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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毓深知,旁人測算不出炎祈的來歷過往,更會對其生疑,傳承之事則是眾目睽睽,無法辯駁,留下的影象可還留存著呢。自九層塔坍塌之後,各宗門入魔的人數激增,炎祈修為精進回來了,覆又太平。

“風雨欲來。”明止淵嘆息出聲。

華羽斜倚在一旁,仍舊坐無正形,慵懶不經心的姿態,“然後呢?莫非他們要讓炎祈去廟裏當個和尚,清心寡欲保持道果?”

清毓聽他突然出聲,心裏愈發確定,畢竟華羽的來歷著實不凡。寬大的袍袖拂過桌面,掃落蔔筮的法寶,清毓錘了一下桌案,震得茶盞叮當作響,“月底便是南澤師弟與炎祈的雙修大典。”

“當和尚?莫把人心想的太簡單,魔種影響入魔,那麽沒了炎祈……”清毓算出那一日將有變故,饒是他少有動怒,一貫好性,也十分著惱,繼續咬著牙道:“且要一擊必殺呢,不然反把人逼入魔道,怎麽辦?”

通天眼看盡的不僅是命軌交錯,還有人心。清毓說的,豈非大部分人所思所想——炎祈沒有做錯任何事,但他本身的存在已然成了修真界的威脅,怎麽可以不犧牲小我成全大眾呢?一個人的命,和千百人的修途,是後者更重罷。

嘴裏念叨著大仁大義的人,期待的是無辜之人的犧牲成全,清毓看得通透,怎能不怒?

“人吶。”華羽慨嘆出聲,何止是人心多詭譎,妖修不也各有心思,除非超脫世外,不然何來安寧永年。

北域天臺寺,靜凈大師念了聲佛,就聽耳邊有小弟子問:“那個冰見火炎祈,是會到我們這兒來修行的嗎?靜石師伯是不是要把他帶回來?”

“帶回來?”靜凈大師反問道。

小沙彌年紀小,聽了問話,並不怕這素來和氣的師叔,“是啊,都說他魔根深種,需要佛經清心的。”

靜凈數著佛珠,半晌方老神神在地道:“不會來。”

“那……那難道是真的要……”

炎祈闖出偌大聲名,同輩之中不說佩服他的,把他當目標的也有不少,突聞他可能身隕,哪能不大驚失色。

靜凈又念一遍金剛經,心算是靜了,“帶不回來的,他不是要結契找道侶了麽?靜石師兄算是老糊塗了。”

嗯,他當面也這麽說,所以被留在北域帶弟子了。

沒有人必須無私,而炎祈本來便心志極佳,這樣的人鎮住魔種,是一件好事。但多了許多攪混水的人,好事或許都能變作壞事。要靜凈來說,人家結契,就去恭賀一句,再多的還要做什麽呢?

“旁人入魔還怪你?就算魔氣日多,自身行事端正的人,肯定沒有心魔,更別提入魔了!”秦邵弦早些時日還因為炎祈和楚南澤的事覺得別扭,不願在小夥伴面前平白矮一輩,一出這事兒,他直接就給炎祈報信來了,他腦子裏沒那麽多彎彎繞繞,只說,“你竟能擺脫魔氣侵蝕,死守道心,那些人不該感謝你?想著讓你去佛修那受熏陶,未免太無恥了!”

魔種總是會出世的,沒有炎祈,就有別人。若是當初是方萬裏拿了傳承,怕是登時入魔,而炎祈沒有。天棄教把傳承消息透給此虛宗,無非是看重他們心思不好,容易入魔呢,炎祈算是救了他們一時之災。

炎祈沒有秦邵弦想的那麽生氣,甚至於他還是平靜的臉色,眼底依舊帶著笑意——在越臨近結契大典,他眼底越是少不了那樣開心的神采。道理誰都知道,然而不是每個人都如秦邵弦一樣心思清明。可是有這麽一些小夥伴在,不是足夠了嗎?連趙承智,也是驕傲地表示,即便炎祈入魔他都不會入魔的,話不好聽,卻足夠表明了態度。

何況……

白衣烏發的劍客站在漫天飄雪之中,眸中是歲寒冰雪,劍鋒上是賽過冰雪的冷光,被他掃視過的人紛紛低下頭來不敢與之對視。

他出劍時是天涯霜雪,光寒十四洲,“我信他。”

第九十八口鍋

用劍威脅四方來客,算是任性嗎?

