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力剛剛放下“命輪水晶能量館”的老式卷閘門，準備閉店回家，口袋裏的手機就“嗡嗡嗡”地震了起來。

他摸出手機，屏幕上赫然閃著兩個大字：祖宗。

於是長呼了口氣，按下接聽，偏頭用肩膀夾住電話，手裏忙著給門上鎖，嘴上“大逆不道”地問道：“又什麽事……”

“你在哪呢？”電話那頭極靜，吳漾聲音冰冷，語氣嚴肅得反常。

吳大力隱約覺出不對，停下手中動作，“……怎麽了？”

“我要見你。”吳漾直截了當地說，“現在。”

吳大力擡腕看了眼時間，皺眉無奈道：“我的姑奶奶啊，現在可是快十點了，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大半夜嚷著要見我，合適……”

“十五分鐘以後，你店裏見。”

電話掛斷，吳漾也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吳大力十分不爽地“嘶”了一聲，對著手機屏幕就要口吐芬芳，可下一秒，還是乖乖打開了剛鎖好的卷閘門，重新回了店裏。

十五分鐘後，“祖宗”準時拍門駕到。

“來了來了！別拍了！”

吳大力頂著不服不忿地一張臭臉，才拉開門，就見吳漾氣息不穩地站在外頭。

她鼻尖鋪了層細汗，眸光深沈覆雜，眼底滿溢著對他的質疑、不解，乃至失望。

吳大力心裏“咯噔”地沈了一下。

他壓住內心的不安，嬉皮笑臉地問：“喲……怎麽了這是？”

吳漾兀自平靜了一會，緩聲開口：“進去說吧……”

吳大力吸了半天這堵人心肺的低氣壓，卻沒等來“祖宗”的一頓狂轟濫炸，心中的不安不減反增。

他將人讓進來，鎖上門，才剛回身，就聽吳漾沈聲問道：“上次你幫我查‘楊洲’的那個數據庫怎麽回事？”

那時，她尚不知道楊洲和 Robert 的關系，還拿著 R 的照片漫天找人，並拜托吳大力幫忙打探楊洲的更多身份信息。

吳大力聲稱自己“權限”不夠，無法根據楊洲的微信賬號調取實名，只能在全國範圍內利用姓名搜索，再通過戶籍、年齡等信息篩查，最後得到了 76 個“楊洲”的檢索結果。

也是在這 76 人裏，吳漾找到了真正的楊洲，卻發現對方的許多信息都以“*”隱匿了。

當時吳大力的說法是，因為對方在系統的級別高於他，所以部分信息無法查看。

而當吳漾問及那個所謂的“系統”來源時，吳大力卻閉口不言，讓她“別管了”。

“啊……那個啊……”吳大力目光飄了半秒，隨即應道，“那就是我買了個賬號，當時不是為了查東西方便嘛……”

“現在打開給我看看。”

“哎喲……打不開了，到期了，就買到上個月底。”吳大力說著，就要往外“送客”，“那什麽，要是沒別的事，就這樣吧，啊，走了走了，我這還得回去睡覺呢。”

不由分說地把吳漾往門口推。

“吳大力！”吳漾掙開他，目色微凜，“這事兒我不針對你，但你得跟我說實話。”

“我真沒……”

“還是你自己跟警察解釋？”吳漾直接掏出手機，按了 110，拇指垂在綠色的“撥通”鍵上，將落未落。

“你……”吳大力恨恨地咬住後槽牙，定了三秒，從齒縫擠出句“我操”，胳膊猛地一甩，轉身就朝裏屋走去，“過來吧……你他媽還真是我祖宗！”

……

半小時前，在咖啡廳外，楊洲告訴吳漾，Robert 剛來 IN 做“網管”的時候，公司網絡曾遭受過一次惡意病毒攻擊。

雖然這種事情通常由安全組同事處理，但由於病毒造成不少員工電子信箱的收發障礙，一時間，“網管”R 的電話還是被打爆了。

不過，那次對 IN 造成的影響不大，安全組同事很快化解了危機。

但出於好奇，楊洲還是通過 R 的回傳數據研究了病毒代碼和來源，發現其與一個代號“Black Hold”的組織有關。

“Black Hold”，又名“暗艙”，簡稱“B.H.”，不是專門的黑客組織，卻依然在 IT 界享負盛名。

傳聞中，“暗艙”擁有民間最大的個人信息數據庫、數以萬計的工程師“會員”，和世界上最堅固的防火墻。

“不過也只是傳聞，”楊洲說，“沒有什麽是‘最堅固’的——所有的系統都有漏洞，他們只是總能趕在被人攻破前補好罷了。”

但不管怎樣，“暗艙”的名聲、隱蔽性和與之俱來神秘感還是深深地吸引了楊洲。

他一時興起，花了兩天時間反編譯了那段病毒代碼，又原路“返還”回去，成功引起了“暗艙”的註意。

“他們給我發了個低等級的會員賬號，可以進入‘暗艙’系統，同時能夠通過完成系統任務，給賬號升級，獲取更多權限。”

