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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番外四:前世最後一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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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年六月初的一天下午,西大校園,卸去了部分花紅色,蔥綠的迷人,樹蔭隔絕了太陽,讓這裏靜謐幽涼,外界三十多度的燥熱並沒有影響這裏。偶爾路過穿著裙子抱著書的女生,腳步輕快笑聲如銀鈴,拍著籃球昂首闊步的男生,高談闊論呼朋喚友意氣風發,都青春的耀眼,路上郁郁獨行的一人顯得那麽違和。

她臉色蒼白的一點血色也沒有,隱隱透著蠟黃,眼神黯淡,唇色慘白,穿著件不合時宜的灰格子長袖上衣洗的發白的軍綠色褲子,一雙黑布鞋已經磨破了邊,露出白布裏面的袼褙。這是剛從妹妹聶秀卿新嫁的家裏趕來的聶曼卿。

由於聶衡的死,讓聶家一時風雨飄搖,聶衛國去京都陸軍指揮學院進修時知道這一年的下半年就要往西南邊境集結,不再是以前的小摩擦了,大戰將會一觸即發,他實在放心不下家裏的人,母親蔣淑珍病體支離,提前退休讓高中畢業的聶秀卿接了班,聶秀卿雖然為人爽利但年齡畢竟還小,妹妹聶曼卿身體也不好,還有孩子要照顧,慕雲昌這個妹夫本來可以回城了卻又考了什麽大學,家裏根本無人照應,左思右想將二十歲的聶秀卿介紹給了自己一個退伍在距離西北市不遠的縣裏公安局工作的戰友,聶秀卿和那人就在前兩天結了婚,聶曼卿是跟著聶衛國帶著蔣淑珍送嫁的。聶秀卿的工作也已經轉到了聶衛國那戰友所在的縣裏,蔣淑珍暫時住在那戰友家裏,聶衛國還是很放心的,他那戰友家境中等,有責任心,人品聶衛國絕對信得過,他相信如果自己真的不幸犧牲了,那人也會照顧好妹妹和母親的。

聶衛國在禮成後就匆匆趕往進修的學校了,聶曼卿留下兩歲多的兒子在聶秀卿的新家,一個人來到了西大。慕雲昌在77年恢覆高考後,參加了冬季的高考,考入了西大,於78年春入學。

聶曼卿對於慕雲昌要上大學沒什麽意見,他走了她也算松了口氣不再緊緊張張,一個人照顧孩子,和公公,累一點,她也不怕。她之所以來西大是因為一封信,趙慧寄來的信,裏面只有一張慕雲昌和她還有一個兩三歲的小孩的照片,那孩子比自己的兒子看起來更像慕雲昌。趙慧想要表達的,她一點也不相信,她要親耳聽他說出口。

沒有什麽比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還有他驚慌的表情更能說明事實了,她就像一個傻子一般,眼看著他的兒子撒嬌的抱著他的腿,眼看著他的女人偎倚在他的懷裏,這樣的情形她應該憤怒,應該傷心的吧,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一點這樣的感覺都沒有,只有驚訝,和驗證了事實後的說不清楚的輕松。

聶曼卿走到了一處葡萄架下停在了那裏,腿腳有些酸軟,卻不敢坐冰涼的水泥凳子,只抓著蔥綠的葡萄架藤蔓歇息,順便回頭望去,他也該追上來了吧。

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小跑而來,很快就到了聶曼卿跟前。

"曼曼,對不起..."慕雲昌歉疚的說道,他怎麽也沒想到,聶曼卿能來學校看他,還被她看到那樣的情形。他好不容易才安撫下扯住他不讓他走的一大一小,承諾了好幾個條件才被放行追了過來。

"我不想聽道歉的話,我們去民政局離婚吧,你們過你們的,我只有一個條件,暫時別讓我媽知道,她身體不好經不起折騰了,我沒盡到做妻子的責任,你也不用太自責,只要別忘記了鬧鬧是你的兒子"聶曼卿對慕雲昌說道。聶曼卿為慕雲昌冒著生命危險生下了兒子,在家裏為他盡心照顧父親,從這種意義上來說,沒有比聶曼卿更好的妻子了,只是自從生下了兒子慕聞朝後,她就再也沒讓慕雲昌碰過,臨產時如同夢境一般的相遇,讓她再也沒辦法勸自己強忍著不逃離接受他...

"曼曼,我..."慕雲昌想再說歉疚的話卻是說不出口了,看著聶曼卿蒼白的臉,瘦的幾乎風一吹就倒的身體,心裏說不出的難受,這個原來還鮮亮的女孩子不過跟著自己三年多就已經像褪了色的照片一樣憔悴,他根本不配做她的丈夫,可是離婚,他從沒想過要和她離婚,即使那個女人如何纏磨他也沒答應,如今的年代離婚的人是要受人非議的,就像打上了異類的標簽,孩子也會受人指點,他是男人且在外面倒是沒關系,可她是在家裏啊,但是現在他還能說什麽呢?事情他已經做下了,是他沒有管住自己做下了對不起她的事,當初他那麽信誓旦旦的告訴那人,自己是認真的,絕對不會辜負她的,結果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什麽也不用說了,我們走吧"聶曼卿說話的聲音不大卻很堅決,說完強打著精神向前走去,她不想再和這個人有任何關系了。慕雲昌上了大學,戶口關系都在西北市,他們離婚倒是可以在這裏的民政局辦理。