要說任性這個詞,用來形容楚南澤,未免帶上了太多玩味輕視。對於一個劍修來說,無論走的是哪條道,皆當是百苦不悔,寧折不彎,楚南澤有著那樣的風骨。

事實上,楚南澤已經算是收斂了,因為這裏是歲寒峰,祁連宗的歲寒峰,而他是祁連宗的一峰之主,是祁連宗宗主的師弟,他不願與人虛以委蛇,卻不能在別人遞了拜帖到祁連的時候,一劍弄死不想見的人,至少不能現在弄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這群張嘴閉嘴要渡他家徒弟的人,算是把人都記住了,“怕他入魔?他便是入魔,不過魔氣多些,你們自己怕入魔,不如全隨靜石大師修佛去?”

“佛修也不是不會入魔的。”馭獸宗宗主小聲慨嘆道,他瞧一眼眾人的臉色,態度更加強硬。畢竟這回是多人與祁連宗為難,否則他必然不敢和一流宗門說這樣的話。

“哦~”楚南澤意味深長地重覆一遍,“佛修也不是不會入魔的。”

他提高了聲音,無形劍氣在他周圍凝結,帶起了披散在肩上的長發,“那麽你憑何讓我的徒弟、我的道侶離開歲寒,跑去修佛,拜旁人為師?”

此虛宗宗主一派寬和沈穩的作態,正待打個圓場,感化一下楚南澤,就聽他又道,“若來賀喜便來了,其他的,恕不遠送。”

直接趕人,才是楚南澤的風格,更別提他怒氣值都快被戳爆了。一個人和大多數人,像不像幼年時南和皇宮那場戲?——令人惡心的戲碼!

炎祈在楚南澤心裏有多重要呢?那是很重很重的,即便只有那麽短短的十餘年,只有楚南澤活過歲月的十分之一,竟是早已無法割舍。

祁連宗不是什麽好欺負的小宗門,楚南澤不是可以輕慢的弱者,是以結契大典,仍是如計劃裏的那樣,在桃花開得最溫柔的陽春三月。是啦,在歲寒峰上終歲寒冷,沒有四季之時,可是春日仍是最特殊最纏綿的季節啊。

反正就忽略掉獸人們在那個時候的篝火會上,能成的對兒最多的事兒吧,大家都懂的。

紅色喜慶,不單是在凡俗界有這個講究,當然,修者們不那麽重視,且如過年節、成親生子亦或滿月之類的事,其實也少,於是很多人眼裏,修真者就該不沾人間煙火氣,時時刻刻都如仙人下凡一樣。於是總也只見一片白茫茫冰晶剔透的歲寒峰,如今便多出些許艷色。

要炎祈來說,他印象裏的成親呢,一個是大片的紅,然後是觥籌交錯,要麽便是獸神大陸部落裏不滅的篝火。按他的想法來,歲寒峰肯定要被一夕拉下凡塵,不是說入凡塵不好,只是太接地氣,那就……俗了。所以布置是依著楚南澤的意思來的。

玉樹瓊花,剔透的枝丫上開了桃花,淺淺的米分,透出些許緋紅,重瓣灼灼如火——不是如火,分明曳動的就是冰見火嘛,薄薄的一片花瓣,捏在手裏是濕潤的冰涼,碾開卻噗地躍動一朵火花,帶著微熱的餘溫。

不用來攻擊,冰見火鋪展得這樣開,似乎也不那麽難辦。楚南澤靈力充沛,炎祈是玩火的行家,這才有了三千碧桃,安靜又熱烈地盛開。

苒煙看得羨慕,縹緲宮不禁風月,她……她看上的兩個人在一起了。哦,不能說是看上,只是她當初是比較中意炎祈這一款的冰山劍修,如今悵然卻非為了兩人結契,而是猛然發現,她一直以為萬劍谷的那個冤家最多一輩子同他的劍過活了,卻不知劍修如劍,那人還能內部消化找個劍修啊!

