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當然就是百裏無常。

溫暖不是第一次聽到“洞冥”這個名字了, 但凡一提起，每次都感覺百裏無常怪怪的，讓溫暖有那麽一點別扭，說白了就是吃醋！

還有溫暖後背的胎記, 百裏無常也總是含糊其辭, 溫暖好奇的要死, 真的很想知道是怎麽回事。

溫暖沒有說話，不過範量大已經輕笑了一聲, 說：“看來溫暖很想知道。”

範量大要講的故事需從許久之前說起……

自古以來, 便有福壽、災禍, 光明和黑暗兩種極端。人們向往光明, 厭棄黑暗，向往福壽厭棄災禍，這似乎已經是條自然規律。可不得不說, 有的時候災禍和戰爭，又是推動文明和發展的催化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並非沒有道理的一句話。

光明和黑暗，就仿佛水與火一般, 相互對立極端排斥, 可有的時候又莫名的融合在一起, 變得難解又難分。

“就好像你和老幺一樣。”範量大看向溫暖的目光有些覆雜。

溫暖楞是一時間沒聽懂, 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什麽意思？”

百裏無常皺眉，說實在的，他雖然以前就認識溫暖, 而且兩個人關系匪淺，可是有的事情，他的確不知道。

範量大並沒有繞彎子, 說：“你和老幺的前身，都是洞冥草。而且是一株雙生的洞冥草。”

溫暖和老幺本來只是一株普通的雙生洞冥草，不過說普通也不太盡然，畢竟種植他們的人並不普通。

無意間種下他們的人，便是範量大的師父，也就是唐蔟的師祖。

唐蔟並沒有見過師祖，不過聽說師祖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已經是傳說級別，宛如高山一樣不可攀登，無法超越。

師祖無意間種下了洞冥草的種子，竟是長出一株雙生的洞冥草，看起來生機勃勃朝氣滿滿。

起先只是庭院裏多了兩顆小草而已，誰也不會在意。兩株洞冥草遠沒有那些繁花美麗惹眼，也沒有人特意為他們澆水施肥，但兩株洞冥草生長的絲毫不敢怠慢。

然後有一天，師祖做了個關於洞冥草的夢，夢到了悠遠的未來……

唐蔟聽得一驚，看了一眼旁邊的顧梁，說：“師祖竟也有第六感嗎？”

範量大點點頭，說：“和顧梁的第六感的確差不多，不過師父的這種能力可以運用自然。”

顧梁因第六感所困，而範量大的師父不一樣，他可以隨心所欲的窺探未來，並不會畏懼這種能力。當然這樣洩露天機的作法，是極為消耗元神的。

在夢境之中，師祖看到了一片先知畫面，兩株洞冥草漸漸長大，從不起眼兒的小草日益壯大起來，慢慢的，慢慢的竟然脫離了控制，變得讓人意想不到。

原來這雙生的洞冥草，一株代表了光明和福壽，一株則代表了黑暗和災禍。

似乎是命中註定的，象征災禍的洞冥草，會將天地攪渾會讓哀鴻遍野。而唯一能破除這場災禍的，則是雙生的另外一株洞冥草。

唐蔟聽得有些抓耳撓腮，按照範量大的話，溫暖和老幺是兩株洞冥草，那麽絕對有一株代表災禍，有一株代表福壽。那麽溫暖和老幺，誰是災禍，誰又是福壽？

其實溫暖此時心裏也有這樣一個疑問，同時莫名心中悸動起來。

他雖然忘了以前的一切事情，但不知道為何，心中有種就要破土而出的異樣感覺。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範量大搖了搖頭，說：“但我無法回答你們。”

百裏無常皺眉，唐蔟已經搶先說：“到底怎麽回事啊？我怎麽聽不懂。”

範量大解釋說：“我也不知道誰是災禍，誰是福壽。”

“啊？”唐蔟懵了，範量大都不知道，那還誰知道？

範量大繼續說：“雖然師父預見了未來，但那個時候，兩株洞冥草實在是太小，根本沒有半點修行，所以無法確認到底誰是災禍誰是福壽。但是……”

但是不管如何，只要他們長大，預見中的生靈塗炭便會成為現實……

“所以師父做了一個決定。”範量大說：“師父決定，在他們都還沒長大之前，一並毀掉，不管災禍還是福壽……一並毀掉，也就不會再出現日後的災難。”

“嘎巴——”

範量大說到這裏，百裏無常的拳頭立時咯咯作響。

溫暖聽著，忽然擡手扶住了自己的肩膀，只覺得後背生疼起來，有種被烈火灼燒的感覺。

就聽範量大繼續說：“師父說為了不讓災禍席卷眾生，犧牲一兩個性命，那是值得的事情。”

