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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抽絲剝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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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歸虛道人氣憤離去時, 沈辭鏡並未跟上,而是悄無聲息地脫隊了。

他斂去氣息,化作大海中不起眼地水滴, 無聲進入了白玉京山腳下山城的酒樓,直上三樓,進了雅間。

而這雅間內, 有一個人已等待良久。

二人相對而坐,謝非言隨手拿起茶壺, 慢吞吞倒茶,目光凝望著壺嘴汩汩流出的清茶, 開門見山道:“此事必有蹊蹺。”

以殊元道人之能, 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選擇一死。

方才在白玉京內, 殊元道人的情況看似緊張,實則遠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因殊元道人雖做了錯事,但沒有釀成真正的惡果,而人們又總是會對“知錯能改”的位高權重之人報以寬容之心。

方才的那一切,與其說是殊元道人被道門眾討伐者逼入絕地, 不得不自戕以證清白的悲壯, 不如說殊元道人老奸巨猾,在奉獻了一場精妙絕倫的表演後,便在保全洗白了白玉京的同時, 也將已化作一團散沙的白玉京真正擰成了一條繩。

而這一切, 都是因為殊元道人的那番詭辯, 和最後的悍然一死!

在道門眾人看來, 一個與天同壽的合體期修士, 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為了不牽連他人和自己的宗門,毅然選擇赴死,這是何等的震撼悲壯?!

而既其人已經身死道消,惡果也未曾釀成,其本心又是出自善意而非惡念,所以日後倘若再有人提及殊元道人時,又怎會以貶低的口吻?甚至可能還會有人嘆一句“其人一心為公,奈何生不逢時,時人難以理解,終將其逼入絕境。此為英雄末路,可悲可嘆”!

如此,一場本該燒盡白玉京的傾天之禍,最後卻成就了殊元道人的美名,也成就了一個上下一心的白玉京!

這樣的手段,不可謂不妙;這樣的果決,不可謂不狠!

若殊元道人當真就此身死,謝非言還能讚他一聲梟雄,讚他雖然滿腹詭計,卻對白玉京一腔無私,以一死來洗脫白玉京的罪名。

但殊元道人真的死了嗎?

謝非言不信。

沈辭鏡稍作沈吟,道:“殊元道人的反應十分奇怪,像是早就準備好了這一切。”

謝非言唇角一翹:“是啊,就像是一場大戲。”

“不,我說的是他面對燕聽霜的時候。”

“哦?怎麽說?”

謝非言倒了兩杯茶,一杯推給沈辭鏡,一杯拿在手上把玩。

沈辭鏡拿過面前的茶杯,令手中這杯滾燙熱茶稍稍降溫後,便同謝非言手中的茶交換。

“不喝冷茶是好事,但太燙的也莫要喝了。”

隨口叮囑一句後,沈辭鏡道:“阿斐,你是否註意到,在帶出燕聽霜的時候,殊元道人曾在他肩上拍了三次?”

謝非言一楞,眉頭微皺:“你的意思是……”

沈辭鏡道:“第一次,殊元道人將燕聽霜叫出後,他在燕聽霜肩上拍了一下;第二次,殊元道人在宣布燕聽霜成為新門主的時候,他在燕聽霜肩上拍了兩下;第三次,在將燕聽霜推開時,殊元道人在燕聽霜肩上拍了三下。”

一共三次,每次遞增,共拍了六次。

謝非言心中咯噔一下,生出了微妙感覺,像是在什麽地方聽過類似的東西。但人的記憶並不是檢索庫,所以謝非言一時沒有想起,便暫時記下此事。

他稍作沈吟,繼續說道:“我去看過了殊元子。從屍體上來看,他的確是死了徹底,再不可能活過來了。”

在看到殊元道人氣絕時,謝非言想過這人會不會是假死,為此,在道門眾人悻悻而去後,謝非言悄然潛入白玉京的弟子們之中,細細檢查了殊元道人的屍身,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面前的屍體,的確屬於殊元道人,也的確死透了。

這並非是某種李代桃僵或假死之法,而是真真正正地死了。

“但我覺得事情並沒這樣簡單。”謝非言道,“阿鏡,你可聽過偷天換日這類的功法?”

