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當回去的夏爾把這個消息告訴紀堯姆的時候，紀堯姆吃驚得都呆住了，好一陣子都沒回過神。

最早的時候，他對兒子的要求只有乖巧而已；然後，這種感覺在葛朗臺家遭遇合夥人的背叛後改變，變成了“會做事總是好的”；再後，夏爾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了他能做到的遠遠超過做父親的所能想到的範疇——

現在，除去名正言順的伯爵稱號，夏爾已經要在內閣占據一席之地了嗎？

假使紀堯姆聽說過萬萬沒想到，就知道該怎麽用現代語言形容這整件事——夏爾根本是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出任CEO、贏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節奏！

除去白富美這項還有待考量之外，其他方面現在都已經幾近達成了！紀堯姆一時間根本想不到別的方向，只追著夏爾的話尾問：“……真的？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在剛剛。”夏爾簡略地說了一下。因為他知道紀堯姆知道事實後一定會擔心，故意把會議部分略過去不提。反正沒有大意外的話，他完全可以在成功之後給他爹一個驚喜！

維克托這回做得實在夠隱蔽，把大多數人都瞞了過去，紀堯姆自然也不例外。所以紀堯姆現在已經感覺到，他快被那種巨大的幸福浪潮擊暈了——“夏爾，好兒子！”他激動得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只給了夏爾一個很緊的擁抱。

夏爾反手抱回去。“您可悠著點高興，”他笑嘻嘻地提醒，“別過頭了！要知道，您還能期待更多的呢！”

“我不期待更多的了，我已經滿足了！”紀堯姆的聲音都在顫抖。等這陣高興過去之後，他才想到另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你豈不是更忙了？”

“年輕人總該有點幹勁，我記得您以前可是這麽對我說的。”夏爾道。

紀堯姆放開兒子，用力拍了拍夏爾的肩膀。“這時候還記得擠兌你父親？”他笑道，又問：“你真的沒有問題嗎？”

“您放心，我知道我自己什麽時候該休息。”夏爾俏皮地眨了眨一只眼睛。“就算是陛下親自來，也不能剝奪我的這項權利！”

這種明擺著是強詞奪理的話讓紀堯姆再次笑了出來。弗朗索瓦說得沒錯，全巴黎、甚至全法國都找不到一個能和他家夏爾相比的好兒子了；一點都不讓家長操心，而只會帶給家長驕傲！“胡說什麽，陛下怎麽可能下那樣的命令？”

父子倆又開了一會兒玩笑，這才說回正事。

“要是你忙不過來，一定要和爸爸說。”紀堯姆關心道。

“那當然，沒有比您更能讓我信任的人選了，父親。”夏爾回答，“不過只要有空，我很願意您把一些事務分給底下的人做。”

所謂底下的人，就是葛朗臺商社裏的社員，足夠忠誠可靠的那種。這些年來，夏爾已經悉心培養出了幾個心腹。

紀堯姆點頭。“雖然我對內閣的事情只有聽說，但你一定要小心點，夏爾。”越大的責任是越大的榮耀，但同時也是越大的風險啊！

“我明白。”夏爾點頭。

換做是他最早的時候，他一定不會接受這項委任；但現在形勢所迫，他不上也得上了。但話再說回來，就算是財政大臣對他來說是新領域，但他既然點了頭，那就一定會努力做到最好！

紀堯姆欣慰了。他和妻子一輩子的指望都寄托在夏爾身上；現下，別說是在天國的妻子能夠安息，他覺得還沒到天國的他也能滿足地閉上眼。如果一定要說的話，似乎只有最後一個遺憾……

“照你說的，我讓仆人把那位布朗舍子爵送了出去，囫圇個兒，帶著他的禮物。”紀堯姆說，語氣不像之前那樣高昂了。“等他醒過來，會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他自己的幻想！”

“那當然最好。”夏爾對所謂的親舅舅半點好感都沒有，巴不得讓這種人有多遠滾多遠。“不過我想，這麽久了，他都沒有采取行動；為什麽偏偏是今天，他找上門來？”最近真的沒有人在背後煽動他這位看起來就不怎麽精明的舅舅嗎？

紀堯姆被這麽一提醒，馬上發覺了其中的詭異之處。“你說得沒錯，布朗舍子爵一向都是要面子的人。”他沈吟道，“如果要徹底解決這件事，只要把後面攛掇的人搞定就可以了？”

“沒錯。”夏爾肯定。

“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讓人去查。”紀堯姆一瞬間就做出了決定。他發誓，不管是誰在打他家財產的主意，都要讓那人好看；而如果敢打夏爾主意的話……