如劍的兩個人並肩而立,相似的一襲白衣,玉冠束發,手中的劍也像一對,都是素白的帶著冷光的寒刃,只一個烏發如墨,一個銀發似雪,“遠客到了。”

他們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頭,自然只留下背影給眾人。本來迎客這事,不必這兩人親來,有莫問的幾個徒弟守著就好,只是他們哪個都不是嬌滴滴待嫁小娘子,不願枯坐一邊,索性隨意走走,瞧見了人來,少不得上前打個招呼。

原先瞧炎祈覺得他清瘦纖細,單看背影卻發覺他已比楚南澤要高出些許了,背部定然是繃緊的肌肉,肩背寬闊,腰部精瘦,雙腿修長筆直,怎麽都看不出柔弱的。兩個都是格外硬氣的漢子,怎麽湊到一起去的呢?

但他們之間的氣氛又融洽得很,有人在心裏嘆氣,這樣的兩個人要結成道侶是天經地義的事,分了一個去寺廟裏學清心寡欲,可不是玩笑一樣麽?

歲寒峰太高太冷,靈獸也不愛往上跑,只今日不同,花樹是假的,卻營造出些許溫暖,這不足以招來走獸飛鳥,可莫要忘記了,華羽是什麽人。鸞鳳……鳳當然沒有,可各色靈鳥群聚,鈴音鳥啼聲如歌,赤火鳥停在枝頭,開得最艷的桃花亦不如其羽,赤玉鳥蘊泉,鴻鵠如美人最是擅舞,如此種種,平白多出幾分熱鬧。

峰頂是一座四方高臺,待時候到了,炎祈與楚南澤便是要在那問心臺上立誓,求天地見證,是為結契。都是叫結契,不過是獸神大陸以獸神為證,此番令天道見證罷了,若成道侶,榮辱與共,連因果都能分一些的,雖然他們已經是如此了,但能夠在親友面前來一次,也是應當的,之前烏龍的綁定未免太不正式。

同門數十載,楚南澤以莫問為親。縱橫修真界,惹了不少仇家,亦不缺同行過的友人,或有志趣相投,並不問輩分年歲,不管修為高低……他同炎祈站在高臺上下望,不去想近來的烏糟事,頷首而笑。

萬般風景,不過是陪襯罷了。

許知天表示很心塞,楚南澤入道比他晚,但築基比他早,結丹比他早,成嬰比他早,他收徒弟更早,但人家現在已經有道侶了,徒弟道侶一手抓的節奏,而他……他的徒弟大概也快找到道侶了。許知天看一眼挨著縹緲宮那群女修站著的許陌城,更加心塞了,徒弟看那笑著的小姑娘都要看直了眼,而他仍舊是個單身狗。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萬劍谷裏辣麽多師兄弟,甚至輩分更高的那些,都是光棍,他也曾堅定地想和他的劍過一輩子。

“今日,只立誓於天,永以為好。”楚南澤沒要多繁瑣的步驟,也沒選哪個來主持一下,他換過了一身紅衣,徑自拉著炎祈走到問天高臺上,以靈力將聲音送至歲寒每一個角落。

炎祈也是換下了那一身的白,大紅的衣裳壓不住他的容顏氣勢,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眼裏卻看得見蓬勃的火焰,好似他這個人一樣,無畏無懼地燃燒。

這樣的一個人,現在已是了不得,再過十年百年,能治住他的還有哪個?不少人先是驚艷,繼而想起魔種的傳言,若他入魔,誰能攔住呢?