附近的民政局距離很近,兩人是走著去的,聶曼卿隨身帶了相應的證件,離婚辦的很順利。

聶曼卿拿到了離婚證書覺得輕松了不少,雖然兩條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沈重。她告別了慕雲昌準備搭班車去聶秀卿家裏接兒子回家時碰到了做知情時同屋的田憶苦。

"聶曼卿,真是你啊"田憶苦帶著塑料眼鏡抱著一厚摞書,看上去開朗了不少,笑的開懷,沒了以前不合群的樣子。

"是啊,我也差點認不出你,你在西大上學?"聶曼卿對於碰到熟人沒有一點欣喜,她現在的心似乎掀不起一絲風浪。

"還沒呢,在親戚家覆課,準備高考,你是來看慕雲昌的?你們怎麽樣了?"田憶苦問道。

"我和他剛辦了離婚手續"聶曼卿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淡淡的說道。

"啊?哎,離了也好,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慕雲昌,這個人太沒原則了,你走後,他有些不像話,以前也就罷了,都結婚了還...有件事我一直想說的,既然現在你們已經分了,我也沒什麽顧忌了。就那王建軍死前那天,你們都去看電影了,我一個人再看書,那個沈修然被拉到縣裏批鬥,晚上竟然還回來一趟,到了我們住的那房間一開口就問你去哪裏了,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嚇死我了,我說了後他就走了,後來又回來一趟,滿身是血,換了衣服就走了,後來我聽說王建軍死了,然後沈修然就被判了刑再也沒回來...很早以前我就想對你說的,可是,當時你和慕雲昌在交往還很快結婚了,我就沒說,沈修然對你真的很好,相比慕雲昌來說他更適合你,哎,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用了,你權當聽故事吧"田憶苦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聶曼卿有些愕然,沈修然?怎麽又會是他呢?她做夢也沒想到是他,他當時正被關押在大隊看守所裏!那天的情形像放電影一樣在她腦中放映,黑暗中她害怕的要命,根本沒註意周圍由多少人,現在想想在王建軍一從她身上移開,她就被慕雲昌抱住了,被他不停的安慰,王建軍沒再打擾他們,就像消失了一樣,他不可能只被她紮了一剪刀就喪命的...

"是啊,沒什麽用了,不過還是謝謝你能告訴我這些"聶曼卿說道,她只是驚訝片刻,便不想再去想了,一切都晚了,知道又能怎樣呢?

"你想開點,早點離開那樣的男人也好"田憶苦安慰道。

兩人說了幾句話就分開了,聶曼卿雖然知道多想無義,卻還是有些渾渾噩噩,和慕雲昌到民政局離婚強撐著的精神在一點點的消耗,疲累從骨子裏透出讓她的身體不聽指揮了,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隱約看見個熟悉的身影從遠處走過,眨了眨眼又消失不見。

聶曼卿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笑了,轉頭想繼續走,卻又實在拿不上力氣,瞧見不遠處有個公園入口,裏面太陽下的長椅被空了出來沒人坐,她硬撐著走了過去坐了上去。太陽灼熱的光芒籠罩著她,她卻沒出一絲汗,依舊覺得很冷,那冷仿佛是從骨頭裏鉆出來的一般,讓她不自覺的蜷縮起來,仿佛這樣才能暖和一些。

坐在那長椅上後,聶曼卿沒有積蓄到前進的力量,反而因為停下來休息而越發的累,這種累讓她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了,眼簾垂下陷入到黑乎乎的夢境,她的意識卻還有些清醒,掙紮著想醒來,卻指揮不動身體,連根手指都動不了,她不停的努力,幾近絕望,不,不行,她不能這樣睡下去,她的小鬧鬧還在母親那裏等著她呢,她可憐的孩子還那麽小,那麽黏她,離開她片刻就苦惱不已,他不能沒有她的....

"丫頭,丫頭?醒醒了"聶曼卿覺得人中一痛,一個蒼老的聲音將她從夢魘中拉回到了現實。

"你這孩子怎麽在大太陽下睡覺,剛才中暑休克,不是我經過覺得不對勁兒,你可就危險了"老人鶴發童顏很是和藹,看的出他是真關心聶曼卿這個陌生人。

"爺爺,謝謝您"聶曼卿頭有些暈,卻是可以動了,很是感激這位老人將她叫醒。

"哎,有什麽好謝的,孩子,你叫了我聲爺爺,我也不瞞你,我是個醫生,剛才給你把了脈,你體質太弱,生孩子又落下血虛之癥,身體機能退化太多,還不如我這老頭子,你要好好保重身體啊,不能再這樣了..."老人眼帶憐憫的看著聶曼卿由衷的說道。

"我知道,謝謝您,我的身體從小就不好"聶曼卿說道,她的身體根本就沒有好過,也這樣過了二十來年了,對老人的話有些心不在焉。

"先天不好後天可補,沒什麽定數,我說的話你不要不當真,你要是不註意調養,把身體的老本兒都耗光光了,最多還有四五年的壽命了,我給你寫個方子,你回去抓藥吃,堅持吃個兩三年,再多註意養生之術說不定可以再多活十年八年的..."老人唬著臉說道,讓聶曼卿等著,從上衣口袋上拿出一支鋼筆和小本子,撕了張紙寫了起來,一連寫了三四頁,將服藥的註意事項也列在上面。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麽要寫這些啊,我也不知道...

或許是對比今世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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