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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世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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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薄秋所預料的那樣, 薄峪去見了張耒。

他出門的時候並不是大大方方的,而是從後門走,似乎想避著人不叫人知道。

但家裏的事情瞞不過薄秋, 薄峪身邊那些小子自從上次清理過一次, 這次的都十分乖覺,薄峪前腳出門, 後腳就有人到薄秋面前來把薄峪的動向說了個一清二楚。

薄秋靜靜聽完,有些想嘆氣。

“最近他在屋子裏面都在做什麽?”薄秋問。

小廝想了想,道:“大爺最近在看太太上回讓奴才們搬去的律例。”

“他能看得懂?”薄秋覺得略有些好笑。

小廝撓了撓頭, 也不知要如何回答了。

“你下去吧!”薄秋不打算太為難這些伺候的下人。

她閉了閉眼睛,端起了旁邊的茶盞喝了口水, 接下來薄峪會怎樣做呢?張耒會怎樣做呢?倘若她是張耒,她就要先籠絡了薄峪, 讓薄峪離開她薄秋,所以張耒會不會這樣做呢?倘若張耒這樣做了,薄峪一定會聽從的吧?

這時,薄嵐從外面進來了,最近她讓薄嵐去跟衛班進進出出去學最簡單的庶務, 倒是讓小姑娘忙碌起來了。薄嵐抱著一大疊文書放到了薄秋面前,認真道:“媽媽,這時衛叔讓我帶回來給您過目的。”

薄秋睜開眼睛看向了薄嵐, 也沒去翻, 只笑道:“都是些什麽事情?你看過沒有?”

薄嵐認真道:“是一些田契上的變動, 還有明年收租會降一些租金,另外還有些地方要換個種子來種,說是這兩年蘋果太多,要換新品種了。”

薄秋點了點頭, 薄嵐雖然年紀小,但的確是可以培養的,就只說這份條理清晰,就比薄峪要強太多了。她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示意薄嵐坐下,並沒有去翻那些文書,只笑道:“你覺得這些變動是否合理?租金應不應當降?種子應不應當換?”

薄嵐依言坐下,想了想才道:“衛叔與我說,田契變動是因為朝中對江南幾地的政策有所變動,所以要跟著一起變動,我覺得也的確應當跟著朝廷的政令有所調整,否則若是朝廷覺得我們不聽命,反而是壞事。”頓了頓,她又有些羞澀地笑了笑,道,“後頭租金和種子我並不懂,衛叔說了好些,但我聽得糊裏糊塗,不敢說應不應當。”

有這份認知已經足夠,薄秋心中感覺有些欣慰了:“很好,你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這些文書先放在我這裏,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薄嵐聽著這話起了身,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一樣看向了薄秋,道:“媽媽,我聽人說哥哥出去了,哥哥是去找張大人了嗎?”她現在已經知道薄峪的親爹是剛入了內閣的張耒,於是代稱也不再用“那個人”了。

“不錯。”薄秋笑著看向了薄嵐,“聽說你好幾天沒和你哥哥說話了?”

“我才不和他說話!”薄嵐不高興地撅起嘴巴,“他怎麽就非要去看張大人?”

“沒什麽好氣的。”薄秋笑著看著面前的小姑娘,“他想看就由著他去吧!你好好跟著衛班做事情,等你把衛班這邊事情都理清了,就讓你跟著孫嵩去學一段時間。”

薄嵐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媽媽,我一定會能給你分憂,做你的左右手。”

聽著這話,薄秋萬分感慨——女兒是媽媽貼心的小棉襖這句話真的古今通用,她已經開始考慮直接讓女兒來當接班人了,至少薄嵐看起來能辦事,創新開拓之類的屬性暫時看不太出來,但收成辦事是已經初見苗頭,整個薄家的生意交到薄嵐手裏,她至少能守住。

在目前的情況下,能守住就已經足夠了,薄家的生意已經沒可能繼續壯大,將來她必然要主動把薄家生意拆開,主動把其中一些上交給朝廷,來換取子孫後代的平安。

薄秋已經思考了無數種全身而退的方式,但最後仍然要看朝廷——或者說坐在龍椅上的皇帝要如何行事,倘若皇帝一直容她,她自然能得善終,倘若皇帝睚眥必報,她哪怕逃到深山老林,恐怕也沒個好下場。

她最壞的打算也就是讓薄嵐和薄峪平安——或許現在只用保證薄嵐的平安,薄峪應當不會回來的。

果然也便是如薄秋想到的那樣,薄峪去找張耒之後晚上並沒有回來。

薄嵐在東院轉了一圈沒見著人於是發了好大的火,當下就要帶著人出府去把薄峪給揪回來,一群人勸也勸不住,最後便來請了薄秋。

薄嵐見到薄秋來了,激動更勝,只道:“他這一去不回來了,憑什麽?他十六年吃的穿的用的,是張大人給的嗎?現在張大人就像喚狗一樣對他招招手,他搖著尾巴就去了,他願意丟臉,我還不願意陪著他挨罵呢!”