私底下有些心思,並不打緊,至少所有人,應當是為了見證二人結契而來。

立誓的程序也不繁瑣,三炷香敬天,言出法隨,天道應之。明明對著楚南澤極會說甜言蜜語的炎祈,臨到這一刻,反而不知該說什麽,他琢磨著,莫非要像獸世的兄弟們學習唱個歌?他手心居然滲出細汗,握著楚南澤的手是越來越緊。

果然徒弟就是徒弟,還是要當師父的護著領著。

楚南澤帶著些許得意,笑意深入眼底,灼灼不可逼視,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蒼天在上,後土為證,今日我楚南澤與炎祈結為道侶,天命與共,生死系於一處,縱使天河倒懸,日月無光,亦不改其志。此心此情,天地共鑒,至此雙劍合璧,不可毀損!”

他說,“自此以後,雙劍永伴,縱橫此間,天上地下,我領你去!”然後壓低了聲音,只對炎祈一人輕笑道:“或者有一日,你領我去。”

南澤劍仙從來不是嬌弱女子,他說“我領你去”,而非“我隨你去”,如此可見其傲氣。楚南澤沖著炎祈挑眉,帶著挑釁的意味,他是最鋒利的那柄劍,無需劍鞘,要的是另一柄稀世寶劍的交輝。

生死與共的誓言,敢立下的人少有,修真者說的話,天道都有個小本子記著呢。如今是親親蜜蜜,但誰知道日後如何,再者兩個人的命綁在一處,可太過危險了。莫問牙都要咬碎了,他家師弟辣麽單純!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尚未說話的炎祈身上。

炎祈深吸一口氣,學著楚南澤的樣子,終於開口:“蒼天在上,後土為證,我炎祈今日與楚南澤結為道侶,天命與共,生死系於一處,縱神魂不存,不忘此言!獸神在上,從此雙劍,不離不棄!”

說完最後一句,他閉口不言,唇角卻翹了起來,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是緊握著不棄劍,不離不棄。

天降金光,竟是立刻應了這誓言,而無人瞧見的地方,炎祈身上的紋路,順著相連的雙手,在袍袖下蔓延至楚南澤身上,只在心口處,印出一個赤色的圖騰紋。

結契結契,就已經結完了,底下的人楞了一片,這兩師徒……哦,兩夫夫倒都爽快得很,天道誓言說立就立,難怪直接無視了祭天的步驟。如果誇讚一個人的風姿,如畫中仙已是極高的讚譽,可是楚南澤和炎祈那樣站在一起,是沒有人能夠使他們入畫的,哪一個人有本事畫出他們的萬分之一呢?連最適合紅衣的華羽,在這種時候,都是要被掩去許多光彩的。

炎祈不認為被誓言束縛有何不好,宣告世界旁邊的人是他的了,這令他開心極了,開心得恨不得化出狼形去嚎兩聲。

楚南澤嘆了口氣,“你今日卻是嘴笨了?”

說句情話都要學他的,說好的甜言蜜語呢!但是勉強還是要給個好評。

“不離不棄。”炎祈跟不會說話了一樣,只重覆這一句話,而他的眼睛裏好似蘊著天上的星子,又好像只能看見面前那一個人,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抱住楚南澤,咬著他耳尖道:“因為太高興了……這句話,難道不夠嗎?不離不棄,生死不離。”

楚南澤覺得哪怕他防禦力早就很高了,依舊是被三兩句話給撩到了,腰部都開始發軟,被觸碰到的地方更是火燒一樣的熱燙。

楚南澤對炎祈,永遠都沒有什麽抵抗力。

第九十九口鍋

格外簡單又格外令人驚嘆的結契大會,姑且算是圓滿了吧,洞房什麽的,雙修什麽的,炎小祈表示……還是有點小激動嘛,然並卵,他不能立刻把楚南澤帶回去醬醬釀釀,遠來的客人雖然都懵逼了一圈,但還是不能就丟在那裏不管了啊。

