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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大局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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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鐵鏈的鋃鐺落下, 執法堂下地牢的法陣被開啟了一角,而後大門開闔,接著腳步聲響起。

噠, 噠,噠。

這腳步聲不疾不徐, 一步一步似乎扣在人的心間, 一種危險感與壓迫感逐漸逼近。

這是一種操控人心的手段, 但這一類的手段,謝非言上一個世界就玩爛了,所以他壓根沒有理會這人。

他只是自顧自戳著系統,跟系統討價還價。

“你這系統這麽這樣死腦筋?我分明是用徐觀己身份進來的, 如今誰不認為我是徐觀己?既然如此, 你給我看看徐觀己的地圖有什麽關系?別這麽不懂變通啊!”

系統簡直被謝非言騷擾得頭疼:“親親,我們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開出一個地圖的游戲系統, 請你正視一下我們的功能——我只是個交易系統, 地圖只是交易系統的附帶功能而已。”

謝非言敏銳道:“可是你最初不是自稱炮灰系統接著又自稱修真輔助系統嗎?怎麽現在又變成交易系統了?”

系統理直氣壯:“這些系統的本質不就是交易系統嗎?就像是你電腦所有程序的本質都是0和1,所以我也只不過是換了個說法而已,哪裏有錯!”

謝非言:“……”真是奇了怪了, 這系統怎麽就在給自己套馬甲這件事上這麽有天賦?明明不過是個傻麅子而已。

“總之,你那掃描系統挺好用的,你開個價吧, 怎麽才能讓我用。我也不用你做別的, 掃一下這個白玉京就行了。”

“親親,我們交易系統也是有規章制度的, 休想用糖衣炮彈將我打倒!你想要開地圖只有兩種手段, 一是自己跑一邊, 一是刷聲望, 想要我一個正規系統跟你同流合汙,不可能!!”系統幾乎喊破了音。

謝非言:“一條靈石礦脈。”

“啥……啥啥啥啥?”系統結巴了。

在謝非言與系統腦內扯皮的時間裏,鄔慎思終於來到了謝非言所在的牢房門前。

鄔慎思一路走來,穿過深深的長階,來到地牢深處的某處牢房前。而在這裏,鄔慎思一眼就看到唯一的光源從天窗一角跌落,而他的好徒弟徐觀己則沐在這如水的月光下,盤膝而坐,背脊挺直,雖面上已經沒了如沐春風的笑意,但那一身白衣卻依然如同初見之時。

這是鄔慎思最欣賞也最痛恨的姿態——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人上人的模樣。

然而徐觀己的姿態越高,鄔慎思就越想要將他從雲端打落。

鄔慎思暗自咬了咬牙,冷笑一聲,上前兩步,假惺惺道:“好徒兒,時隔十年,我們終於再度相見了。”

“徐觀己”閉眼背對著鄔慎思,不動不搖,就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只全然將鄔慎思當作一個死人。

系統:“你可別騙我,你哪來的一條靈石礦脈?”

對尋常修士來說,靈石的難得的寶物,否則當初謝非言也不會卡死在九十九靈石一顆的洗髓丹上。

但對某些大宗門來說,靈石這東西卻是唾手可得,因為他們手上有靈石礦脈,還不止一條!

比如說白玉京所占據的這連天山脈下,就埋了不止一條靈石礦脈,而更多的靈石礦脈的位置,就在青霄仙尊的腦袋裏。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將整個人間的靈石礦脈統統開采出來!

謝非言用極具誘惑力的聲音跟系統說道:“在廣陵城時,你就看過廣陵城的寶庫有多麽豪闊了……但是你覺得區區一城城主的寶庫,與白玉京這樣大宗門的寶庫比起來又怎麽樣?”

系統倒吸一口涼氣:“你,你要去洗劫白玉京寶庫?!”

“白玉京寶庫不至於,但洗劫空一條靈石礦脈還是沒問題的……那麽,幹不幹?”

“我,這,你,那個……”系統陷入了無盡猶豫中。

謝非言耐心等待,便沒工夫理會鄔慎思。

而落在鄔慎思的眼中,自然是“徐觀己”姿態高傲,哪怕落入地牢這樣的地方,還一派目無下塵、自命清高的模樣。

鄔慎思心中有氣,嘴上也越發陰陽怪氣:“萬萬沒想到,我鄔慎思英明一世,最後竟養出了這樣一個忘恩負義之徒,不但背叛了有著師恩與救命之恩的為師我,更是背叛了培養你整整十年的白玉京!”

