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然在桃林縣的農場＂修養＂了幾個月,似乎又長高了一點,身型雖然依舊偏瘦，卻不似以前那麽清瘦，露出的胳膊可見緊繃的肌肉,整個人勻稱頎長，五官的輪廓愈加分明,成熟了許多,乍一看上去，似乎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面上的神情隨意散漫顯示他處於放松狀態,上挑的眉目隱隱透著桀驁,眼神清冷,讓他多了份兒沈凝的氣質，但是其中俾倪的神色又讓他顯得傲然獨立，如此顯得在紅花寨時，他像是覆上了一層灰色的殼子有著沈沈暮氣，如今這殼子碎裂方顯出了本來的光彩。

因為桃林縣那邊有熟人管的也不嚴，加上快要到入伍時間了，沈修然便被西北市的大哥沈修齊帶到了西北市。沈修然上面有四個哥哥，除了老二早夭，其餘人都長到了成年，老大沈修齊比沈修然大了整整十六歲，老四沈修誠也比沈修然大了五歲，沈修然從小也可以算的上被寵著長大的，以前行事向來張揚無所顧忌，運動中的各種事情他雖然沒參與卻也是事不關己當看戲了，更不用說關心家裏看似風光實則岌岌可危的境況了，整個一標準的紈絝子弟，做了什麽驚人之舉都會被回護著，連向來嚴厲的沈父也只能擺出氣勢絲毫奈何不了他。只是自從沈父在各方角力中退了下來，家中突遭變故，一切都變了，沈修然也仿佛一夜間長大了許多，幾個哥哥當時已經有了工作分散在各地，各有困窘無法回來，也只有他在父母身邊，為了顧及年邁的父母，他拒絕了從來不求人的老父給他的安排將向來與他們家不對付的王家的仇恨都吸到了自己身上，政治上的對立和生活上的摩擦使王家小人得勢咄咄逼人，直到局勢慢慢改變，周圍滲透了站在他們這一邊的人，他們的情況才有所好轉。因為沈修然沒少吃苦頭，幾位哥哥對他也心懷愧疚，想著各種辦法在夾縫中為他求的舒服一些的日子。到了西北市後，沈修然的日子除了沒有以前那麽多的小弟跟在身後，比之以前更加的肆意了。

這個時間段，正是他和幾個熟人約好在西大打球的時間，穿過幾條胡同不久便碰上了蔡夢華兩人。

沈修然看著地上滿臉通紅傻傻楞著的女孩子，有一瞬間的恍惚，她的整個臉脖頸都紅了，像是從裏到外都紅透的柿子，臉上還有些害怕的神情不難看出她的牙齒還在打著顫，眼珠也在抖動著，明明很害怕卻似乎還在強撐著，沈修然剛才冰冷的眼神不自覺的釋放出一抹柔色，腦海裏浮現出聶曼卿的臉，她也是那麽愛臉紅，和這個女孩子一樣的靦腆害羞，膽子小小的，又很倔強，不過她臉紅的時候和這個女孩子不一樣，她，更好看些，面對他，她沒有害怕的顫抖過，總是含羞帶憤，堵著口氣雙頰鼓起嘴唇撮成小小一點要哭又倔強的忍著不丟臉的表情，面上的紅暈從臉蛋中間暈染開，顏色由深到淺，在她白的幾乎透明的皮膚上顯得晶瑩剔透，像是天邊的晚霞又像是盛開的花朵，引的他總想湊近看個仔細再好好的嘗嘗味道...

＂你走路沒長眼睛啊，有事兒沒事兒都給我麻溜兒點兒的起來別擋道！不然小爺我可就踩過去了啊＂沈修然正垂著眼出神他身邊一個十七八歲看起來還很孩子氣的男孩子一臉痞痞拽拽的笑，口氣蠻橫無理像是欺負良家花姑娘的紈絝子弟一般，說著還真伸出了腳要踢過去，只是腳剛伸出去就被沈修然給踹了回去，身體踉蹌著有些不穩，誇張的晃了晃站直了。

＂嘿嘿，五哥，我不是說過了嗎，在這裏您就是老大，可不用憋屈著，就跟在自己家一樣樣的，想罵誰就罵誰想打誰就打誰，嘿嘿，想調戲誰就調戲誰，這妞兒沒長眼睛，沖撞了您我可得替您教訓教訓＂那男孩子一轉剛才的態度很狗腿的說道。

＂兔崽子，哥什麽時候要你教？！你長出息了，連女孩子都欺負？＂沈修然將手中的籃球打了一個轉扔到了那個男孩子身上笑罵道，他之前的表情已經蕩然無存，留下的是和那個男孩子類似的張揚的笑，無所畏懼，肆意妄為的感覺。只是他的牙齒不自覺的在說完話後緊咬著，直讓他的嘴巴裏出現了一絲血腥味...