華羽瞧著楚南澤面上薄薄的一層潮紅,又拿餘光瞥過之前叫囂著要把炎祈管制起來的某些人,揚聲道:“恭喜恭喜,終成正果,也無甚波折啊。”

怎麽說呢,不是沒人想搞點破壞,但楚南澤不按常理出牌,三兩下就結完了契,還是這等不可改的死契,兩個人綁定了不好招惹,且有幾個人都沒反應過來呢。

炎祈扭頭看了華羽一眼,忿忿地想——還要什麽波折?他們從九層塔秘境開始,一路都是波折好嘛,難道臨到了結個契,還有人來搶婚?又不是惡俗的話本劇情!

然而……事情總是不能如人所料的,連天道都算不盡一切,漏出了炎祈這麽個變數麽?

於是炎祈牽著楚南澤的手,時不時做點小動作撩一下自家已經宣告天下的道侶,就發現一團黑氣,自北方湧來。不等他出言示警,莫問也反應了過來,欲要開啟宗門護山大陣,而此時,那團黑氣越靠越近,蔓延開來遮蔽了半邊天幕。

祁連宗之前叛入魔道的弟子也是不少,清楚宗門布局並不奇怪,如今跟在天棄教尊上的身後,頗讓莫問心中難受。在這個場合鬧事,更讓莫問面色難看,只慶幸結契大典早就結束了,在一炷香內就結束了。

“君性不羈,何不入魔?”玄水果然便是天棄教那位神秘的尊上,他掩飾起修為來,連炎祈都看不出絲毫端倪,實際上呢,連祁連護宗大陣,都未能攔住他的腳步。

渾身裹在黑底金紋長袍裏的玄水笑得邪氣橫生,他眉目間的陰郁失了遮掩,便由三分變作九分,美貌卻也更添了一些,以往對上華羽或許還有些弱勢,如今的美,卻好比不見底的深淵,但凡陷入之人,再無法爬出。他對著炎祈笑,伸出黑袍下掩著的,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來,“何不入魔,隨我歸去,結什麽契呢?”

半數目光落在頭一次現身的魔道尊主身上,半數人看向了炎祈,那是因為魔種的傳言啊。他們可能在想,他們敵不過魔尊,難道殺不死一個入魔的金丹期嗎?哪怕即將結嬰的金丹圓滿,也只是金丹期而已啊。

什麽?一起留下那位魔尊?那麽誰來打頭陣,誰去承擔更大的風險?一位宗主身死,對宗門的影響是很大的,哪個都不願冒險。莫宗主想要動手,可是身後的人虎視眈眈,他敢沖上去,此虛宗和那些不懷好意的家夥就敢趁亂弄死炎祈玩內鬥,而炎祈的命同樣是楚南澤的。

何其可悲的道修啊!

炎祈無視了諸多煩人的目光,定定地看著華羽,他懷疑孔雀和烏鴉說不定有些聯系。

本來盯著玄水瞧,被一種奇怪的熟悉感所迷惑的華羽立刻回瞪炎祈,難道以為他是烏鴉嘴嗎?未免太不敬老了!

僵持的局面沒能維持多久,玄水沒指望過三兩句話逼得炎祈反水,光是讓炎祈看清一些道修的真面目,並不能使這個心志極堅之人動搖,畢竟炎祈不是未曾見過陰暗面的人,但是如果動起手來了呢?在結契大典中途,道修和炎祈動手,破壞了這一切呢?

玄水大概算是最初的魔,他所攜帶的魔氣,不是普通人可以抵擋了,修為稍低的,有絲毫心魔跡象的人,被他的魔氣沾染,都可能當場入魔。漆黑的,比夜色更深沈的羽翼在身後張開,仿佛遮擋住了所有的光芒,玄水輕笑一聲,低啞略帶磁性的聲音不夠清脆悅耳,偏偏裹上了最誘人的蜜糖,“來吧,跟我走。”

魔修們出聲應和,高高低低地形成惑人的旋律,“來吧~來啊~”

站在一邊的黃雀瞳孔緊縮,認出了越眾而出的女子,那人柔美的面龐染上媚色,一雙剪水秋瞳波光明滅。水婧是黃雀的執念之一,她咬破下唇,看著炎祈的背影,方才壓制住上湧的盛怒。

第一次遇見的背叛啊,危急的情景,被推出去送死的同門,在水婧走出來時,影像覆現。炎祈皺了皺眉,他耳邊出現許多魔魅雜音——背叛啊,偏見啊,嫉恨啊,怯弱啊……何不入魔呢?

