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天際，仿佛將整個醜陋的世界，全部包裹。

顧湘沅坐在那從來便住在那裏的紅木床榻上，看著烏雲貼著月亮一瞬而過，思緒飄向了遠方。

“湘沅，還沒睡嗎？”一個聲音傳來，嚇了顧湘沅一跳。

轉過身來，確見一身灰色直掇的顧宸錦，就這樣站在那裏。方形的臉頰上，掛滿了胡須，仿佛一夜之間，他老了好多。

顧湘沅此刻不知道如何面對他，而是眼睛看向了窗外：“外邊兵荒馬亂的，我睡不著。您呢，怎麽還不睡，又是怎麽知道我回來的？”

顧宸錦沒責怪她的無禮，反而是大步的走進了裏屋，坐到了顧湘沅的身邊：“這裏是顧府，你回不回來，難道我還會不知道嗎？你叫墨畫將值錢的東西都賣了，打算去哪裏？”

“不知道，沒想過。總之想帶著她們四人，浪跡天涯，不想在回來了。”顧湘沅沒打算瞞著他，既然他早已知道，就並沒有大算攔截自己。

顧宸錦聞言確是低下了頭，雙手緊握在一起，連聲音也帶著幹澀：“還會……再回來嗎？如今五皇子得了勢，也許……也許你可以不用走的。”

顧湘沅還是第一次聽見顧宸錦這如父親般的話，轉過身去看向他：“如果我留下，與顧湘斕之間，必然會有一個會死。那時，你會選擇讓誰生，讓誰死呢？”

這話讓顧宸錦啞口無言，張了張微厚的嘴唇，搖了搖頭：“也不是必然，或許，或許可以有別的辦法，讓你們可以……”

“能說一說我親生父母的事嗎？”顧湘沅攔住了顧宸錦的話，直接挑破了這層窗戶紙。

顧宸錦一臉驚異的看著她：“你……你在說什麽我不知道，我才是你的父親，而佟佳氏，是你的母親。”

一陣涼風吹進屋內，帶著蠟燭的燭光在不停的搖曳著。顧湘沅苦笑著搖搖頭：“不用在瞞我了，其實我早就在兩年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後來的失憶讓我忘記了這件事，直到被顧湘斕扔在了雪地裏凍得差點死掉時，才記起了這件事。”

顧宸錦不知道這些，但他知道，這幾個月中一定發生了什麽，才會讓身為太子側妃的顧湘斕，對顧湘沅的生死不聞不問。

想伸出手來去抓顧湘沅的手，才想起來，她早已不是那年幼的嬰孩了。艱難的扯動了一下嘴角：“湘斕……湘斕她……不會是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都好，你們養了我十六年，那兩條命我就當還你們的。現在……我只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顧湘沅仿佛那脫離塵世的仙子，臉上沒有任何雜質的神色。

顧宸錦看著她確笑了：“你和你母親，真的很像。雖然很不想，可是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妨告訴你好了。”

顧宸錦的思緒飄向了遠方：“在二十二年前，我還是一個窮破不堪的窮秀才，生活在最北的東湖拉與當初還沒有覆滅的北冥交接。”

“因為那時的生活比較苦，所以每日我的食材，都是靠著自己去上山采食。有一天，在一個懸崖處，我看到了一朵罕見的雪蓮花，便想將它采集下來，換些錢。可誰想，一個石頭松落，我便掉下了懸崖……”

顧湘沅就這樣靜靜的聽著顧宸錦講述那曾經的故事，原來，他不幸跌落懸崖後，便落入了北冥的地界，還被官府所抓獲。

而上天垂憐，他在臨砍頭時，被一個漂亮的女人所瞧見，並詢問了經過。最終，她被女人救了。而陪在她身邊的，就是一位自稱是琨澤的將軍。

直到北冥覆滅一年後，那個將軍突然抱著一個嬰孩趕來了京都，將她托付給顧宸錦代為扶養。

而那個嬰孩，就是顧湘沅。聽到這裏她在也忍不住的問道：“那……那個將軍在哪裏？北冥覆滅一年他還能來京都，那他還活著，對嗎？”

顧宸錦失望的搖搖頭：“死了，就在他將你托付給我的半年後，他便在刺殺赫連浦蕘時，被當場殺害了。”

“你說……赫連浦蕘？”顧湘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顧宸錦更是一臉沈著的看著顧湘沅：“對，就是赫連浦蕘。當初覆滅北冥時，就是赫連浦蕘用了卑鄙的手段，騙開了北冥最堅固的城池，結果……一發不可收拾，而他，連升三級。當初我看得出來你疑惑我為什麽要急著將你嫁給景逸，我就是……就是不想讓你嫁給殺毒仇人的兒子，管他叫父親。”

顧湘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世間的事，為什麽會這樣錯綜覆雜，確相輔相成呢？

赫連浦蕘弄的她家破人亡，而自己又是壓倒赫連府的最後一根稻草。

顧宸錦見顧湘沅滿臉的僵硬，一把拉住她放在一側的小手：“一報還一報，也算是為你父母報仇了。天馬上就要亮了，一會……父親送你出城。窮家富路，這些銀票，你拿著。還有這塊玉，是當初你母親脖子上所帶的，她留給你做了念想。”

顧湘沅看著手裏那一塊純白色的圓形玉佩，還有那滿滿的銀票，心裏一股暖流劃過。之前顧湘斕做再多的事她此刻都不願了，只因為顧宸錦這一個做父親的舉動。

兩行清淚緩緩流下，她用力的點著頭：“好，一會，女兒跟著父親一起出城。”

天邊的白光折射出大地，亂哄哄的長安街上，此刻也平靜了下來。

顧宸錦坐在馬車裏，靜靜的聽著馬鞭抽動的聲音，心裏確是五味雜陳。

“站住，什麽人？”

“詹事府詹事，顧大人的馬車。”顧宸錦聽著聲音，掀開了門簾，看著車外的白衣少年，與看守的侍衛道：“什麽事啊？”

白皙少年對著顧宸錦道：“大人，是侍衛盤查，沒事的，我們現在就可以過去了。”

“ 我是受了五皇子的指派，前去城外辦重要的事的， 讓路。”顧宸錦話一說完，便放下了車簾。白衣少年也不含糊，抽著馬鞭：“駕……”

看守的侍衛都是剛從十裏外調來的，哪裏認得顧宸錦。拿著長矛攬在馬前：“站住，沒有五皇子的令牌，誰都不可以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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