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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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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重逢時的場景,哪怕沒有真的在一起過,她也幻想著他會走向她,微笑地叫著她的名字,像是闊別已久的老同學。

畢竟他們從初中到高中都是一個班的,偌大的B市,幾萬名同齡學生,這也是一種緣分。

然而秦真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真正重逢的這一天,他竟然真如想象中那樣笑得幹凈美好地望著她,只可惜出口卻是一句令她魂都差點丟了的話。

“你認識我?”

換種說法,這句話的意思是:請問我認識你嗎?

他不記得她了。

她曾經暗戀七年的人不記得她了。

……

有那麽一瞬間,秦真很想哭。

因為她固執已見地對白璐強調過很多次,她暗戀孟唐七年,是七年,不是六年也不是八年。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七年之後的又一個七年裏,其實她一直沒有忘記過他。

所以其實算起來也許根本不止七年。

她悲哀的,無可救藥的,無疾而終的初戀。

秦真在一瞬間感受著山洪暴發、颶風突起、火山噴發以及各種自然災害同時襲來的可怕感覺,卻見面前的男人忽然間低低地笑起來,無可奈何地坐在她旁邊,回過頭來嘆口氣。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活像是討不到糖果的孩子?”那樣溫柔和煦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秦真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然而緊接著孟唐便以無比熟稔的姿態證實了這一幕,因為他對她彎起唇角,無比肯定地吐出兩個字,“秦真。”

於是秦真驟然回魂,就跟被召喚師召喚而來的神獸一樣敏捷迅速。

她忽然意識到,孟唐在跟她開玩笑,他從一開始就認出了她。這也就證明在這麽漫長的時間裏,他一直記得那個叫秦真的老同學。

孟唐問她:“你去哪裏?”

她答:“La Lune室內設計。”

“你在那裏上班?”孟唐的語氣有點詫異。

“不是,我負責我們公司和那邊的合作。”

孟唐莞爾,“這麽多年不見,你都已經是個能幹的事業型女強人了。”

秦真紅了臉,勉勵克制住不知往哪裏放的手腳,強壯鎮定地說:“就是個業務員罷了,根本沒辦法跟你比的。”

“你知道我的狀況?”孟唐揚起了眉毛,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麽被他做出來就可以擁有行星撞擊地球的功效,掀起一片少女情懷。

秦真承認了,“你那麽厲害,先是考上了首都大學的法學專業,然後又被導師推薦去斯坦福大學碩博連讀,誰會不知道?老同學裏都傳開了,美名遠揚的孟教授已經成為我們炫耀的資本了。”

孟唐笑起來,右臉露出了那一只淺淺的梨渦,像是斟滿了全世界最醉人的芬芳。

秦真的心已經快要跳出喉嚨了。

然後兩人像是所有闊別重逢的老同學一樣進行了非常平和的交流,就在公交車停下來的時候,孟唐出言提醒她:“到站了。”

秦真笑著起身下車,不忘回頭對他揮揮手,笑容滿面地說了句:“再見!”

孟唐也笑著對她說:“同學會見。”

她一直笑靨如花,直到公交車消失在視線裏,整個人才慢慢放松下來,嘴邊的笑意也消失不見。

等待那麽多年,換來了一次平和溫馨的談話。

不足十分鐘,熟稔親切,卻又疏離客氣。

她和他心心念念的人終於破天荒地在一起坐了一次,這是曾經的她夢寐以求很多年的事情,每回都盼著老師能把她調到他身邊去當同桌。

然而在他們當同學的七年時間裏,他身邊的人來了又走,卻始終沒有輪到她。

是巧合,也是遺憾。

秦真吸了吸鼻子,忽然紅了眼睛。

這大概是混跡職場那麽多年的她唯一保留下來的一丁點少女心了,關於她的初戀,關於孟唐二字。

她拎著紙袋轉過身來,卻猛然發現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利,程陸揚坐在車裏,從開著的窗口看著她,也不知註意她多久了。

她猜剛才自己傻了吧唧朝公交車上的孟唐揮手然後久久不願離去的癡情場景也被他盡收眼底。

在跟著程陸揚亦步亦趨地往大廳裏走時,秦真忍不住為自己解釋說:“剛才碰見一個老同學……”

“是嗎?”程陸揚聽起來似乎並不感興趣,淡淡地看她一眼,踏進電梯。

“因為太久沒見,所以就忍不住緬懷了一下同學情誼。”她又補充說,跟著踏進電梯。

“哦。”

“所以站在那兒發呆不是因為舍不得,其實就是一時之間感慨萬千,人嘛,年紀大了總會多愁善感一番。”她繼續打哈哈。

“看得出。”程陸揚居然十分配合。

秦真於是露出一抹笑容,今天的程總監真是破天荒的可愛。

卻聽可愛的總監大人露齒一笑,漫不經心地說:“秦真,我有沒有說過,今後別在我面前說言不由衷的話?”

“……”

“你說謊的時候,腦門兒上就刻著四個大字:我是騙子。”程陸揚沒了笑臉,很快走出電梯,扔下一句,“是個人都看得出你對車上的老同學念念不忘餘情未了一往情深海枯石爛,你當我和你一樣出門不帶智商?”