新制的不棄劍被炎祈拿在手裏,玄水眼底劃過一絲滿意,他送出手的東西,怎麽會沒有種下魔氣?九層塔傳承是他花了大功夫,結合天時地利,應劫而出的魔種,不知為何炎祈不太受影響,不過徹底清除了……他不信。再加一個引子,本命劍上種下的引子,但凡炎祈有一絲入魔跡象,總有人先動手的,那麽,一切便無法挽回!

萬年通明石是最適合煆劍的材料,楚南澤一心要給炎祈最好的,他在那段時間洗清了嫌疑,一塊幹凈的、最適合的材料,任何鑄劍師都拒絕不了。

然並卵,楚南澤再想給炎祈最好的也是自己給,用疑似情敵的東西,他心沒那麽大。當然,玄水實際上也不指著這麽一個當初的隨意之舉。

天魔音,亂人心。天棄教的尊主任性起來,是真任性啊。

鴉殺是重傷過炎祈的人,還不止一次,他冷冷地看向炎祈,同樣動了動唇,“手下敗將,來啊。”

炎祈緊了緊拳頭,淡青的經絡暴起,他沈默著,沒有說話。

但是魔修都知道抱團,道門的人反而是一盤無法聚攏的散沙嗎?即便真的有人陰暗地希望炎祈入魔被誅殺,也不願是在這麽個情況下發生變故。

令人驚訝的是,最先動手的是幾個築基期,修為最高的亦不過是築基大圓滿。他們敢出頭,卻不是魯莽無知,針對的自然是同一層次的對手。黃雀是個愛笑愛鬧的姑娘,此刻整個人冷得像冰,“水婧,你的對手是我。”

“手下敗將?嘖,好有臉面說這個啊?”如果說黃雀僅僅掀起些許波瀾,華羽的出聲,直接把地位僅次於玄水的鴉殺堵住了,他眉目冷淡,提高了一點聲音,“背叛、貪婪、墮落、同門相殘。”

鴉殺無法為自己辯駁,鴉無不同。鴉無繼承了鴉殺的部分情感,卻天性為惡,而且她把鴉殺當作最重要的半身,當即開口道:“他只是愛你。”

背叛隱瞞可以說是一時之錯,貪圖更多的關註是情不自禁,墮落入魔是怨氣纏身……華羽都可以原諒,然而,他用十分失望的目光看向了鴉殺,懨懨道:“你也這麽想?”

“是……是徒……鴉殺之過。一步錯,步步錯,已然無法挽回。”鴉殺艱澀地從嗓子裏逼出聲音,他知曉無法挽回,自己說出來卻是第一次。可是不這樣,他能怎麽辦?而且玄水……哪怕折斷華羽的羽翼,哪怕永遠被憎惡,也是最好的結局。

華羽嘆了口氣,“你害了庚瑤。”

玄水眼見鴉殺心裏的弦幾近崩斷,終於轉移了註意力。他緩步走到華羽身邊,竟是不懼任何可能的攻擊,他容顏之綺麗,可以與華羽爭輝,細看之下,那雙桃花眼,和華羽的鳳眸居然看得出相似的神采。

“你記得扶搖麽?鳳過承平,感而有孕,九幽赤焰,孵化出天上地下最是無雙的神鳥。通體燦金,耀耀灼目,卻並不張揚,他是個溫柔的人。”

