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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望帝春心托杜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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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伺候無艷的丫鬟小蓮去廚房取晚飯,剛進門,便給幾個廚房裏的婦人圍住,一個胖婦人道:“蓮丫,是不是真的?咱們將軍為了避開府裏的那個古古怪怪的女娃兒出城去了?”

小蓮還未來得及回答,旁邊一個婦人問道:“你們總說那女娃兒長的醜,我到底是沒親眼見著,到底是怎麽個醜法兒?”

小蓮聽了,才略有幾分不屑,道:“其實……一開始倒還順眼,可是……誰知道她居然想當咱們將軍夫人來著,這也太過了些,也不看看自己長的什麽樣兒呢。”

先前的胖婦人道:“這長得醜倒還其次,聽說這女娃兒是個大夫,先前給院子裏那位什麽公子看病,把人家剝的赤條條地,都看光啦!男女授受不親,實在是傷風敗俗的緊,可有沒有這回事?”

小蓮捂著嘴笑笑,道:“有是有的,是那些薛公子,說起來,這位薛公子可是好看的很,就算是黃小姐都不如他,只可惜他的腿有殘疾,原先不能動的,但聽說正恢覆著呢。”

這位黃小姐,便是太原城一位黃縉紳的千金,黃老爺年輕時在京中為官,年紀漸大便告老還鄉,在太原城名譽極好,黃小姐也是個琴棋書畫皆通的美人兼才女,傳聞之前在尉遲鎮回青州府“成親”之前,黃老爺還曾跟尉遲鎮商議過將小姐許配之事。

幾個婦人嘖嘖稱奇,她們在廚房做活兒,尋常是不會進到內堂去的,因此只捕風捉影地聽說,並不曾親眼見到無艷跟薛逢,聽了小蓮說,各自驚嘆了會兒,那胖婦人便道:“你們瞧瞧,這樣沒品行的女娃,怎麽能當咱們將軍夫人,若她能當,咱們府裏的丫頭哪一個不能?”

小蓮眉眼帶笑,心中自有幾分得意,卻道:“這可不能亂說,幸好將軍不在府裏,若是在,你們可要留心了。”

三個婦人連連答應,其中一個又道:“那麽如今咱們將軍都出府去了,這女娃子又想怎麽樣,還留在咱們府裏?”

小蓮微微皺眉,沒有做聲。

胖婦人捂著臉道:“不是說她的臉極醜,能傳染的?這樣的人留她做什麽,都是咱們將軍太仁厚了不好意思開口,才悄悄地避開,指望她能自己離開也說不定,只怕她臉皮厚,不舍的就罷手放了將軍這棵大樹,我可還聽說她還是個行走江湖的,不是什麽大家閨秀的出身……嘖嘖,也怪不得行為那樣放蕩了,陌生男人的身子也敢亂摸,怎麽配得上咱們將軍呢。”

其他兩人齊齊附和道:“說的很對!若是說般配,那也只有黃府小姐了。”

小蓮被圍著說了這會子話,見時候不早,便提了食盒往回走。

目送她離開,幾個婦人才又各自做活,其中那胖婦人卻悄然倒退出門,閃身到了廚房偏間無人處,面上透出幾分詭異笑容,伸手在臉上一抹,露出底下一張嬌艷如花的臉,赫然竟是曾跟尉遲鎮交手過的白雪色。

白雪色卸下面具,靜聽左右無人,便出了門來,這廚房靠近後面院墻,白雪色疾步走到墻邊,把身上偽裝的累贅東西取出,扔在亂草之中,重新勒緊腰帶,纖腰一扭,人拔地而起,自墻頭躍了出去,消失無蹤。

尉遲鎮忽然離開,也沒有消息,更無解釋,無艷呆想了半天,毫無頭緒,下午去給薛逢覆診之時,都有些心不在焉。

無艷心中掛念尉遲鎮,正在燈下發呆,便見丫鬟提著食盒進來,無艷毫無胃口,又實在打不起精神,便道:“勞煩了,只是我不餓,就不吃了。”

小蓮正把食盒放下,也不打開,轉身就要走,聞言便站住腳,想到方才眾人的話,一時氣憤,便回頭道:“姑娘怎麽這麽難伺候的,若是不吃了就早說如何?叫我辛辛苦苦拿來了又說不吃,是什麽意思?平白捉弄人玩兒麽?”

