惜哭也沒用，哭死之前也得把老爺子問的話答上才行。

“皇阿瑪，兒子也有所求。”胤祺沈吟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不怕皇阿瑪笑話，兒子這些年獨求一份安穩。”

“兒子知道兄弟們私底下也說我，說我為何這些年就這麽心甘情願守著府裏福晉過日子。其實剛開始的時候也不這樣，年輕的時候誰不好熱鬧喜錦簇，只不過府裏有個愛拈酸吃醋的，兒子怕麻煩幹脆事事依了她，權當圖個清靜。”

“後來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兒子也覺得好，任由旁人覺著兒子心無大志也罷，反正日子是自己過，冷暖好壞只有自己知道。如今真要有個大前程落在兒子身上，兒子恐怕都嫌累贅。”

這話胤祺說得半真半假，但意思卻是這麽個意思。康熙聽得出話是真是假，只不當真的訓了他幾句不夠上進，一點真氣都沒動反而語氣還輕快了少許，連在裏間守夜的太監聽了都跟著松了口氣。

父子兩個從來沒有這麽半夜談心，到最後胤祺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反正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五爺，趕緊起來吧，萬歲爺讓您回去換身衣裳再過來。”

原本以為叫自己起來是趕自己走，沒想到還要再來。胤祺又想問這到底是要幹嘛，可梁九功還是什麽都不說只一個勁的催胤祺回去換衣裳。

從大帳出來就見著早就等在外邊的四爺幾人，見胤祺一出來就趕緊的圍上來了。“怎麽著，沒事吧？”胤禟是真一夜沒合眼，畢竟是親哥哥，兩人一起出來的要是胤祺真有個什麽好歹，回去他怎麽跟額娘交代。

胤祺看著弟弟先是搖搖頭緊跟著又點點頭，看得胤禟一頭霧水，“我的親哥哥誒，您要麽點頭要麽搖頭，這又搖頭又點頭的算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這不，這會兒放我回去換件衣裳還得往大帳那邊去，因為什麽我真不清楚。”昨晚上說了一夜的閑話，到了還是不知道太子到底犯了什麽事，怎麽還牽扯到胤祥身上去了。但他有一點大概能確定，就是老爺子沒打算沖自己下刀子。

四爺見他狀態不算差，也點點頭不再多說只讓他趕緊回去。胤祺這會兒能在老爺子跟前待住不見的得不是好事，起碼真有什麽事兒他也能先替自己這邊做些謀劃。

四爺他們再是兄弟，到底還是自己的打算。只回到自家帳中，裏邊等著的楚寧和弘昇才是真真一顆心全系在自己身上。兒子到底大了，這會兒心中再激動也不願意表露出來，跟胤祺說過幾句話便躲了出去，只把空兒留給兩個大人。

“怎麽才回來，沒事吧。”早上的時候太子那兒的事兒已經傳遍了，說是太子昨夜窺探聖駕被抓了起來，到底要怎麽發落還不知道。“到底為什麽把你叫過去啊。”

“沒事，你放心，我這不好好的回來了。”弘昇一出去，楚寧便整個人都撲到胤祺懷裏，在人前的那份穩當全拋到爪哇國去了。這會兒聽著他滿不在乎的語氣更是從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委屈，一張嘴沒說出什麽來，眼淚倒是先下來了。

“不準哭，我這換身衣裳還得往大帳那邊去，你一個人在這邊不準胡思亂想。”以前哄人總是一籮筐的好話，這會兒沒時間就只能強硬著讓她把眼淚給收回去。

“我過去自是有分寸，你安心等著便是。”原本以為還能再好生燒水洗個澡，沒成想就這麽一會兒梁九功又派人催來了，胤祺只得隨便洗漱一把刮了胡子便又往大帳那邊去。

這一去，楞是三天沒把人放回來。不過這三天倒也讓眾人瞧明白到底是為什麽，皇上恐怕是被太子鬧得那一出傷了心這會兒誰也不信，非要兒子親守在跟前才略放心些。

這麽多兒子裏邊習文的多尚武的少，直郡王又比太子好不到哪兒去，可不就只剩五貝勒一人能扛得住這位子了。替皇阿瑪當護衛這事胤祺倒也願意，只不過人不是鐵打的，連著三天守在禦前，晚上都不敢睡踏實了著實有些撐不住。

“皇阿瑪，要不讓老十四過來替兒子一天，兒子回去睡一覺明兒再來。”這輩子從沒一天十二個時辰守在自家皇阿瑪跟前過，待得久了竟然也就不害怕不緊張，都敢跟人討價還價了。

“去吧去吧，明兒早點來。”昨兒晚上十八那邊說是病了，鬧了大半夜沒個消停，胤祺早上起身的時候腳底都直打晃，這般蔫不拉幾的模樣康熙見了，也就準了他一天的假。

胤祺說一天那是自己客氣客氣，意思就是想讓下邊的弟弟把自己替了去。沒成想這老爺子還非在這上邊較真，說一天就真只給一天。胤祺回了自己這頭連話都來不及多說，悶頭倒下就睡，直到天黑了才醒。

“外邊又怎麽了，怎麽這麽吵。”這一覺睡得人頭暈目眩說不上舒服還是不舒服，胤祺仰躺著不願動，只拉著楚寧的手問她外邊又出了什麽事。

“你趕緊起來吧，十八那邊說是不好了。”楚寧本就打算把人叫醒，這會兒他自己醒了正好。“九兒在外邊等著呢，你們趕緊的過去看看。”事情到了這一步，楚寧清楚離廢太子只有一步之遙了，這會兒就是累死也萬不能在這上邊出什麽差池。

楚寧明白的道理胤祺自然也懂，就是今兒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天假到底沒休完，兩人都還沒來得及說幾句體己話，胤祺又匆忙忙的出去了。

十八阿哥是第二天清晨走的，人死之後康熙還專門過去看了一回哭了一場。眾人瞧著這架勢以為也就這樣了，沒想到過了兩天回了行宮，皇上竟然又把眾人召集到一起頒下聖旨，要廢太子。

聖旨裏把太子的罪名一條條一件件羅列得清清楚楚，其中最要命的莫過於窺視皇位與對親兄弟不聞不問無情無義，連十八死了都沒見這孽障有半分傷心。

其實自打那夜之後太子就一直被看管得牢牢的，十八的消息莫說他知道不知道，就是知道也沒法出來，如今成了罪狀之一只能說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胤礽跪在地上聽著聖旨只面無表情，甚至嘴角還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後邊朝臣兄弟們跪下都只稱頌皇上英明，聽得胤礽更絕無趣。臨了被拉下去的時候才擡頭看了眼自己的皇阿瑪，便再不眷念回頭，跟著侍衛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份碎碎念：太子真的真的是個高危職業，太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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