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第一周過去後，忽然清閑了起來，這天老師請假了沒來上班，林果到早上到公司後閑逛了一圈也沒有什麽要她做的事，於是到了中午就打算先走了。

她站在十字路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考慮著是否要打個電話，不想一擡頭就瞧見了對面那個熟悉的身影。

既然遇上了，林果把手機放回了包裏，朝對面揮了揮手。陌言看到就站定了，等著交通燈變綠後，看著那女孩從從容容地走了過來。

林果骨子裏仍有著傳統女性的矜持，她從來沒有送過男生禮物，於是在生日宴過後，就想著回請一次，現代都市中的很多年輕人不論男女都習慣AA制，因而她的邀約並不顯得生硬或別扭。

陌言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剛剛逛完書店回來，手上還提著買回來的新書。林果聽他說過租的公寓就在附近，就說現在時間還早，先把書送回去再去餐廳也不遲。

兩人才走到住宅樓下，就聽到了一個抱怨聲傳來，散發著濃濃的怨念，“怎麽才回來啊，沒接到我的電話嗎？”

舉目望去，前邊站了一位男生，這大冷天也沒見出太陽，他卻帶著一副耍酷的墨鏡。

陌言取出手機看了一下，果然有個未接電話，也許是大街上太嘈雜了沒有聽見。他無辜地揚了揚手，說了聲抱歉，然後輕笑了起來，“跟你說過幾次了，在居民區裏帶墨鏡反而更搶眼了。”

那男生黑著臉摘下了墨鏡，看了一眼一旁的林果，壓低了聲音問：“這位是？”

陌言不答，卻回身向林果介紹著：“這是顏磊，我的朋友。”

林果之前就覺得眼熟，這時才恍然認了出來，這個男生赫然就是聖誕晚會上登臺的歌手，葉菲還曾興奮地向她嚷嚷著他的名字。

顏磊抓了抓頭，說了聲“你好”，原本看上去一副拽拽的樣子，此時倒像是靦腆起來了似的，不像在舞臺上那麽另類非主流，也與在一些新聞中被貼上負面標簽的形象不太相符。

林果看他似乎是特意來找陌言的，於是和陌言說不跟著上去了，就在樓下等他下來。

陌言點了點頭，帶著顏磊往裏走，那小子還不忘偷偷回頭望了一眼，被林果看到後又不好意思地扮了個鬼臉。

林果看在眼裏，臉上也露出了笑影。

陌言領著顏磊上樓，隨口問道：“這次來怎麽沒提前說一聲？”

“公司臨時安排的活動，這才剛下飛機呢，你最近越來越悠閑了，譚哥他們工作室年前忙得焦頭爛額，差點想派人來把你抓到帝都去。”

“你也知道我目前身份上還不適合，就是前兩年寫的那些曲子，也是托了鄒姐直接找你的經紀人，公司才沒有多說什麽。”

“哼，什麽叫公司沒多說什麽，本來就是你寫給我的歌，公司憑什麽有意見？你還不知道吧，某個人渣還找高層要過那兩首歌呢，要不是溫姐資歷深頂住了上面的壓力，說不好他還能真厚著臉皮搶去呢。”

陌言看著他一臉不爽的樣子，倒像是耿耿於懷有人想要跟他搶糖果的小孩，不由笑了起來。忽而又想起了一事，問道：“聖誕晚會的事擺平了吧？”

顏磊都快忘了這件事了，這時提起來也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倒是對某個人的不爽更深了一層，“新聞上都定性為歌迷沖突了，能有我什麽事？會出這種事，還不是因為把那個渣滓也塞進去了麽。我還就是看不慣那個小人了，當年就喜歡針對你，也不看看他自己那副不學無術的猥瑣樣子……靠打通了上面的關節才混到了今天，公司砸下那麽多血本捧他，到現在還不是混得不三不四……”

他發了一通牢騷後打住了話頭，看著陌言認真地說：“你要小心那家夥。”

陌言聞言失笑，“我這樣的邊緣人士，早已和他沒有利益沖突了吧？”

“你不要太天真了，這樣的小人，是最會記仇的，十年八年前的沖突都不會忘記。更何況前次曲子的事，說不定他又記了一筆呢。這人渣是睚眥必報的，搞不好什麽時候就在你背後捅刀子了……”

陌言笑著看向他，“念起來頭頭是道的，也不知道一直以來最讓人操心的小鬼是誰了……”

“陌言！”

陌言伸手揉著他的頭發嘆道：“當初還肯喊聲大哥，現在就連名帶姓地叫了……”

