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此時已經去上工了, 他家的孫子跑去地裏大喊：“爺爺，警察來找你了……爺爺，警察來找你了……”

大隊長孫子是扯開嗓子喊的, 所以這一帶上工的人都聽見了。聽見警察來了，大家的第一個想法是, 大隊長犯事了？

還別說，孫子這樣一喊, 也差點把大隊長給嚇死。要知道, 這年頭老百姓看到警察，就算沒幹壞事, 心裏也怕的。所以，大隊長都仔細回想，自己是不是犯事了。可是從頭想到尾，他都沒有犯事。

大隊長：“知道了, 我來了。”上了岸, 對著孫子一頓教育, “嗓門那麽大幹什麽？有事情不會跟爺爺小說聲嗎？”

大隊長家的孫子才六歲大, 聽見他爺爺這樣說, 他咧開嘴，嘿嘿的笑, 他的嘴唇後嘟嘟的，笑起來的時候，特別招人喜歡。也是這個笑容，是無往而不利的。所以這家夥很知道利用自己的笑容。

大隊長反手打了一下孫子的頭, 不過輕輕的：“警察有說什麽嗎？你曾奶奶呢？”大隊長家已經分家了，但是他是長子，所以老娘是跟著他的。

這孩子名字叫範有望, 範有望道：“曾奶奶給警察倒茶喝呢。警察到了之後說，大隊長在嗎？曾奶奶說，我兒子在地裏上工呢，你們有什麽事情嗎？警察說，我們找他有事情，麻煩您去叫一下。然後曾奶奶就讓我來叫了。”

大隊長點點頭，不再說什麽。可是，越靠近家理，他咋就越緊張呢？這眼皮都挑個不停。

大隊長走進家門，看見兩警察坐著，她老娘陪在一邊，看見他來了，他老娘道：“兒子，警察同志有事情想請你幫忙。”

大隊長先是一楞，隨即松了口氣，是幫忙，不是犯事，那就好。“兩位警察同志，你們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說。”因為錢軍穿著警服，溫賢和錢軍在一起，所以大隊長以為溫賢也是警察。

錢軍：“大隊長你好，我們是有事情找你，但得私下說，你看？”

大隊長：“走，去我的辦公室？那裏沒人，也不會有人聽。”

錢軍：“那太好

了，請。”

一行三人來到村委辦公室，大隊長把錢軍和溫賢請進去之後，就關了門。

錢軍直接道：“大隊長，我們這次來，是跟範溫禮有關。”

大隊長一楞，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反應過來的時候馬上明白了一些事情：“溫禮的家人找到了？”隔了兩年，這件事幾乎被人忘記了，現在這警察突然出現，那肯定是這個事情。只是過了兩年，溫禮都被人收養了，警察還沒放棄嗎？

錢軍道：“是的，幾天前，溫禮的家人找來了，就是這位溫先生，他是溫禮的二舅舅，溫禮是他的外甥，是他已故姐姐的兒子，因為溫禮被人販子偷走，所以他姐姐因為這件事也去世了，這兩年來，溫先生在全國各地尋找外甥。”

大隊長看向溫賢，男人的五官端正，眼神略帶尖銳，氣質上和尋常人有些不同。“但是，你怎麽能證明這位是溫禮的親人？”

溫賢起身，向大隊長行了一個軍禮：“首先感謝範凹裏生產大隊收容溫禮，我是一名軍人，兩年前因為溫禮被人販子偷走，所以我才退伍的，退伍之後，我便全國各地的尋常溫禮，這是我的退伍書，上面寫著我退伍的原因，這是我的軍官證。”退伍書上寫著他退伍的原因，為了尋找外甥。

有些人退伍是因為腿傷或者其他傷，像溫賢這樣退伍的，還是第一次見到。但是之所以寫這個原因，也是方便溫賢去全國各地找孩子便宜行事。他每到一個地方，找的都是警察，有這個退伍書在，他的身份毫無問題的，警察幫忙的時候也會盡力。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這樣去尋求地方警察幫忙，估計警察給的答案就是愛莫能助了。

大隊長看到溫賢的軍官證和退伍書，就沒有疑惑了，畢竟溫賢是警察帶來的，本來也沒什麽可疑，他不過是仔細的問一下。

“那……那你們現在要把孩子帶走？”看這位的氣度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哦，大隊長當然不知道氣度了，就是看這位的樣子，也知道不是普通人，條件肯定好。溫禮如果跟著他們，肯定是享福的，可是想想李秋紅，他就覺得可憐

。想到這裏，大隊長又忍不住道，“你們能找到這裏，想必也知道溫禮和李秋紅的事情了，那是個可憐的人，她對溫禮特別好。”