很多人都以為金翅大鵬或許是爽直的,或許是華貴的,甚至可能粗神經,但華羽說過的,連楚南澤都不怎麽相信的——扶搖是個令人感到溫暖的乖巧弟弟。

嗯,玄水簡直是要一下拐走道修兩張王牌的節奏,至於楚南澤,劍修多正直,接受一個魔修徒弟是一回事,如果這個徒弟大肆屠戮道修呢?反正玄水覺得他墻角挖定了。而華羽,最驕傲的孔雀啊——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鴉殺一眼。

“首先,契已經結成了。”這場戲的主角炎祈,慢吞吞地說出了長久沈默之後的第一句話。

玄水:“……”

然後炎祈轉向了鴉殺,並無戰敗的陰影,他以為至少玄水知道,他從來不是一開始就強大的人,也有被追成狗的時候。沒有一點要入魔的跡象,他仍舊平靜清冷,凜然如仙不可侵犯,“其次,輸並不是一件很大的事,而我真的是個輸家嗎?”

同為妖修,炎祈才二三十歲罷了。

最讓鴉殺心塞的不是這個,炎祈又說了,“夫夫一體,南澤肯定能打過你。”

當著單戀且死情緣的人秀恩愛,真是罪過罪過~

鴉殺:“……”

這種時候,楚南澤不說給個甜蜜蜜的笑,怎麽也要配合著秀一發才行,可惜不行……

玄水冷笑一聲,身上飛出數只黑色的,似鳳非鳳的玄鳥,繞過幾人,讓華羽連攔截的反應都來不及,直撲炎祈而去。口舌之利,怎及力量上的碾壓?他伸出手,做出招攬接納的姿態。

然而,炎祈沒有入魔,或者說入魔的不是他。

通明石中有蹊蹺,長久接觸說不定亦有影響,而即將突破境界時,最易心魔入體。站在炎祈身邊的楚南澤擡起頭,雙目赤紅,寒霄劍上蒙了一層不祥的殺意,強自忍耐著殺戮的欲/望,卻無法阻止魔紋飛速竄上他的脖頸,蔓延到他俊美無儔的臉上。

“你居然覬覦我媳婦兒!”炎祈……炎祈整個人都要炸了,他就知道,就知道玄水看上了他家南澤,曲線救國,醉翁之意不在酒。

沒有一個獸人,能接受這樣的挑釁!

第一百口鍋

上回說到楚南澤入魔,炎祈被戳爆了怒氣值,但其實玄水,他也是懵逼的。

然而身為魔尊吧,他不能讓人看出他懵逼,照舊是三分邪氣的笑,從容不迫,對炎祈差點噎死他的質問,只是挑了挑眉,越發有挑釁意味,“你可要隨他入魔,一起過來?”

不能讓炎祈眾叛親離,至少先把人撈到自己手上來。

玄水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所有人都反應過來,楚南澤入魔,是否會帶的與他立下生死誓言的炎祈一並入魔,而後魔種萌發,道消魔長?此虛宗的宗主率先動手,作勢向楚南澤攻擊過去,實則意在炎祈。

一劍光寒十四州,楚南澤的劍光多出許多煞氣,可銳利更甚,因是強制入魔,神智有些混亂,但感應殺氣,絕不會出差錯,他橫劍擋在炎祈身前,一字一頓,“誰敢動我的人?”

“君千河,你欺人太甚!南澤為外魔所侵,並非真的為魔,你竟下此狠手!”莫問當一宗之主,總會碰見要忍要妥協的事,可今日他不能忍,顧全大局是一回事,為了所謂大局犧牲他的師弟,祁連宗的面子也是被擱在地上踩了是吧?

