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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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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在前院的官兵見大人進了廟,便都候在門口,十幾二十個人列成兩排,架勢十足。

“老衲不過是個苦行僧,走到哪算哪,”和尚接過銀子,投進了功德箱。

李廣鳴看著和尚光禿禿的頭頂,輕輕一笑,“哦?智慧大師呢?今兒是十五,大師德高望重,總不會不記得要給我這個蠢人講佛法了吧。”

和尚眼睛閃躲,“智慧大師下山去了。”

“哦?”李廣鳴又說道,“那些個小沙彌呢?”

“廟中有其他安排,”和尚有些惱怒,“施主問這麽多作甚?”

李廣鳴自顧自說道,“我常頌《金剛經》,其中有一段‘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這句話究竟有何禪意,大師可否為我講解?”

和尚不是和尚,當然也不懂金剛經。本想一刀結果了這半路殺出來的陳咬金,奈何陳咬金帶著一堆奴仆。

他只好說道,“貧僧佛法不精,還未參透這其中的深意。現在天色已晚,施主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請等智慧大師回來後再說吧!”

這是要攆人了。李廣鳴也不再兜圈子了,“來人,將這和尚給我拿下!”

和尚心道,壞了!能說這句話的,是個官了。他從懷裏抽出一把刀,就要往李廣鳴身上捅。

李廣鳴豈能讓他如意,拿了燭臺一擋,躲過了致命的一刀。後面的官兵一擁而上,將和尚團團圍住。這下,他是跑不了了。

“召集所有人,將觀音廟裏裏外外都給我搜清楚了,一厘一寸也不要放過。”

官兵們得令。一炷香後,他們在廟裏的柴房中找回了那一箱金子。又過了片刻,陸陸續續擡出來觀音廟主持和沙彌們的屍體。

然而,始終沒有找到被綁的三人。

李廣鳴盯著假和尚。他本以為,綁匪不止一個人,那來拿贖金的肯定也不止一個人。這假和尚在香客們之間周旋了一天,居然都沒人懷疑!綁匪只需等待天黑,等香客四散,悄悄將金子運走就行。

原來,是他將此案想得太過於覆雜。由於先入為主的觀念,他認為綁匪是傍晚之前會去觀音廟拿贖金,就只讓官兵盯著拿箱子的人。沒想到綁匪根本就在廟中。

若不是他覺得不對勁,進來察看,還逮不住這狡猾的綁匪。

這時候,徐修進來了,後面跟著謝山和幾個家丁。原來他一直沒有走遠,就在觀音廟五裏外的小涼亭等待消息。

謝山認出來了,這假和尚就是盧輝。

馬賊幫散了以後,盧輝這兩年從沒犯過大案,為了維持生計,只帶著黃立做一些小偷小摸的勾當。這次想著,能拿到徽州首富的贖金,足夠他們兩個生活一輩子了,沒想到還是栽了。

他被兩個官兵壓著,跪在地上。他心裏還是不甘心,要死也要死個明白。

“你是徽州知府?”

李廣鳴不答。

“你怎麽知道我是假和尚?因為沒給你講經文?”

“孩子們在哪?”李廣鳴又問。

盧輝笑了,主動權還是掌握在他的手上,“你先回答我的話。”

“戒疤。還有,我向來沒有禮佛的習慣,自然也不認識觀音廟的主持,那就更不知道他的法號。”

盧輝說道,“我一進徽州城,就聽百姓們說,徽州知府如何如何了得。我還不信,沒想到還是栽在你的手裏。”

李廣鳴沒心情和他扯這些,“我再問你一遍,孩子們在哪!”

“哈哈哈哈哈哈,”盧輝笑得喪心病狂,“大人你可知道,我們這些做賊的,最怕的是什麽。”

李廣鳴不言語。

徐修忍不住了,揪起盧輝的僧衣,情緒開始失控,“你到底把他們關在哪了!”

盧輝挑釁地看著徐修,“徐老爺,你要怪就怪你太有錢了,才會給自己的孩子招來這麽多禍害,”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李廣鳴扶起徐修,抽出一名官兵的官刀,將盧輝的手按在地上,提起刀就往他手上刺。他眼神陰冷,像是在看一只命賤的螻蟻,“你說是不說?”

利器刺穿了盧輝的手掌,他似乎毫無察覺,自顧自地說道,“我們馬賊,向來是不殺婦孺的。不過……”

他擡起頭正視李廣鳴,“我都落在了官府手上,誰管還是不是小孩。哈哈哈哈,我們最怕的,就是死了沒有人墊背,黃泉路上沒人陪!”

盧輝像是在回憶什麽,“那兩個小孩,細皮嫩肉的,看著好生可愛。不過,我亥時還沒回去的話,你猜黃立會怎麽做?”

李廣鳴氣極了,抽出官刀,對著盧輝的肚皮又是一刀,“將他拖下去,關進知府大牢,好生伺候!”