沈辭鏡道:“你可是懷疑殊元道人試圖奪舍燕聽霜?”

“奪舍並非是拍肩就能做到的事,也無法在一人身死後完成。我懷疑是殊元子在燕聽霜身上種下了什麽。”謝非言沈吟,“我聽聞世上有一種功法,名為《偷天功》。修習這樣功法的人,可以通過某種方式,在他人身上覆生。”

沈辭鏡沈吟片刻:“但這不是風月先生杜撰的嗎?”

謝非言一楞:“什麽?”

沈辭鏡從袖子裏摸出一本小冊子,熟練地翻到某頁,指給謝非言看。

謝非言:“……”

謝非言沈默了。

他沈默接過這本書,沈默地將它翻了一遍,最後沈默地將目光落在這小冊子的著作人上:

風月先生。

好,好啊,好一個風月先生!

原來就是你這家夥帶壞了他純潔的男主角!!

他就說了,他家小鏡子當年那麽純潔可愛的一個人,怎麽百年沒見就變成了這樣,原來都是你家夥的“功勞”!

為什麽修士的世界裏還有賣小黃書的??

而且看起來還是修士寫的?

你們平時都不修煉的嗎?!

天天寫小黃書畫小黃圖的……你們這群修士怎麽回事?!

謝非言心中翻江倒海。

對面,沈辭鏡托腮,含笑看他:“阿斐不喜歡嗎?”

這話聽著尋常,卻又好像意有所指。

謝非言面上發燙,暗暗磨牙,在心中痛罵了這教壞小孩子的風月先生一百遍後,移開目光,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偷天功》並非杜撰,而是確有其事。數百年前,有一密宗叛徒為求逃脫密宗追捕,棄釋從道,隱姓埋名拜入一無名劍派門下,並糅合了佛道兩派功法,自創出了《偷天功》。其後,他利用這功法,謀害了數人性命,換了數次身份,最後卻不知怎的不小心栽在了兩個初出茅廬的修士手上,這才將《偷天功》的事暴露了出來——而那二人,就是當年的青霄與風近月。他們二人,在捉住那密宗叛徒後,就直接殺了,於是後世便只有《偷天功》的傳說流傳下來,而這《偷天功》具體是什麽樣的情況,則無人能知。”

“原來這功法竟不是杜撰嗎?”沈辭鏡有些訝異。

謝非言點頭,道:“《偷天功》雖然知曉的人不多,且大多是以訛傳訛,但這功法確實不是杜撰。”

沈辭鏡若有所思。

“既然有了這般猜測,那不如幹脆去找當年的人問一問?”沈辭鏡道。

謝非言微微點頭,又微微搖頭:“青霄定不會回答,風近月倒是可以一試。但風近月長年駐守紅塵,誰都不知道他身在何處。”

能闖出些名頭的人,大多都有一手屏息斂氣的好功夫,向人群中一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像風近月這種一失蹤就是數百年的人,更是如此了。

當年,要不是謝非言剛好在山城撞上了風近月,也沒辦法拜托他照看徐觀己。

這一次,謝非言在進酒樓前,也曾想要像之前那樣,在山城附近轉轉,看能不能發現什麽“驚喜”,但事實證明,被逮過一次的風近月更機靈了,因為這一回他壓根就沒來白玉京。

沈辭鏡道:“如果是風近月的行蹤,我可能有些線索。”

“是嗎?”謝非言有些驚訝,“什麽線索?”

沈辭鏡道:“三日後,酒泉長寧府,風月先生的新作《玉如意》將首次發售。按照慣例,每一次的新書售賣,他都會出現在現場,所以這一次想來應當也無例外。”

謝非言:“……”

謝非言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然後他緩緩反應過來。

他張口結舌,目光飄蕩著游向了桌上的小黃書,定格在了“風月先生”這四個大字上,難以置信,無言以對。

你們這些當修士的……怎麽就這麽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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