無艷絕想不到她的反應竟如此之大,一時怔住:“我、並無這個意思,我只是不餓……”

小蓮沒好氣道:“我們府裏人雖多,個個卻很忙,沒人有空伺候閑人,如今將軍又不在了,姑娘若是不餓,以後我都不來送了,也倒是好!”

無艷聽著這話,才覺不是在說這頓飯,仿佛話裏有話,無艷便問:“你說的是什麽?”

小蓮瞥她一眼,皺眉道:“有些話非得別人說麽?將軍不過是宅心仁厚加可憐姑娘,才對你好好照料的,可是姑娘你……忒也癡心妄想了些,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什麽樣貌,怎麽能配得上我們將軍?我們將軍自也看不上姑娘的,所以才忍無可忍地連府裏都不回來了,姑娘你且瞧瞧看我們府裏的人,能數得上的,哪個不是平頭整臉的,將軍若是瞧得上,早就一個兩個收了房了……何必看您這樣兒的……”

無艷這才明白,尋常她只是偶爾聽到三兩句,卻沒想到小蓮會當面說的如此赤.裸,一時面上噴血一般,然而涉及尉遲鎮,無艷卻又無法完全反駁,因為無可否認,她心底對於尉遲鎮是有一份別樣好感的。

只是在聽到小蓮說尉遲鎮是因為避開她而夜不歸宿,身子不由狠狠一震。

無艷沈默,小蓮卻把這沈默當作了默認,當下冷笑一聲,又道:“我若是您,則心存對我們將軍的感激,趁早自己主動離開罷了,何況讓將軍覺得您是個厚臉皮的人呢?實話說,我們太原城裏頭一號的美人,身世顯赫的黃家小姐,遲早都會嫁到府裏來,那才是將軍夫人的氣質呢。至於您……”

無艷垂眸不言,心中也不知是震驚,還是難過。

小蓮正說的得意,忽地聽到有個冷峭的聲音自門口傳來,說道:“什麽是將軍夫人的氣質,將軍夫人又是什麽氣質,我呸!你們家將軍要娶阿貓阿狗當夫人,關我丫頭何事!她有說過非要嫁給你們將軍不可麽?”

小蓮一驚,忙回頭,卻見門口站著的人,身量高挑,容顏絕美,幽幽夜色之中看來如桃花艷,如曇花白,正是薛逢。

小蓮訕訕,正要行禮,薛逢道:“還有,你太多嘴了些,也太自以為是了,今日你說的這些話若是給你們將軍親耳聽到,我保證你以後沒機會留在這府裏了。現在,給我滾出去!”

小蓮被斥,偏偏無法還嘴,望一眼薛逢冷而高不可攀的容色神情,小蓮捂著臉,拔腿跑了出去。

無艷在旁邊看著這幕,見小蓮離開,她也跑到門口,趕忙扶著薛逢:“你怎麽來了,不是說現在你不能就下地行走麽?”

薛逢雙腿正在恢覆中,然而斷了的經絡需要修覆的時間,因此無艷叮囑他不可妄動,方才他是被劍仆扶著,一步一步挪到這裏來的,訓斥小蓮的時候他靠在門扇上,手緊緊地握著門框才不曾滑倒地上,此刻見無艷過來,便順勢靠到她身上去。

薛逢看著無艷,氣道:“我若不來,你豈不是就任由那賤丫頭欺負了?”

無艷一怔,道:“不要這麽說,她……不過是誤會了而已。”

薛逢道:“誤會?管她什麽誤會,敢在你面前放肆,就該打她幾個耳光,然後封了她的嘴!”

無艷見他義憤填膺,自個兒卻忍不住笑道:“你這麽生氣做什麽,我都不惱。”

薛逢咬牙切齒,看向無艷,卻又嘆道:“你……唉……”可見無艷是對尉遲鎮動了情,所以不曾還嘴,又或者是“愛屋及烏”,因為尉遲鎮的緣故,不肯為難小蓮。

薛逢知道此中的種種覆雜牽連,卻不說破,只道:“我累了,你扶我。”

無艷竭力撐著,扶薛逢到了床邊,道:“你這是自討苦吃。”

薛逢松了口氣,道:“臭丫頭,我為你出頭,你一句謝也沒有,反如此說我。”

無艷笑笑,拉了凳子在床邊,伸手給薛逢按腿,道:“好吧,謝謝你啦,遇之。”

薛逢靠在床邊,看她的小手揉捏在自己腿上,一時十分受用,不由道:“你若肯每日給我這樣捏捏,我每天都來自討苦吃都成。”

無艷噗嗤一笑,道:“這個不成啦,我改日就要走了。”

薛逢一聽,頓時變了臉色:“什麽?”