他一回頭,看著滿臉淚痕的徐修。他這個賢弟,生性要強。他二人相識多年,從未見徐修流過一滴眼淚。

“大哥,”徐修泣不成聲。

“賢弟,將你府上所有的人手都派給我,” 李廣鳴苦笑,“還有一個多時辰,只能全程搜捕了。”

*****

錢九九倒黴這件事,她是自己知道的。只是她經常在想,一般人要倒黴到了哪種份上,才能有她這麽倒黴了。

天才微亮,她就跟著綁匪身後。繞了無數山路,走了三個時辰,那綁匪才停下。

原來是已經到了賊窩了。

她遠遠地看著,兩個綁匪在山洞口說些什麽,聽得並不真切。好像是那匪頭子跟那小弟說,要是他不回來,直接將人質殺了。

“九九,徐亦安應該就在裏面了,”惡三說道。

“我需要你說?我自己都看到了好麽,”錢九九按照慣性翻了個白眼。

惡三對她的暴脾氣習以為常,“那一會兒你打算怎麽救他?”

怎麽救?還能怎麽救,“咬死綁匪他不就沒事了。”

“不行,”惡三出言制止,“你在人間不能害人性命的!命盤見了血光,大兇,會更難融合的。”

破事真多。錢九九說道,“你們地府有屁能不能一次性放完?等到有事的時候才說,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她氣不打一出來,“那你倒是說說,這個怎麽救!”

惡三不說話了。

錢九九看不見他的受氣樣兒,但也不難想象。這個惡三啊!她氣急,“你真是豬啊,咬得他不斷氣不就行了?”

惡三恍然大悟,“九九,你真聰明!這都想得到!”

錢九九心道,還不是因為你襯托的。

正當她還在感嘆,做鬼的差距怎麽這麽大的時候,錢九九就被一悶棍給打了。暈之前還聽見那兩個綁匪說,等他們拿到了贖金,就把她燉了慶祝。

她還沒來得及在心裏罵一句臟話,就沒意識了。

等到錢九九醒來的時候,她這只狗就已經在山洞裏了。她四只狗腿,被綁在一起了。這綁人的匪徒,還真專業。

“九九,你醒啦?”惡三關心地問道。

錢九九視線一掃,一眼就看到了徐亦安倒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跟泥水洗的一樣,臟死了,跟討飯的小叫花子似的。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她嫌棄地說,“徐亦安這小狗崽子怎麽了?”

“沒啥,”惡三說,“就是蒙汗藥的藥效過了,那個叫黃立的,又給他們三個灌了藥。”

他口中的黃立正在洞口磨刀呢。

錢九九又問,“還有一個綁匪呢?”

“那個人叫盧輝,他穿了一身和尚衣服,說是去觀音廟拿贖金去了。”

果然是想裝和尚渾水摸魚,不過這點小把戲,李廣鳴又不蠢,看不看得出來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我問你個問題。”

“九九你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肯定會告訴你的!”惡三時時刻刻都在詮釋一個跟班應有的自覺。

這個問題錢九九想問很久了,“為什麽附身的時候,打的是狗身子,我怎麽會也跟著暈倒呢?按理說魂魄附在活物上,應該是隨時可以離體的。我不但不能離開狗殼子,這狗身子受的傷,我怎麽也會感覺痛。”

“這個,怎麽說呢,”惡三措辭到,“一般的游魂野鬼確實能夠隨時離體,但是你就是不能。”

這問了當沒問。錢九九繼續說,“為什麽不能?”

“因為怕你受傷啊,”惡三說道,“鬼魂不像修煉成精的花草蟲魚有靈力,可以保護自己。鬼魂是很脆弱的,稍微大意,就可能會魂飛魄散。陽光會灼傷魂魄,要是運氣不好遇到道士,就更棘手了。”

“白天不行,那晚上呢?”

惡三很快否定了,“晚上也不行。月亮屬陰,夜晚陰氣大盛,魂魄如果吸入太多的陰氣,本身不是件壞事。但是九九,你要長期和凡人相處,陰氣太重的話,會讓他們折壽的。”

“如果我想強行出來呢?”

“也不行的,崔大人在你身上下了禁制,所以你是出不來的,”惡三打碎了她最後一點想法。

這個崔鈺,真是事兒精。

惡三見錢九九不說話了,“九九,你怎麽了?”

錢九九鄭重其事地在心底說道,“有時候魂體,做事更方便。”至少現在,她是魂體的話,一出來就能把黃立嚇死。

惡三表示不太明白。

“狗痛為什麽我也要痛呢?”她繼續問,這個問題還沒回答呢。

“附身嘛,講究的就是一個感同身受。所以狗殼子受到的傷害,你也能感受得到。”

感同身受你娘啊!再這麽下去,她的狗頭都要被打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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