隨後範量大的師父便將庭院中的兩株洞冥草一並挖出，連根刨起，丟進煉丹爐中灼燒損毀。

“嗬——”

溫暖忽然倒抽一口冷氣，扶住肩膀的手指用力，指尖泛白。不知怎麽的，膝蓋瞬間軟了下來，竟是“咕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溫暖！”

百裏無常伸手抄住溫暖，將他摟在懷裏，說：“溫暖？你怎麽了？”

溫暖勉強搖了搖頭，然而他額頭上都是冷汗，似乎後背極痛無比，已經疼得他無法開口說話。

溫暖感覺後背火辣辣的疼，好似被烈火灼燒著。聽到範量大的故事後，腦袋裏一陣陣白光閃過。那白光驀然變成了紅藍的火焰，不斷的肆虐飛揚。

範量大低頭看著溫暖，說：“溫暖背上的圖案並不是胎記，而是被火焰灼傷留下來的傷疤。”

猶如花瓣一般的胎記，其實不過是火焰傷疤的美化……

老幺的背上，有著和溫暖差不多的“胎記”，同樣是被煉化而留下來的。

師祖將溫暖和老幺投入火焰中煉化，將他們最終煉得什麽也不剩下，只剩下唯一的一捧灰土，然後又將那捧灰土一分為二，分別帶下山去，拋灑在兩個不同的偏僻樹林之中。

“就是這樣，”範量大嘆息了一聲：“師父以為這樣一來，預見中的災禍就能消除，再也不會有什麽代表福壽，或者代表災禍的洞冥草出現，一切都能回歸平靜……”

但事實卻大相徑庭，兩株洞冥草雖然已被挫骨揚灰，但誰又想到他們的生命力如此頑強，就算只剩下一捧灰土，卻又在陰暗的林間默默的生長了起來。

兩株洞冥草因為爐火的煉化，反而凝聚出了元神，有了自己的意識，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溫暖？！”

百裏無常低喝一聲，聲音中充滿了焦急。他懷裏的溫暖突然一歪頭，竟然暈死了過去，失去了知覺。

“溫暖？”百裏無常叫他，他根本一點反應也沒有。

旁邊的唐蔟和顧梁也嚇了一跳，立刻圍上去查看情況。

“怎麽回事？”唐蔟問：“怎麽暈過去了。”

百裏無常單手抱著溫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突然利劍一擡，指向範量大。

範量大立刻往後退了五六步，雖說百裏無常的劍尖還沒有碰到他，但那無形的劍氣，已然逼近，他可不想再被百裏無常重傷一次。

範量大說：“放心，溫暖只是睡著了。他可能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所以有些疲累。”

溫暖隱隱約約聽到百裏無常的呼喚，但是他太累了，精疲力盡，一點力氣也沒有，無法睜開眼睛，就這般沈沈的睡了過去。

然而就算睡著過去，溫暖也覺得不踏實。他感覺背上灼燒的厲害，耳邊也嘈雜的厲害。

有烈火在炙烤著自己，疼痛蔓延全身。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從來都是人言。

溫暖聽到有很多聲音從四周傳來。

“他是災禍！”

“日後必然成為禍患三界的魔頭。”

“若他不死，死的便是萬千無辜生靈。”

“就算他現在什麽也不曾做過，但他骨子裏就是災禍的象征。”

“他是災禍，終於一日……”

溫暖睜開眼睛，第一次感受萬物的那一刻，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

他是災禍。

溫暖想要辯解，可是沒人聽他辯解。周圍只有無盡的火焰，和無盡的痛苦。

他感覺分外的難受，卻告訴自己還不能死。若是自己真的死了，那麽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可就要背定了。

煉化結束的時候，溫暖失去了意識，他渾渾噩噩的睡了很久。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是個陌生的小樹林。

他開始在小樹林中生長起來，一日覆一日，只想著能早日修煉成人，然後走出這片樹林，告訴那些自顧自話的人，自己並不是什麽災禍，更不是什麽魔頭。

終於有一日，在溫暖沒日沒夜的修行中，他擺脫了洞冥草的模樣，修出了夢寐以求的人形。然而很可惜的是，溫暖背上被烈火灼燒的痕跡，根本無法消除，無比清晰。

就算過去再多歲月，又是不經意的想起，溫暖還是覺得背上的傷疤隱隱作痛，好像有火焰繼續灼燒著他，不肯讓他安寧。

當溫暖修出人形，走出小樹林的時候。遠在千裏之外的老幺，似乎比他幸運那麽一些。老幺被一個好心的路人救了起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