他惱恨自己無法控制的又一次的想起那個女孩子，又一次的在腦海裏不知悔改魔怔了一般的垂涎她的味道，想念著她的一顰一笑...

＂五哥，這個踩了真沒事兒，嘿嘿，這是蔡叔叔的小女兒蔡夢華啦，小時候和我一起去過你家的，你以前見過的，餵餵，蔡夢華，你摔傻了啊，沒事兒就趕緊起來，想讓我扶可沒門兒啊＂男孩子笑了笑說道，用腳碰了碰蔡夢華，蔡夢華才突然驚醒了一般立即站了起來，有些拘禁的不知所措，直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卻又舍不得，眼睛時不時的瞄著，對於那男孩子的無理似乎一點也沒看見一樣。她剛看到自己盼了許久的＂五哥＂發了一會兒楞，本要立即起來的，卻又被＂五哥＂臉上出現的那抹柔色迷惑，只呆呆的看著....

＂亮子哥，你們這是去打籃球啊，我也去，我也去＂跑在前面的趙愷欣轉身沒看到蔡夢華倒是看到了熟人立即一陣風一樣跑來興奮的拉著剛才和沈修然說話的男孩子說道。

＂死小子，胳膊被你甩斷了！五哥，這是趙叔叔的＂兒子＂趙愷欣，你叫她愷愷就行，愷愷，快叫五哥＂徐明亮有些詫異蔡夢華的表現，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趙愷心撲了過來狂搖著胳膊，立馬甩掉了趙愷欣的手戲謔的說道。

＂五哥好，嘻嘻，帶上我去吧，我也很會打的＂趙愷欣被徐明亮打趣慣了對假小子的名號還是挺滿意的也沒在意，很熟絡的對沈修然說道，然後就開始打量起這位＂五哥＂了，好像是比徐明亮好看點，看起來和她見過最多的那些兵哥哥兵叔叔伯伯們不一樣，嗯，站的不直，頭發也稍微長一點，胳膊腿都放的太隨意了，臉上那什麽表情啊，雖然看上去很和諧，還挺那什麽有味道的，可要是老爸看到肯定要發牢騷罵個狗血淋頭的，呃，好像其他的就沒什麽了不起的嘛...

趙愷欣打量著沈修然不覺間和他的眼神對上，直覺得那眼睛亮的刺眼，心撲通的猛跳了一下...

沈修然和兩個人打了招呼，知道都是照顧過自己的長輩的孩子，看著她們也親切，甩開之前的思緒，面上不再那麽冷峻，還伸手揉了揉年齡小看起來挺可愛的＂男孩子＂趙愷欣的短發讓她跟著一起去。

趙愷欣被一雙大手摸了頭，感覺有些怪怪的，眨了眨眼對沈修然做了個鬼臉，然後自來熟的拉著兩個人的胳膊一起往這附近西大的籃球場而去。

蔡夢華跟在三人後面，幽怨的看著他們的後背，對趙愷欣很不滿意，死丫頭，竟敢碰她的五哥，啊啊啊...

他們撿著西大上課的時間來的，到了西大僅存的一處籃球場，果然沒多少人打，和已經在那裏打的幾個熟人玩兒起了三人籃球。趙愷欣一直蹦蹦跳跳在球場上玩兒，跟著那些男生們一樣大汗淋漓，蔡夢華坐在樹蔭下看的羨慕嫉妒恨卻又不好意思像趙愷欣一樣和那些男生打成一片，只好充當了後勤，給他們買汽水喝。

***

另一邊聶衛國帶著幾人去一家國營飯店吃了一頓，滿足了聶曼卿的幾個條件，讓好幾天都處於半饑半飽狀態的聶曼卿終於吃了頓飽飯。吃過飯後，聶曼卿便帶著聶衛國去了西大她們的宿舍那裏，和夏雪玲一起拿出了家裏帶給聶衛國的東西。

＂哥，這裏面有媽做的辣醬臘肉，還有二十雙襪子五雙手套，一件毛背心一件毛衣，一些裏面穿的衣服，手套襪子都是姐姐幫著織的...＂聶曼卿將一大包東西塞給了聶衛國。軍隊裏可以說什麽都發，吃穿不愁，服裝都是統一的，不過也沒嚴格到內衣襪子統一的份兒上，他們的訓練任務重，磨損最多的就是襪子了，手套可以在冷天時套在發的手套裏面，所以這些東西還是都能派上用場的...

