榊的心意

“走吧。”榊太郎看著阿琦整好了東西，淡淡地沖她點了點頭，轉身拉開辦公室的門，阿琦走出，他又手輕輕一帶合上了門，而後走到阿琦身邊和她並肩而行。

榊太郎本就不是個多話的人，而阿琦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昨天黑山老頭才說過那樣的話，今天太郎就主動來找她了，這兩者之間，不能怪她會多想。她深吸了一口氣，望了望身側高大的身影，無論如何，該來的總是會來的，關於這件事，他們之間也必定得有個交流，既然如此，晚來到不如早來到，她也並不喜歡拖泥帶水。

榊太郎雙目直視著前方，他這人就連走路也是這般一絲不茍，只是不同於平常的心無旁騖，這會兒，他的心思不由自主地安在了阿琦身上。訂婚的事，阿琦的態度，他生平第一次有了猶豫和不確定感，亦或者說是忐忑。

這個時間正是一般部活結束大家回家的時刻，校園內都是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男男女女，歡聲笑語不斷。只是鳳和宍戶之間卻有些沈悶。宍戶在說話，鳳卻是心不在焉樣地點點頭，恩啊幾聲。

“長太郎——”出了校園，眼見著道路上的紅燈亮了起來，鳳卻是沒看見一般直直向前走去，宍戶立時嚇了一跳，猛地將他拉了回來，臉色陰沈得嚇人，他生氣地沖他吼起來，“長太郎，你在幹什麽？！不要命了嗎？！你沒看見紅燈嗎？你到底在想什麽……”

面對宍戶的怒氣，鳳卻一反常態地沒有低頭道歉，目光依舊直直地望著車道上，晶亮的雙眼中露出的目光是以前從未曾有過的覆雜。

宍戶也註意到了他的怪異，扭頭順著鳳的目光望去，一輛銀白色的汽車便映入了眼簾，車子的窗戶半降著，露出一張他熟悉的面孔，是監督？！宍戶楞了楞，也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碰到監督。他的目光被榊吸引了卻是忽略了鳳真正註意的那個人，透過榊太郎隱約可見的阿琦。

或許是感受到了他人的目光，榊在車子經過宍戶和鳳身邊的時候，驀地轉過了頭來，看到宍戶還有鳳，沖他們點了點頭，然後車子很快便與他們拉開了距離，也隔絕了視線。榊的神色不變，眉頭卻微不可查地皺了起來，他扭頭望了眼身邊副駕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阿琦，眼底深處的神色有些覆雜。不同於宍戶亮的眼神，鳳長太郎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投在了阿琦身上，那孩子還學不會掩藏，眼底的愛慕之色非常明晰。

榊打了個彎，車子滑進了另一個車道。有些事情並不是能夠訴諸於口的。

……

窗戶外的天空早就暗沈了，黑得如潑墨一樣。客廳裏只有電視機的的光還在不斷地閃爍著，也只有電視裏的聲音在打破客廳的沈靜。

鳳坐在沙發上，捏著遙控器，卻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電視裏放的是什麽，他的一門心思都在等著阿琦回來，門口略微的一絲響動，他便會警覺地扭頭望去，是不是阿琦回來了，只是一次次都是失望，到後來，他就幹脆看著屋門發起呆來。

屋外，一輛銀色的車子緩緩地停了下來。車裏亮著黃色的燈，映照著車座上的兩人。

榊太郎單手把著方向盤，側頭望向阿琦，車內的燈光投射在他臉上，映出了他格外立體的五官，他的眼睛很幽深，讓人不能直視。

阿琦原本鼓起的勇氣在他的註視下又全部縮了回去，她不自然地扭頭望向了車窗外的漆黑。原本她以為這一次他約她出來，必定是談論那件事的，可事實上，他就像以前一樣，請她吃了一餐飯而已，他的神態舉止也沒有任何不一樣的地方，這讓她根本不知道從何開口。

她抿了抿嘴，不由自主地將雙手交疊握在了一起，“太郎……”

“嗯。”榊太郎應了一聲，車廂裏，他望著她的眼神不由得深邃了許多，握著方向盤的手也緊了緊，他其實也早就看出來她的局促和不安了，只是她不說他便也選擇了沈默，不是不想說，而是他亦不知道這種事情該怎麽開口，他的生命中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即使鎮定如他，心裏也不由自主地會忐忑不安。

然而阿琦可不會知道榊的心思，他永遠沈著冷靜的面孔是他最好的面具。她輕輕地咬了咬下唇，這一刻只覺得口中幹澀，“……太郎，”她交疊的手握得愈發緊了，“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說，”她鼓起勇氣擡頭望了過去，紫色的雙眸定定地對上他的，“昨天，黑山先生來找我了，他跟我說了一件事。”她望著他想從他的眼睛裏得到答案，只是結果卻是令她失望的，他的眼睛裏依舊那樣平靜，看不到一點情緒。“……他說，讓我們訂婚，這件事……你是怎麽想的？”她終於問出了口，卻也立時垂下了眼睫，視線落在了他的領口上。

榊定定地望著阿琦的神色，半晌沒有回答，她眼中一閃而過的不樂意落在了他眼底，一瞬間他只覺得心裏湧上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堵塞之感，他有他的驕傲，若是換做別人，他想他會幹脆地告訴她，既然你不願意，那麽他會主動去和黑山千藤說清楚。

可是偏偏那人是她，這樣的話他就如何都說不出口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在黑山千藤提出要他娶阿琦的時候，他會那般幹脆就答應了，這不是因為他自以為的那個責任，他這樣的人，若是會因為這一點責任而去娶一個人，那麽他也就不會單身這麽多年了。卻原來是因為在意。

“……今晚已經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這件事明天也可以說的。”榊扭頭透過擋風玻璃望向了車外邊黑漆漆的世界，斟酌良久卻最終說了這樣一句類似於敷衍的話。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阿琦沒有得到答案，可是卻也是不想再問下去了，她配合地點了點頭，道了聲“好”，就打開車門走下車去。

榊也下了車。

車子就停在阿琦的房子門前，他送她到門口，最多也不過十來步的距離。

“要進來坐坐嗎？”阿琦轉身問道。

“不了，你進去吧。”榊搖了搖頭拒絕，而後走向了車子。

公寓的房門和車門一同合上了，房子的窗戶上亮起了燈光。

榊望著靜立在黑暗中的公寓，永遠平靜無波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覆雜的神色，他伸手從西裝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心形的小盒子，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又放了回去。銀白色的車子轉瞬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知道，有些事急不來，她還沒有到能接受自己的時候，他不會強迫她，所以也不能給她拒絕自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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