不感謝炎祈控制住魔種,反而為了可能有的困境要殺人;不思應對魔修,反而內鬥玩的興起……

外魔惑心,如前兩次炎祈遇上的情況一樣,可以突破出來便更進一重,可是炎祈當時有時間清醒,楚南澤卻沒有。要動手的,要保他的,要帶他去佛寺的,還有在耳邊聒噪的玄水……楚南澤的狀態越發糟糕。

炎祈的眼珠子也都泛上了赤色,連握劍的手都開始顫抖,他的心不靜。

“南澤不會跟你走。”炎祈垂著頭,低啞的嗓音充斥著憤怒,他看著冷若霜雪,身上便也攏著徹骨的寒意,而他的右手,緊緊抓住了楚南澤的左手,或者說是被緊緊抓著,楚南澤力氣之大,幾乎碾碎他的筋骨。

等到他擡起頭,眼底的火焰有種焚盡一切的恐怖威勢,“他和我在一起,我帶他走。”

玄水:“……”

搞得他好像真的是個撬墻角的一樣,好吧,他是有點子心思,但是撩的對象錯了啊。

算了,撩完就走,留出空間靜待好戲開場。

炎祈沈默地掃視過來參加結契大典的一眾道修,是楚南澤與炎祈好友的,都站在他們一邊,可是兩個人都不是交游廣泛的類型,更多的人,甚至於有幾個祁連弟子,面色都有些不對,隱隱成合圍之勢。這樣團結,不是為了對付魔修,而是為了對付此間主人,多可笑啊。

魔尊意欲退走,無人敢攔,柿子撿軟的捏,還偏要仗著大義的名頭,逼人犧牲。

“我會帶他走。”炎祈重覆了一遍,眾人才知曉他不是與玄水針鋒相對,而是講了一個事實,將要發生的事實。

巨大的白狼伏趴在楚南澤身邊,熟練地蹭了兩下,很好地安撫了楚南澤心裏不斷湧出的焦躁。見楚南澤似乎在發楞,沒有下一步動作,他一如在北南大會時做過的那樣,叼起人往背上一放,撒腿就跑。

嗯,說走就走,獸人就是這麽實誠。

不能讓楚南澤動手傷到祁連宗的人,不能讓人打擾楚南澤導致其徹底入魔,還有什麽比離開然後去找一個安靜又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的好呢?而且從上回失蹤事件能看出來,無人可以測算出他們的蹤跡,一旦離開,旁人要從茫茫人海裏找出兩個人,豈是容易的事?

兩方都動手了,沒人願意眼看著炎祈突圍而去,好在魔修礙於玄水的命令要留活口,而道修心思不一,還要面子,不能傾盡全力,於是金丹期的炎祈,居然真的能左突右撞地沖出去。

不用利劍,只看那爪牙銳利,背上背負著人,身法也仍舊靈巧詭秘。不是不想放大招,而是不能,炎祈要最大限度地保留體力,走得越遠越好,那麽以獸身作戰,就是最好的選擇。而他背上的楚南澤不說完全清醒,敵友是能分清的,且不懂留手。劍修要懂什麽留手忍讓呢?獸人當然也不懂。

劍光入體,還算幹脆利落,但對上炎祈的人……還是那句話,指望野獸懂得何為血腥殘忍,不是個笑話麽?喉中飲血,利爪上更殘存許多血漬,鋪天蓋地的火焰籠罩在巨狼身側,凜然不可侵犯。他四肢邁動,跑得也很快,比大部分飛行法器都快,眨眼間似乎就只剩下一道白影,一條血路。

而華羽跟了過去,丟下鴉殺,丟下可能知道扶搖消息的玄水,緊緊綴在炎祈身後,他揚聲問道:“你有法子?可要幫忙?”

巨狼回首沖他點一點頭,“獸神在上,無礙。”

然後被楚南澤狠狠地揪了一把毛。沒有任何掩飾,更加任性了的楚南澤只讓炎祈覺得有些可愛。

炎祈說的獸神在上不是一句空話,魔是沒有任何拘束不懂克制的存在,炎祈一日心中仍有信仰,一日便不會徹底入魔,因果相連,想來楚南澤亦是如此,始終能保持一絲清明。對楚南澤來說如此足矣,他並不需要更多的幫助,所以炎祈拒絕了華羽的同行,有華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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