＂你做了什麽？不會就只是裝了東西到包裏吧？＂聶衛國接過東西，捏了捏聶曼卿有些圓潤了的臉逗她道，轉眼看了下夏雪玲，夏雪玲卻沒有看他。聶衛國雖然不怕冷，卻也不會拂了她們的好意，笑著接受了。

＂毛線是我和姐姐去買的，毛衣的一只袖子是我織的...我新學，織的慢...我還有織襪子的，不過都被媽拆了重織了，說我織的不行...＂聶曼卿表功後面又有些委屈的說著。話說她織了半只袖子時，蔣淑珍已經織好了身體的部位和另一只袖子...

＂能學會已經很了不起了，你慢慢來，下次哥可等著你給我織哥全套的啊＂聶衛國本來想羞她說怎麽才一只袖子的，看聶曼卿那樣子又改成鼓勵她了，聶曼卿立馬保證下次給他全套的。

聶衛國將東西放回了車上，聶曼卿便帶著他轉起了校園。

“哥，我和姐姐住的地方，漂亮吧…那邊是操場，中間的草都被拔了種了菜，那幾天下午老師還帶著我們去擡水澆菜呢…”聶曼卿抱著聶衛國的胳膊也不嫌熱，給他介紹著她也了解不多的學校。學校裏有很多樹，樹蔭下散步也不會太熱，時不時坐在長椅上休息休息，說說話，倒也是難得的悠閑。

聶衛國骨架比之聶衡還大，加上在部隊吃的也比在家裏好，又天天訓練，身型很是魁梧，皮膚更是黝黑，顯得旁邊的聶曼卿愈加的嬌小白皙，遠看像是父親帶著幼女散步一般。

前面兩兄妹久別重逢說些沒營養的話還一個說的起勁一個聽的認真，夏雪玲和李瑞佳也沒有去打擾他們，跟在後面說著話。夏雪玲雖然相比聶曼卿更沈穩更兇悍一點，可顯然沒有李瑞佳會交際會說話。李瑞佳明知夏雪玲對聶衛國的意思，卻是不以為意還姐倆好的跟她很熱乎的聊著天，似乎很投緣一樣，只是她看似無意透露出的她身世以及和聶衛國的關系，話越說越是讓夏雪玲面色不自然了。

＂聶衛國真是頭倔驢，在醫院時不聽話老吵著出院，彈片炸裂在背後劃出十公分的傷口，那是那麽快好的嗎，真是的＂李瑞佳顯得很親昵的說著。

＂你知道聶衛國為什麽這麽快就當了連長嗎？他做事兒太拼了，上次負傷剛好又要求去前線...本來他那次應該能夠上二等功的，卻什麽也沒得到，因為他傷還沒拆線的時候就跑到另一個病房和一連的連長打了一架，那人被打的骨折多處，因為有些背景，比聶衛國小軍銜卻比他高，被打後就告了他，那時如果不是他立過功，在連隊裏也有威望沒犯過錯，他就要上軍事法庭了....＂

李瑞佳說著，夏雪玲則是看著前方的聶衛國咬著唇沈默著，心疼聶衛國受傷，又恨自己的沒用，襪子手套除了能保存點溫度還能做什麽呢？聶爸聶媽都是小城市的工人，沒有絲毫的背景，就是一個草根，當初他能當兵也多虧了他強悍的身體素質和天生比別人大的力氣，他為人憨厚耿直，能夠提幹留在部隊又不斷的升遷都是他實打實付出努力的結果。夏雪玲知道聶衛國打架從來都是有理由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被打的人肯定是該打的，觸犯了他的底線的，他卻還是要受懲罰...

夏雪玲的父母都是中學老師，小的時候家境在那一片也算中等偏上，只是運動開始後父母都遭到了批判才每況愈下，她的處境更是糟糕，總是有那些不懂事的小孩欺負她，都是聶衛國幫她擋的，聶衛國為了她打架的次數也就比聶曼卿少那麽一點。小的時候無論是父母開玩笑的話，還是外面小孩笑話他們兩個在一起玩兒的話，都將兩人湊作一對兒，聶衛國雖然沒在意，她卻早已經認定了這個人，可是...

李瑞佳家幾代人都是軍醫出身，母系也都來自軍方，可以說和軍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關系網絡盤根錯節。夏雪玲不笨，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她是在說她可以幫到聶衛國，讓他得到公正的待遇，可以不讓他那麽拼很輕松的就能有好的前程...

作者有話要說：我來了...

公子問，誰是嫂子，劇透下，李是前世嫂子，夏當然是這一世的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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