無艷道:“你的腿快要好了,我已經去了一大半的心事,另一件剩下的事,則是大人的解藥,我……的確是得盡快離開這裏。”

薛逢冷道:“是因為那丫鬟說的話?”

無艷搖頭:“當初大人是因為我才中毒的,結果差點兒毒發,還差點連累了你,我只想快些把他醫好,然後我便可以無牽無掛離開啦。”

薛逢皺眉,隔了會兒,才道:“你……不是喜歡尉遲鎮麽?為什麽,還要走……”

無艷手上一停,卻又繼續,低低道:“其實小蓮說的也對,大人跟我不同,他……他的確是需要個門當戶對的女子,而我……何況他也有了心上人了。”

薛逢張了張口,府內的傳聞,也瞞不過劍仆的耳目,薛逢自然也聽說一二,可是對他來說,這倒不是個壞消息。

薛逢心念轉動,把些勸說的話壓下,反道:“哦?那麽你不會嫁給尉遲鎮了?”

無艷啼笑皆非:“你怎麽跟他們胡說的一般。”

薛逢道:“那……那……”

無艷垂著頭,仔細看他雙腿,一邊聽他說話,聽他“那”了兩聲卻說不出來,便擡頭:“什麽?”

薛逢看著她的雙眸,不知為何心底竟有些緊張,正要再說,卻見紫璃從門口跑進來:“無艷姐姐,該上藥啦!”

薛逢氣極,瞪向紫璃,恨不得一腳將他踹出去。

薛逢來說了些話,後紫璃又來廝鬧了會兒,好不容易等紫璃鬧夠了發了困離開,薛逢道:“無艷,你可願意……”

後面三個字在舌尖上滾來滾去,薛逢看著自己仍不能順利活動的雙腿,停了口。

無艷問道:“什麽?”

薛逢沈思片刻,擡頭看她,一笑道:“等我能行動自如了,便跟你說。”

無艷挑了挑眉:“什麽事,需要這樣兒。”

薛逢擡手,在她鼻頭上捏了捏:“是好事……嗯,你要不要事先答應我?”

無艷看著他眼中閃爍的戲謔之色,頓時搖頭:“當然不要,哼,難道我上了一次當還不夠麽?”

薛逢一怔,才想起她是說之前他騙她入宮之事,薛逢愕然之餘,不知該是哭還是笑的好,只覺上天果真公平,有心栽花花不發,無意插柳柳成陰,果真不該幹壞事,一轉眼,報應來了。

薛逢啞然,起身之時,趁著無艷扶自己的功夫,便將無艷抱住。

無艷一楞:“幹什麽?”

薛逢略微遲疑,便在她耳畔低聲道:“星華,你知道,我是很喜歡你的,真心喜歡,這點你總會信吧?”

靜默中,無艷一點頭:“嗯。”

薛逢心頭略覺歡喜,又道:“我不敢問你是否喜歡我,但是……你起碼不討厭我,是不是?”

無艷擡頭看他:“為什麽你忽然說這些奇怪的話?”

薛逢望著這雙光華耀然的眼睛,忽覺窒息,又有些心慌,勉強道:“因為……因為……”

無艷笑道:“因為我醫好了你的腿,你心中感激我麽?”

薛逢楞住,無艷道:“現下你還不能行走自如呢,就等真的能跑能跳了,再說不遲。”

薛逢想了想,終究嘆了聲:“好……那,一言為定。”

無艷伸出小指,勾住他的手指拉了拉,笑道:“一言為定,那你……一定要快些好起來。”

薛逢聽了這句,心頭才覆又覺得暖意融融。

薛逢被劍仆扶著,自回居室,無艷掩了門,回到床上躺著,心道:“斷離的解藥究竟該如何炮制……”滿心滿腦,皆是這個念想。

如此翻來覆去到了半夜,似睡非睡裏,無艷忽地聽到耳畔有人說道:“你想要斷離真正的解藥嗎?”

無艷正苦心孤詣地想此事,便道:“當然想。”

那人道:“我有斷離真正的解藥,只需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便可以給你。”

無艷模模糊糊地,本以為是夢中,聽了這句,卻依稀醒悟,真的有人在跟自己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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