根據楊洲的描述，“暗艙”會員劃級分等，從 1 級開始，上不封頂，數字編號越大，代表等級越高。

所有會員都可以使用“暗艙”的數據庫，支付一定費用，檢索他人的個人信息，不只有姓名、籍貫、手機號碼這些基本信息，還包括興趣偏好、行為習慣、社會關系、交往對象等等。

檢索項目越多、被檢索對象的身份越特殊，檢索費用就越昂貴。

與此同時，高級會員也能夠根據自身權限不同，對低級會員屏蔽自己的一部分甚至全部信息，使其不被查看、無法利用。

也就是說，在“暗艙”之中，會員級別越高，其身份就越加隱蔽，而低等級的會員和非會員就仿佛馬路上被扒光衣服的路人，所有隱私一覽無餘。

但“暗艙”的等級不是一成不變的。

任何會員都可以通過完成系統任務進行升級。常規任務包括編寫病毒代碼、加固防火墻、貢獻自己或他人的數據信息等等。

當然，也有些“特別訂制”的任務，任務內容僅對自己可見，領取後才能知曉，一旦完成，獎勵更多，升級也更快。

而等級提升就意味著能夠獲取“暗艙”之中的更多權限，以及這些信息附帶的更高價值。

“流量明星的家庭住址在黑市能買到 150 萬，政界人物就不用我說了吧……普通人最值錢的是財產信息，如果照片形象不錯，那這個人所有信息都會比其他人貴上三到五成。”

就這樣，每天都會有數以千萬計的新任務被系統發放、被匿名領取，而“暗艙”也因為它精密的算法、龐大的存儲量，和由此帶來的巨大網絡效應，愈加飛速地運轉著。

每一位“暗艙”會員都像是不斷分裂覆制的病毒，無孔不入地從真實世界汲取信息——一個註冊賬號、一份訪客登記，都可能被作為提升等級的工具。

也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裏，給自己“穿上外衣”，保護起來。

“挖取別人隱私是會上癮的。”楊洲說，“陌生和未知總會讓人恐慌，但那種‘知己知彼’的感覺則相反，它會讓人非常有安全感。”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楊洲的賬號已經由最初的 1 級升至 39 級，只要支付每次的檢索費用，就基本能夠查到身邊所有人的個人信息。

也是因此，他無意間發現了李偉興的“暗艙”會員身份。

“那次在天臺，他嚷著要跳樓，江楓根本不認識這人，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我就只好去系統裏查了他。”

卻意外發現，李偉興的大多數信息都對楊洲屏蔽了。

也就是說，李偉興不僅同為“暗艙”會員，且等級比楊洲更高。

而就在今天下午，楊洲得知李偉興死亡的消息後不久，就重新在系統裏進行了檢索，意外地發現，李偉興之前對他屏蔽的信息已經如數顯示了出來。

不僅如此，李的狀態還變更為：已死亡。

如此“及時”的更新速度，難免讓楊洲起了疑心——他隱約嗅到了“暗艙”和李偉興死亡之間的微妙聯系，也因此才明確表示，希望吳漾別再把他和江楓牽扯進來。

……

當吳大力切出“暗艙”的系統界面時，右上角的標識已經從 Lv19 變成了 Lv20。頁面上並沒有任何關於“暗艙”或“Black Hold”的標識，甚至，整個操作界面都十分簡陋，像是上世紀 90 年代的電腦系統。

“賬號是我去年在尼泊爾自駕游的時候，從當地一個華人手裏買的，”吳大力說，“當時聽說這個級別高了能賣不少錢，就想著等把號養大，再轉手賣了……真沒聽過你說的那什麽倉。”

吳漾盯著他，半信半疑。

“真的！”吳大力舉起只手，對天發誓，“騙你我是孫子！”

不過，這對“祖宗”來說好像也沒什麽吸引力。

吳漾思忖片刻，決定先不跟他計較這些——楊洲的話給了她提醒，她需要利用吳大力這個並不算高等級的賬號查幾個人。

和沈庭那場交通事故有關的人。

如果曾銳所言為真，“暗艙”牽涉其中，那她覺得，對方級別不會太低，至少不該被吳大力的賬號檢索出身份信息。

有時候，“被屏蔽”也是一種信號。

吳漾先從那份由神秘委托人發來的事故處理報告開始，把記錄在案的肇事司機和包括曾銳在內的目擊證人統統檢索了一遍——

結果一應俱全，同時也意味著，他們被暫時排除了嫌疑範圍。

吳漾再次檢索了“李偉興”，結果和楊洲描述的一致——他作為高級會員的“屏蔽”已經解除，且信息最後一次更新是今天中午十二點左右。

順著李偉興，可以自然地搜索到“配偶餘艷”，以及他們不到五周歲的女兒。

“小孩子的信息也曝光嗎？”吳漾忍不住吐槽，“也太沒人性了……”

“差不多得了，”吳大力看著自己賬號裏的預存代幣“唰唰”地往下掉，快心疼死了，“你這每按一次‘搜索’花的可都是真金白銀啊，我這小店明天還開不開張了？”

“你就休息一天，全當為民除害了……再查最後一個。”

吳漾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裏輸入了自己的身份證號碼，點下“搜索”——

系統忽然報錯，吳大力的賬號直接被凍結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章劇情向，是不是讓大家看累了？我知道你們想念吳一周很久了！貓崽大病初愈讓它窩在家裏稍微休息一下，下一章就要帶著糖餅回歸咯！如果喜歡，還請多多評論、投票、五星好評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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