謝非言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覺得這人逼逼叨叨實在煩人。

但與此同時,他心中還有一些微妙情緒——來自融入他記憶的胥元霽的微妙情緒。

是對這人竟然如此詆毀他敬重的兄長的憤怒,是對這人如此痛罵他憎恨的兄長的快意,甚至是痛苦,譏誚,不甘……

謝非言嘆了口氣,有些頭疼地將這些覆雜情緒壓下,同時心中也隱約升出一個問題:分明胥元霽乃是楚風歌的分魂,為何竟就這樣融入了他的魂魄之中?

就……沒有什麽排異反應之類的嗎?

甚至他拜托風近月照看徐觀己的念頭,真的是他以為的“不想要徐觀己突然冒出來打擾自己”,而不是他放心不下這位“愛護過自己、救過自己、教導過自己,也辜負過自己、漠視過自己的兄長”嗎?

謝非言難以繼續想下去,不敢繼續想下去。

他太陽穴血管一突一突地跳著,漸漸地有些耳鳴。

但牢房外,那陰陽怪氣的聲音依然在繼續:“我的好徒弟啊,你分明曾為白玉京首席,分明曾受萬眾敬仰,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大好前途,但最後,你卻自甘下賤,淪落至此……放在之前,又有誰能想到如玉公子徐觀己竟會有這樣的下場?瞧瞧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還是當年的那個光風霽月的齊國太子嗎?”

謝非言越發心煩意亂。

鄔慎思道:“嗚呼哀哉!或許,淪為下賤,這就是胥氏一族的命定結局吧!”

這一刻,那沐浴在月光之下的徐觀己驟然睜眼望來,目光淩厲可怕至極,叫鄔慎思竟在這一刻生出了一箭穿心的刺痛感。

“師父?師恩?救命之恩?”只是一瞬間,“徐觀己”便側身,將他面龐埋在濃重的陰影之下,不疾不徐的聲音裏盡是森然冷意,“恩?你這般人面獸心薄情寡義的畜生,也配談恩?”

鄔慎思有一瞬間忘了呼吸,幾乎顫栗起來。

但他很快回神,勃然大怒:“你就是這樣與你的師父說話的?這就是你胥氏一族的教養?!”

謝非言冷笑一聲:“教養乃是對人才用得上的東西,對畜生哪裏用得著?”

“你——”

“老賊,我且問你,如今一切真相我都已經明了,無論是當年你對胥氏一族的追殺,還是你暗中扶持楚國滅我齊國,又或者是你刻意誤導我叫我將你視作恩人,甚至你對……胥元霽的刻意引導,令他一介皇室淪為刺客一流,這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知道了,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麽臉面在我面前以恩人以師尊自居?這樣毫無面皮恬不知恥的你,說你是畜生又有何錯?!還是說你認為你自己畜生不如?”

鄔慎思萬萬沒想到這位向來自持身份從不對人惡言相向的齊國太子,竟然有一天也能吐出這樣辛辣難聽的譏諷和叱罵!

雖然能有這樣的表現,或許正說明了他已成功將這齊國太子的傲慢清高扒下,將這人從雲端狠狠踩落在了泥底,是他的勝利所在,他應該高興才對……但這小賊真的是罵得太難聽了。

太難聽了!

鄔慎思氣得幾乎一個仰倒,額上青筋直跳,眼前都幾乎有些發黑:“你,你這無恥之徒,枉你曾為一國太子,竟然口吐如此粗鄙之言!”鄔慎思深吸一口氣,轉念又是冷笑一聲,“但你也莫要高興的太早!逞一時口舌之利又有何用?待你被壓至門主面前,當著白玉京上下的面被處置、身敗名裂之時,我看你還能不能這樣囂張!”

鄔慎思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身後,“徐觀己”的聲音淡淡傳來:“你就不怕我當著眾人的面,揭穿你鄔慎思的真面目嗎?”

鄔慎思得意的聲音遠遠傳來。

“你大可試試!”

謝非言一笑,閉上了眼,掩去了眼中譏誚。

而在外頭,離開了執法堂地牢的鄔慎思,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痛快,面上的表情越來越張狂,越來越肆意。

胥老狗啊胥老狗,你可有想過他鄔慎思竟能有今天?你可又有想過你胥氏一族竟也有今天?!

