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裏的零錢掉到地上。

宋清挽抓著椅子腿，額上的冷汗蹦出來濕了鬢角，白裙上觸目驚心的紅色一點一點暈開來，周圍的喧嘩慌張一陣一陣刺激著耳鼓在腦子裏變成一圈一圈遙遠的回聲。宋清挽緊緊盯著她，她看見那口型——沈箴。

“有孕婦摔倒了！”

“血呀！流血了！！！”

“打120……”

沈箴後退了一步。

宋清挽五指泛白，死命摳著桌腿，目光還是緊緊放在沈箴身上。“沈箴……”她的嘴唇毫無血色。

沈箴腦袋裏一片空白——不，不是我推倒的！

不是我！！！

她一步一步往後退，撞著了身後的人被罵“神經病”，她的手抖得厲害，她想給顧南城打電話，可是她的手不聽使喚，她想叫自己停下來，那是宋清挽她現在有生命危險她需要你，可是腳也不聽使喚。

她腦子裏一幕一幕全是血腥的畫面。大肚便便的女人，驚恐未定的眼神，聲嘶力竭的叫喊，樓梯下的血，還有從廚房跑出來看她的沈母……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推的……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不是我！不是我！！！

她自己掉下去的，不是我……

啊！我的孩子……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沈箴一邊搖頭一邊往後退，宋清挽絕望的眼神漸漸變得模糊，“清挽，不是我……”有什麽東西流了下來，周遭的一切變成無聲的幻象，宋清挽痛苦的樣子也在前方越來越小……

“我知道。”宋清挽極力平覆自己的呼吸，手背上的青筋因為用力突兀的顯現，她臉上汗水與淚水交織在一起，“沈箴，你過來……我疼……”

“沈箴，我疼啊……”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腳步頓住了，卻沒有任何其他動作，她現在全身發抖，沒有力氣去扶宋清挽。

宋清挽臉上濕乎乎一片，淚水流下來，面部攪在一起，分外痛苦，她顫著聲音：“我不想失去寶寶啊……沈箴，你快過來……”

沈箴的心被狠狠刺中了——

有時候甚至覺得，即使自己死了，也一定要把他生下來。

這是顧南城的孩子，沈箴。

我愛他就像愛顧南城一樣。

沈箴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機，這時候屏幕上剛好顯示“沈先生”，她的心臟撲通撲通跳，緊張和害怕讓手抖得更厲害，滑了好幾次才滑開“接聽”，她將電話死死按在耳邊，聲音發著顫而大聲，好像拽著溺水時唯一的稻草：“顧錫華！你過來！！你快過來！！！”

那邊的聲音嚴肅而淡定：“到哪兒？你不要慌，說清楚。”

“我和清挽常去的咖啡店……你快過來，顧錫華……清挽流血了……”說到後來聲音都發不出來，嗓子啞的，一點兒聲都發不出來。

“我馬上到。”電話被掛斷了，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嘈雜……為什麽就沒有人願意上去扶扶她呢……這裏這麽多人，為什麽就沒人上去扶清挽呢……她很痛苦呀，觀望的人們……

宋清挽。

那是宋清挽呀，沈箴。

她朝前邁了一步。

救護車呢，為什麽救護車還沒到？

她流了好多血……

“這樣下去會死的”不知道哪兒冒出來一句，沈箴渾身一凜，宋清挽此刻已經抓不住桌腿了，軟綿綿地靠著，眼睛還是看著沈箴，一如既往的信任和安撫。明明現在遭受一切的人是她，她卻要反過來安慰這個懦弱膽小的自己……沈箴啊沈箴，你到底在想什麽……她不是她呀，她是宋清挽呀……

她會害你嗎？

宋清挽會害你嗎？

她和宋清挽的視線對上，宋清挽蒼白著臉無力的笑了：“沈箴，你過來，我相信你……”

沈箴心中一痛，她跑過去，緊緊握著宋清挽的手，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清挽清挽清挽清挽……你挺一挺……對不起，對不起……眼淚瞬間糊了滿臉，她到底在怕什麽，有什麽好怕的呢，如果宋清挽出事了可怎麽辦呢……她要怎麽面對顧南城，那個愛清挽如愛生命的男人……還有沈父沈母宋父宋母……她們在一起這麽多年，痛苦的時候在一起，快樂的時候在一起，她到底在怕什麽……還幾個月不見面，孕婦可怕嗎？懷孕的是宋清挽啊！

“清挽……”

“扶我起來……”

沈箴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緊緊拉著宋清挽，白裙上的血還是那般觸目驚心可是她漸漸有了直視的勇氣。

宋清挽體態笨重，起來很費力，加上一陣一陣的痛，她沒有絲毫力氣。沈箴驚嚇過度手腳都是軟的，怎麽也拉不起來，急得她又開始掉眼淚，“清挽……清挽……”

顧錫華分開人群疾步走來，走在他前面的是顧南城，他一把拂開沈箴彎腰抱起了宋清挽，動作萬分小心翼翼，面上的害怕心疼如此顯而易見。

“我……”

“噓——”顧南城將人的頭按進自己懷裏，聲線溫柔，“不要怕，放松。會沒事……會沒事的……”

顧錫華在顧南城不知輕重的刨開沈箴的同時將跪著的人裹進了懷中。聞到熟悉的氣息，沈箴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眼淚止也止不住的一直淌，她發著抖，哭得聲嘶力竭：“顧錫華……”顧錫華一顆心又皺起來了，好像有萬箭穿心。他緊緊抱著她，又重重的吻掉她的眼淚：“沒事的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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