“……”又一次被狠狠地羞辱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秦真和程陸揚的相處還是一如既往的充滿跌宕起伏的劇情感。

程陸揚的嘴還是那麽賤,秦真的脾氣還是那麽好,只除了隨著熟悉度逐漸上升,秦真已經開始適應了程陸揚的說話模式。

人家都是吃米飯長大的,但程陸揚不一樣,這人就跟吃屎長大的似的,說起話來不噴糞心裏憋得慌。

但秦真很快也就發現,雖說程陸揚嘴毒,但是心腸不毒,甚至偶爾還會表露出一點善良的影子來。

比如方凱的媽媽經常生病,他基本十天半個月就會請假一次,而程陸揚從來不扣他工資,總是一副老子是國家領導人的樣子很炫酷地說:“算大爺賞你的!”

比如天氣熱起來了,她每回到公司的時候,方凱都會給她端來一杯冰咖啡,幫她一解暑氣。剛開始她以為是方凱的好意,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麽好,爾後某天來得早,看見方凱從樓下的咖啡店裏端上來三杯咖啡的時候,才得知原來那是程陸揚的吩咐,他們三人一人一杯,沒有誰被落下。

再比如有一次她剛從公交車上下來,就看見程陸揚在公司門口彎腰朝一個乞討的老人手裏塞了幾張粉紅色的鈔票。那老人眼睛瞎了,只摸得到手裏的錢,也沒來得及感受面額是多少,就一個勁鞠躬道謝。

秦真震驚地站在原地,看著程陸揚走掉之後,老人猛然間摸出了手裏究竟有多少錢,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一刻,她心裏冒出兩個念頭:第一,真他媽是個高富帥!第二,程陸揚是不是還有個雙胞胎兄弟?

這個人好像變得越來越不像曾經認識的那個程陸揚了,只除了嘴賤一如既往。

反正秦真是越來越不怕他了。

La Lune跟不少中小型房地產公司都達成了協議,並且因為程陸揚帶領的一群設計師都是經過他親自挑選的,設計出來的房屋布局與以往傳統的裝修風格有很大不同,充滿年輕時尚感,在業內的名氣也漸漸大起來。

而這一次,程陸揚的成功與遠航集團無關。

短時間內,程陸揚變得越來越忙。秦真要來公司找他一次,還得提前好幾天預約。

初夏的時候,市中心新規劃的一批電梯公寓竣工,程陸揚更是忙得不可開交,秦真來取設計圖的時間也改成了晚上。

經常是她走到走廊上時都能看見程陸揚在辦公室裏專註地看著電腦屏幕,間或移動鼠標修改些什麽,十分辛苦地在加班。

她敲敲門,以一副老熟人的語氣問他:“喲,總監大人又在加班了,今兒又賺了幾百萬啊?”

程陸揚瞥她一眼,“不多,剛好買得起幾百萬個你。”

“……”

然後秦真就等著拿設計圖,坐在辦公室裏,順便把歐庭那邊送來的客戶文件給程陸揚報備一下。

有一天拿了好幾個文件袋來,為了區分戶型,顏色各不相同。她把文件袋遞過去,解釋說:“紅色的是一百平米以內,藍色是一百到一百五,綠色是一百五到兩百。”

程陸揚的手僵在半空,然後以平常的口氣說:“桌上有筆,你幫我標註一下。”

秦真又耐心地重覆了一遍順序,“紅色的是一百平米以內,藍色是一百到一百五,綠色是一百五到兩百。我覺得這個挺好記的,沒必要標註。”

程陸揚徑直從筆筒裏拿了只筆出來,簡短地命令道:“標註。”

秦真覺得奇怪,擡頭看他,卻發現他的臉色陰沈沈的,只得接過筆來耐心標註。掃了眼他身上穿的橘紅色休閑服,她還頗有閑心地開了個玩笑:“總監你今天穿得真風騷,普通人都不敢把這顏色往外穿呢,簡直閃瞎眼。”

程陸揚很快問道:“什麽顏色?”

“啊?”她還在低頭標註,隨口笑道,“橘紅色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穿著這套衣服出去,除非是傻不啦嘰的色盲,不然誰看到這顏色都會笑你風騷又高調。”

不待程陸揚反應,秦真又繼續兀自說笑:“說起來我早就想問你了,那麽燦爛鮮艷的衣服就你敢往外穿,每天照鏡子的時候也不怕閃瞎自己的眼睛?雖說你穿起來也很好看,但難免太招搖過市,叫人以為你是內心缺點色彩,不然幹嘛把自己打扮得這麽花枝招展的?活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對色彩具有超強辨識能力——”

程陸揚的臉色驟然變了,忽然打斷她的話,冷冷地說:“你可以走了!”

秦真才剛寫完最後一筆,聞言筆尖一頓,頓時在紙上染出了一個黑漆漆的小圓點。她詫異地擡起頭來,卻見程陸揚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黑漆漆的眼珠子裏盛滿怒意。

“程總監——”她已經熟稔到可以毫無顧忌地對他發問了。

可是還不容她提問,對方已然指著門的方向,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麻煩你,立刻出去!”

這已經算是非常客氣的言辭了,可是被程陸揚以這樣的姿態說出來,效果不亞於一個字: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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