三百多年了,他鄔慎思終於能夠一雪前恥!當年你胥老狗對他鄔慎思的傲慢與無視,他定要你齊國胥氏以一國來報!

鄔慎思無聲大笑,走向了自己的覽天樓,然而走到一半,他的笑就僵在了面上。

因為他看到自己燈火通明的覽天樓內,突然多出了幾道人影!

鄔慎思想到自己樓內的東西,心中生出慌張來,連忙來到覽天樓前,推門而入。

而就在他推門的一瞬間,一道血浪飆出,濺在他的面上,而後一道帶著金石刀鋒氣息的靈力化刀,自上而下地斬下,在鄔慎思身前三寸前的地方擦過,堪堪將一道魂魄擊碎!

鄔慎思腦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還活著,背後終於落下冷汗。

他嘴唇顫抖著,看向身前,看到了仰面倒地的風平林眉心血洞,也看到了他最後一縷魂魄隨著方才那一擊散去的模樣。

鄔慎思背後冷汗落得更快了。

“抱……抱歉……實在抱歉,我沒想到——”鄔慎思結巴著解釋。

但這番話卻被室內端坐的那人打斷:“鄔長老,我早已同你說過,此地此事至關重要,萬不可被人發現,所以你的任務就是鎮守此地,無令不可輕離……但你做了什麽?鄔長老?你方才去了何處?”

鄔慎思背後冷汗沾濕了衣裳。

“實在抱歉,仙尊大人,我只是聽說了我那逆徒的消息,然後——”

“罷了,不必解釋,我對你那些小心思沒有興趣。”

端坐的那人放下了茶盞。只見此人穿著白玉京一派的標志性白衣,一身的仙風道骨,那冷淡的眉眼雖與俊美無緣,但卻有著力量與權勢堆積而成的致命魅力。

這人,正是當今世上修為最高的青霄仙尊!

而在青霄仙尊一旁,還有立著他的唯一徒兒,雲霄公子雲不缺,而更後面一些站著的,才是白玉京如今的門主,殊元道人。

青霄仙尊懶得理會這些小事,只隨意說了句“沒有下次”,便化作虛影,消失在了座位上。

青霄仙尊一走,雲不缺也面無表情地離開了,看也沒看地上的風平林和滿身冷汗的鄔慎思一眼。

而直到這師徒都離開後,殊元道人才走到鄔慎思面前,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你,唉,你糊塗啊!區區一個徐觀己,值當什麽?竟叫你在這樣重要關頭離開覽天樓?!早知如此,當初這個任務就不該交給你!”殊元道人又是氣惱又是失望,“記住了,沒有下次!還好風平林闖入的時候恰有仙尊在此地坐鎮,及時殺了他,堵上了他的嘴,否則叫他去外頭一嚷嚷,別說你我,哪怕是白玉京,都有滅頂之災!”

但這般無緣無故失了一位分神期的長老,還是叫這位白玉京門主頗為肉痛。於是殊元道人恨恨一甩袖子,就要離開,但鄔慎思一個激靈,連忙扯住了他的袖子。

“等等,等等!門主,這……這風長老……該如何?”

殊元道人不耐道:“風長老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你將他屍身搬去他的密室稍作偽裝就可。”

殊元道人說完要走,鄔慎思又拉住了他。

“那,那他的弟子……”鄔慎思聲音細了下來,“他的弟子……可能知道了我的事……風平林今天過來可能就是找我討個說法,但如今……如今……我們這麽說,那燕聽霜真的會相信嗎?”

殊元道人斜睨鄔慎思一眼,越發瞧不上這家夥了:無勇無謀,除了一點天賦和滿腔惡毒之外,沒有半點出彩之處,與風平林是天差地別。

只奈何風平林太過有原則了,不好控制,而這家夥是用完折斷也不可惜的刀,這才……

殊元道人收了念頭,道:“那燕聽霜再好解決不過,你只要偽造風平林的字跡給他留下一句話,他就知曉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並且日後也絕無二心,能夠毫無顧忌地被我們所用。”

鄔慎思大喜:“什麽話?”

殊元道人扯出了自己的袖子,轉身離去。

“大局為重。”

大局為重。

只這四字,就能捆死一個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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