哼！就算再高貴的貴族小姐，和他兒子相比，能算什麽？值半個生丁嗎？

所以很明顯，德·奧布裏翁子爵一家希望通過布朗舍家迂回地和葛朗臺家搭上關系的美夢成了泡影。不但成了泡影，他們的行為還成功地讓一大堆無辜的貴族順帶躺槍、讓紀堯姆認為貴族大多都沒好東西、只有拉進黑名單的價值！

只可惜這件事在維克托知道之前就已經落下了水花，再也沒被提起。若是維克托知道，他一定會感謝有德·奧布裏翁子爵這樣的豬對手——

產生的效果簡直是神隊友級別的，有沒有？

至於夏爾，他倒是知道，但聽過之後就直接忘到了腦後。什麽原著的宿命，就讓它見上帝去吧！

過了幾天，路易十八讓黎塞留公爵宣布了他的諭令，夏爾正式成為內閣一員。雖然大多數人對夏爾火箭般的升遷速度表示震驚，但他們也沒有提出反對，一絲一毫都沒有——

財政大臣很會掙錢，那不是個很好的、而且必須的優秀品質嗎？放眼全法國，還有誰能在這方面超過夏爾？

國王對這種激起個水花、又平靜下去的反應很滿意。因為，在大革命之後，君主想做出一個大多人民不反對、甚至讚成的決定已經非常難。而他現在做出了這種的任命，很明顯具有某種傾向性；下頭還毫無反應，只能說明一點——

他做出的決定，正好符合了絕大多數人的利益！

在想到這個的時候，國王也想到了另一個方面。照他之前的看法，如果他弟弟即位，那有八成的可能不會安穩地老死在王座上；但現在，他親愛的弟弟連摸到王座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啊，這可真是件遺憾的事情，國王如此心想。

至於阿圖瓦伯爵自己是不是察覺到了這個殘酷的未來，知道內情的人都偏向肯定。因為英國人帶著令他們滿意的合作金額回去之後，國際形勢就有了悄然的改變——

神聖同盟中的俄國、普魯士、奧地利，再加上英國，是在拿破侖戰後維也納會議上起主導作用的國家。也就是說，對戰敗的法國實施什麽制裁，是由四國聯手制定監督的。

英國本來的傾向就是不過度制裁、以免引起法國國內情緒惡性反彈，而現在更是松動；俄國，路易十八已經派人和沙皇亞歷山大一世打好了關系；至於普魯士的腓特烈·威廉三世，正忙著出兵西班牙，沒空搭理只是在內部搞發展的法國——

這樣一來，就算奧地利的梅特涅態度再強硬，也沒辦法阻止。

國家之間的平衡本就是件很微妙的事情，神聖同盟的聯系又很松散；想當初，為了薩克森的歸屬，神聖同盟內部差點自己打起來……

英國這一改變立場，形勢馬上就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範圍！若是奧地利能拿出足夠強大的力量——無論是軍事還是財富——他都有可能掰回一局；但很不幸，這些梅特涅想要的東西，都沒有！

要博弈，至少得拿出足夠上桌的籌碼；連這個也拿不出的話，那就只能看別人玩了嘛！

事情好像很覆雜，但說到底的道理就是這麽簡單。

對這種發展，有些人樂享其成；但同樣，也肯定有人坐不住。至少，原本胸有成竹的米歇爾坐不住了。

在維克托等人的推動下，英法達成了合作關系。他知道這回事，一直都知道，但根本沒當回事。他以為這就是個經濟層面上的東西，充其量是一種國際關系的緩和，沒想到它深深地影響到了將來國內的政治格局——

瞧這風頭，某些人已經要把阿圖瓦伯爵徹底推下去了啊！

其實米歇爾不關心保王派的未來，但他不得不介意他不在那些“某些人”之中。他原以為他已經把維克托的一舉一動都收入眼裏：瞧，就連對方的那點小心思，他都註意到了、並能加以利用呢！

可事實證明他肯定還是遺漏了什麽，關於維克托所能做到的事情以及所需要的時間估計……相比於情書，這些才是最關鍵的部分！

就算老奸巨猾如米歇爾，也不得不承認，他這次算錯了賬。他只算到了國內，為了自身能得到的最大回報，拒絕了羅斯柴爾德。現在看起來，這絕對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他忽略了更大的背景，也忽略了其他人；為了一時的利益，他竟然無視了後面可能有的更大危險！若是早知道的話，聯合羅斯柴爾德，也許還能把事情都推到對方身上去呢……

仿佛是要給這個風雨欲來的七月再添一把火，月末時，又有大事發生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