可雖然嘴上說得狠,她眼中淚水卻流下來了。

薄秋看得心疼,只把薄嵐攬到懷裏拍了拍她的後背,接著就被薄嵐一把抱住,哇哇大哭起來。

揮退了下人,薄秋攬著薄嵐回了自己院子裏面,然後讓人打水讓她洗臉。

薄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打起了嗝,洗臉的時候都停不下來,差點把水從嘴裏嗆進去。

“他以後是不是都不會回來了?嗝!”薄嵐眼睛紅紅地看著薄秋,“媽媽你不難過嗎?”

“難過。”薄秋輕輕嘆了口氣,“但兒大不由娘,難過也沒什麽用。”

薄嵐嘴唇蠕動了一下,似乎是有很多話想說的,但她最終什麽都沒再說,只撲到了薄秋懷裏,又稀裏嘩啦地哭起來,只信誓旦旦道:“媽媽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薄秋摸了摸薄嵐的腦袋,在這件事情上,她的確沒有薄嵐這麽激動又難過,或許是因為她早早就料到了,或許是因為她心中已經對薄峪失望了,所以都已經冷靜到開始思考,張耒明天早上必定會有的登門拜訪。

張耒到薄家的時候正如薄秋所想是在早上。

按照早朝議事的時間推斷,應當是下朝之後僅僅只是回府換了衣服,便直接到薄宅來了。

薄秋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個已經和離十數年的前夫。

從長相看,張耒是那種沈穩儒雅型的男人,身材保持不錯,看起來不是大腹便便,倒是帶著幾分儒將的果決。

見到薄秋,張耒眼中一閃而過有些懼怕,薄秋倒是覺得詫異——看來薄秋當年是給他留下了不少心理陰影,否則為何過了十數年,眼中還有懼怕?

“多年未見,秋娘還是一如從前。”張耒的第一句話很客氣,姿態也擺得很低,“原本早早就應當來拜訪,今日才過來,是我失禮了。”

“真覺得失禮,怎麽沒帶著薄峪一起來?”薄秋沒打算給這人什麽面子——她也犯不著給他面子。

張耒擡眼看向了薄秋,微微笑了笑,道:“峪兒已經打算跟著我了,但他不敢來與你說,只好拜托我來。”

“哦?是這樣嗎?”薄秋冷笑,“你說了什麽花言巧語去騙他那個大字不識的傻子?”

“這正是我要與秋娘說的。”張耒道,“峪兒已經十六歲了,可還是道理不懂,大字不識,倘若當初……不提當初,倘若你有好好教導,他根本不會是現在這種樣子!薄氏,你沒有好好對待我們的兒子!”

“所以你是來指責我的?”薄秋微微挑眉。

“你已經墮落了。”張耒露出了痛心疾首的神色,“從前你也是大家閨秀,書香門第的出身,如今卻自甘墮落去行商,在外面拋頭露面,在教導子女上面,你連最最基本的識文斷字都不交給峪兒,你是想讓峪兒以後也做一個下賤的商人,和那些販夫走卒們混成一團嗎?”

“你身上穿戴的綾羅,是我的商隊從南邊運來的。”薄秋指了指張耒身上的外袍,“南海郡今年最新的織金緞,我親自挑的貨,你如此鄙夷行商者,就不該把行商者運來的下賤貨物穿在身上,對不對?”

張耒聽著這話,頓時噎住,面上也漲紅了,好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我行事如何,還輪不到你來批判。”薄秋冷漠地看著他,“薄峪要跟著你,可以,你讓他過來與我親口說,我要聽到他親口說,從此和我薄秋再無關系。”

“你這是逼迫峪兒,他還只是個孩子!”張耒皺緊了眉頭,又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神色,“薄氏,倘若你不願意和峪兒分開,我可以接納你重新回到張家。”

“開什麽玩笑呢?”薄秋都忍不住譏笑出聲,“當初我花了多大力氣才和你分開,現在我回去你們張家做什麽?張耒,你知道當年我為了和離是怎樣做的,如果你不想我再鬧一次,鬧到你連宰相都當不下去,在內閣都要被人恥笑,你就最好聽我的話。”

聽著這話,張耒臉頓時青白一片,他抿緊了嘴唇不說話了。

“去吧,讓薄峪來親自和我說,說他從此以後要跟著你,從此以後與我薄秋再無關系。”薄秋語氣很淡,“只要他來,我自然會成全了你們父子之情,不僅口頭上成全,我還會去衙門備下這一筆,從法理上也把這關系斷得幹幹凈凈。”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紅包都發啦~註意查收喲~

二更在下午六點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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