溫賢道：“這個你放心，李秋紅同志對溫禮有救命之恩，不管怎麽說溫家都會報答她的，溫禮長大之後也會孝順她的。”

聽溫賢這樣說，大隊長稍微松了一口氣：“那你麽現在就要把溫禮帶走了？”他又問了剛才的問題。

溫賢道：“不是，這件事我還要告訴大哥，而且我還沒見過溫禮，只有見過他之後才能確認他是不是我的外甥，不然搞出個烏龍就不好了。我今天來，是想聽大隊長說說溫禮這兩年的事情。”

縣裏林餘餘帶著小溫禮下了牛車，她牽著小溫禮的時候，牽的牢牢的，就怕小溫禮再發生兩年的事情。“溫禮，你要牽著姐姐的手，不能離開姐姐身邊，如果走丟了，你就在原地等姐姐，不管誰來，你都不能跟他走，知道嗎？”

小溫禮：“我知道的。”他小手緊緊的抓著林餘餘的手，小表情好奇中又帶著繃緊，又怕自己走丟了。

糖吃光了嗎？

小溫禮搖搖頭，張開嘴巴給她看。小孩子吃糖不舍得咬碎，因為咬碎了很快就會吃光，所以含在嘴巴裏可以吃很久。小溫禮就是含在嘴巴裏，慢慢的舔著，讓嘴巴裏都是甜甜的味道。

林餘餘先去的地方是供銷社，那次她用肉票換糖票，和那個售貨員相處的不錯，那個售貨員性格爽朗，所以林餘餘想看看和她能不能談些事情。

不過，她還沒走進供銷社，就一道聲音喊住了：“小姑娘……小姑娘……”

然後看到一個大媽朝著她跑了過來。林餘餘記得她，是那位和售貨員搶著想要肉票的大媽。

林餘餘：“嬸子好。”

李大媽看到林餘餘還記得也頗為高興：“小姑娘，你還來換肉票嗎？嬸子有糖票、布票。”但是沒有肉票，沒辦法，肉票流不出來，而糖和布還能通過其他軌道買到，還不用票。

林餘餘想了想：“嬸子，我沒有肉票，但是我有肉。”

李大媽先是一楞，隨即眼睛都亮了。對他們縣裏的人來說，供銷

社沒肉，只能去黑市。但是黑市的肉也是有些地方流出來的，那流出來的肉數量有限，也不是每天能流出來，一個月能有兩回就已經很好了。更重要的是，兩回也未必會輪到她啊，除非每天去守著。

李大媽左右看了看：“你真的有肉？”她放輕了聲音，“咱們可以走黑市的價格，我跟你買。”李大媽這樣跟林餘餘說，自然是不怕林餘餘舉報什麽的。首先，她家裏有關系，其次，說話又沒有證據？第三，她和林餘餘無冤無仇的，犯得著舉報之類的嗎？第四，就是被舉報了，最多買的東西被沒收，其他也沒什麽。黑市買東西跟人家做生意投機倒把可不同。

林餘餘：“是山上的野味，您要嗎？比如野兔、野雞之類的。”其實野豬也能殺，但是她殺了野豬不好拿，她拿不動野豬，除非有車。

李大媽要啊，哪裏會不要的？“要的要的，你有多少？”

林餘餘笑著搖搖頭：“您要那麽多？”

李大媽：“這不，我就問問，那你什麽時候有？啊喲，我想吃兔子肉了，我半年前吃過一回兔子肉，是在黑市裏運氣好買到的，後來再也沒有碰到過，不過兔子肉真是好吃，很嫩，比豬肉好吃。”

林餘餘：“那您下個禮拜有口福了。”

李大媽：“要等下個禮拜嗎？確定有嗎？”

林餘餘：“我只有禮拜日休息來送貨，平時都要上班的。您覺得可以嗎？”

李大媽：“可以的可以的，哪裏不可以了？那到時候我們怎麽交易？”

林餘餘：“下個禮拜我給您一只兩斤重的兔子，您給我兩斤肉的錢，和其他的票。如果是糖票、糧票，給我一斤的，如果是工業票給我一張、如果是布票、草紙票、油票……形形色色的票到時候再說吧，您看嗎？不過我目前最需要的是工業票，我想買個暖水壺。”

李大媽：“沒問題，那下個禮拜日你來我家……”

林餘餘和李大媽又談了一些，交談中，林餘餘還知道黑市的地點。談好之後，兩人就分開了，林餘餘帶著小溫禮進了供銷社。

供銷社三三兩兩的人，裏面挺閑的，甚至有的售貨員在剪裁布。

“妹子，你來了？”林餘餘認識的那位售貨員正在啃瓜子，一眼就看見林餘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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