顏磊瞬間就像是轉化成了一只順好毛的大型犬類，完全沒有了先前的氣勢。這些年當年舞臺上的兄弟們都各分東西，也就他們兩人始終有聯系，只有他最清楚不過，這位陌言大哥的惡質起來，是氣死人不賠命的。

他略煩躁地擼了擼頭發，忽然想起了什麽，神神秘秘地問道：“剛剛那位是女朋友？”

陌言無奈地提醒他說：“一會兒在她面前不要亂說話。”

顏磊一臉有戲可看的神情，“怎麽還怕我嚇跑了小嫂子啊？”

陌言輕笑道：“我是好意提醒你……你不要看她溫和無害的樣子，如果被觸到逆鱗，一定有你受的。”

顏磊不以為然地說：“明明看上去只是個文靜的小女生啊。”

這天坐在餐廳裏，林果也和陌言聊起了顏磊。

顏磊在近幾年比賽出道的歌手裏，算得上是小有名氣的了。在這個圈子裏，還算紅的新人，圍繞他的各種新聞總是少不了。但此次見面顯然顏磊給她的印象卻還不錯，不像以前聽說選秀圈用惡俗炒作博關註的人那麽不堪。陌言聽了她的話後，頓了一下，說不否認存在那樣的個別例子，但也有很多時候是不實的傳言害人。

林果這時才想起眼前這位的身份，不由啞然失笑。她先前覺得陌言一點也不像是會去參加選秀的人，可是在陌言之前，她並未見過任何一位選秀明星，只是因為她耳濡目染地對那個圈子有了偏見，在見到真人後，想法卻又有了變化。

陌言是這樣，顏磊是這樣，認真想來根據職業簡單粗暴地將人劃分為三六九等也是不適合的。就好比她的西裝革履的同事們登門造訪客戶，偶爾也會遇到被當做騙子趕出來的尷尬，也是大眾對這幾年股市的不滿情緒投射到了這個行業的從業人員身上。

“每個圈子裏都有些見不得光的事，娛樂圈也是這樣，不過是因為在公眾面前曝光的程度更高，才顯得更為覆雜而已。”

他微笑了起來，“但也不是黑社會。”

林果這幾天在家裏做了些功課，知道他們這些新人出道時的合同一般都很是霸王條款，於是就關心了一下他的自由境況。

他提起來倒是一派輕松，“既然是不平等條約，就說明法律約束力反倒沒有正規的合約那麽強。總有些自作聰明的人，想要占盡的便宜，沾沾自喜之時卻沒有想過，挖的坑有一天也許是自己要跳進去的。”

“不過是在代價相等的情況下，一無所有的個人與公司相持損耗不起而已。”所以解約才是最後無奈之選，更何況娛樂圈中都是吃青春飯的。

“很難達成和解嗎？”

“不過是看雙方願意各自妥協多少，若真的無法達成共識，其實也沒差。”

所謂不差就是他現在這樣的無業游民狀態嗎？

林果看著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當初是為什麽想要離開的呢？”年輕人有明星夢的不是少數，那樣五光十色的世界就近在咫尺之時，究竟為何能做到毅然抽身呢？

“曾經也站在過鎂光燈下，穿著並不合適的衣服，裝出自己也不認識的模樣。光鮮亮麗，卻逐漸找不到真實的自己的存在。”

“於是問自己，不能離開嗎，離開後會失去什麽。想通後就釋然了，無比輕松。”

“你看，我從來不適合做一個明星，不是因為清高或是別的，而是不舍得付出，不夠熱愛。”

他微笑了起來，“夢想啊，愛啊，隨口說說而已。”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情人節剛過，餐桌上插了一支玫瑰花，細心地剪除了紮手的刺，只餘下芬芳嬌艷。在他說這段話的時候，林果看著玫瑰花枝在他修長的手指上輕繞，幾乎以為看見了亂紅飄零碾作塵泥，但眨了眨眼，只見依然在枝上嬌艷欲滴，完好無損。

仿佛方才不是他在一點點剖開自己的心，而是在閑適地欣賞一朵花開的瞬間而已。

林果看上去只是安安靜靜地聽著，誰也不知道她內心的情緒波瀾。

那個人如此鎮定自若地說著往事，仿佛那真的只是年少輕狂時無關緊要的一筆。然而她卻知道，越是冷靜自持的人，在旁人難以窺見的內心中，在生命中的熱情被激發的時候，會迸發出火山噴發那般的炙熱與不可更改的執拗。

迷戀，或愛，她也並不是沒有經歷過。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