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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悲人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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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過去了,“生養紐帶”在一片褒貶不一聲中有條不紊地壯大著。

很多被親生父母拋棄的人加入了“生養紐帶”,他們把“生養紐帶”當成了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尋找親生父母的平臺。短短幾天,“生養紐帶”的微博、微信公眾號上已經出現了數不清的尋人啟事。夏橙在簡單的和其中一些人聊過後,很是吃驚,她沒有想到被父母遺棄的孩子居然有如此之多,各個年齡段的都有。

加入“生養紐帶”的被親生父母拋棄的人中,還有一些已經找到了親生父母的,他們其中一部分人與親生父母相認了,也有一些沒有與親生父母相認,甚至關系鬧得很僵。

對於是否與親生父母相認,每個人的觀點各有不同,這與每個人的具體情況,養父母的態度等等都有關系。

這些被親生父母拋棄的人對是否與親生父母相認這件事都很敏感,他們一提到這件事,情緒就都變得很激動。剛一開始夏橙沒太在意,後來兩派人漸漸愈吵愈嚴重,夏橙不得不把一些情緒過激的人禁言,並規定群內成員不得幹涉、指責其他人的家庭情況。屢教不改者,夏橙只好表示:你不適合生養紐帶,然後嘆著氣把他踢出群。所幸這類爭吵發生時“生養紐帶”中的人還不多,事態的影響不大。

組織還沒建立起來,夏橙感覺自己的頭都大了。她不得不與要加入“生養紐帶”的志願者一個一個地聊天,確認對方的情況,確保加入“生養紐帶”的志願者不是情緒過激者,俱是性格溫和之輩。

逐一考察很費時,還好在夏橙發布要建立“生養紐帶”的第二天,王樂樂就表示她也要加入“生養紐帶”了。過程很簡單,王樂樂看到新聞,一個電話打過來:“夏橙,讓我加入你的‘生養紐帶’吧。我既是志願者,也是求助者。”

夏橙和高興王樂樂的加入,並馬上任命王樂樂擔任了“生養紐帶”的負責人之一,幫她一起進行“篩人”工作。

漸漸夏橙、王樂樂二人發現,大多數加入“生養紐帶”的人都是像王樂樂說的那樣“既是志願者,也是求助者”,既想幫助別人,同時也在尋求著別人的幫助。大家期待著的是相互的慰藉與扶持。

一個星期過去,在夏橙和王樂樂馬不停蹄的工作下,“生養紐帶”大致成型。

考慮再三,又與志願者商量後,夏橙為“生養紐帶”定下規則,一旦有求助者求助,志願者不可單獨與求助者聯系,先讓負責人與之溝通,了解情況後,再根據求助者所在地、求助內容等求助者具體情況選擇志願者,建立討論組,定下幫助求助者的具體事宜,統一制定方針,分配行動。

至於負責人數量過少的問題,會在以後的工作中陸續挑選合適的、有意向的志願者擔任負責人。

在這一個星期裏,夏橙篩下去了很多想要加入的人。有一些根本不是真心想要加入“生養紐帶”,也許是夏橙的黑粉一類的人,不知是出於什麽心理專門搗亂的,加進群後就連發好些恐嚇、謾罵、詛咒,然後理所當然地被踢出群。令人抓狂的是這種人還不止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人無聊得反覆換號幹這種討人厭的事。面對這種人,夏橙和王樂樂也只好更加嚴格地對志願者進行篩選、考察。

除了搗亂的,夏橙還篩下去了一些情緒比較激動的,對親生父母與被拋棄的孩子之間關系反應激烈的曾經被親生父母拋棄的人。

有幾個人堅決反對被拋棄的孩子與親生父母相認。他們用自己的親生經歷做例子,對親生父母充滿了怨念,甚至連帶著對夏橙一類與親生父母相認的人都懷有敵意。他們認為親生父母當年拋棄了他們,就沒有顧及親情,現在他們憑什麽要顧及親情再與親生父母相認?

面對這些人,夏橙也很無奈,她想勸說,可她知道自己的勸說大概只能起到反效果。

讓夏橙印象深刻的還有一個年近不惑的大叔,這個大叔剛一加入就言詞激烈地勸說那些找到父母的孩子趕緊與父母相認。發出的文字都是諸如:“你們現在小,不懂事,趕緊和爸媽好好相處吧!!!不然將來你們會後悔的!!!!!!!”感嘆號都帶著一串,足見其情緒之激動。

許是看眾人反應平平,覺得自己的感嘆號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心情,這位大叔又發起了語音,而且是邊哭便說,一口氣哭了半個多小時,群裏都被他聲淚俱下的語音給刷屏了。眼看大叔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最後夏橙不得不暫時禁言了大叔,並再次強調“生養紐帶”的志願者不可以強制性勸說其他人,因為這樣不但起不到效果,還有可能會刺激到其他人。

事後,夏橙既要去安慰大叔,讓他以後分享經歷註意方式方法,又要向群裏其他人解釋。

其實夏橙也理解這位大叔,她與這位大叔聊過,這位大叔的經歷她大致了解。

大叔小時候,親生父母由於經濟原因不想養他了,就把他送給了一個親戚,他是被親戚養大的。父母丟下他時他已經記事了,他一直忘不了親生父母拋下他時轉身,頭也不回就離開的場景。

他至今還清楚地記得,他抓著父親的衣角,大聲地哭喊,父親一把拽開他的手,決絕地離開的背影。

他哭了好幾天,父親的那個背影變成了他心中的陰影,再加上親戚家待他很好,他漸漸怨恨上了父親。盡管後來父親也時常去看他,他也知道了父親當時的處境的確很難,親戚們也都說“把他送走也是迫於無奈,也許送他走才是最好的選擇”一類的話。但自從父親拋棄他之後,他再沒叫過一聲 “爸”。

幾個月前,他的父親過世了,臨死前要叫他到身邊,他不想見,奈何把他養大的親戚一頓好說歹說,他拗不過,只好去見了父親。

父親見了他,用最後一口氣看向他,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就咽了氣了。那一刻,他的心被刺痛了。

父親下葬那天,他看著墓碑上他熟悉又陌生,又愛又恨的那個人的名字,壓抑了好多年的情緒終於爆發了。他哽咽著喊了那聲他好多年沒喊出的稱呼:“爸!”,淚水落滿了前襟。

夏橙這些天一想起那個大叔,腦海裏就響起大叔哭著發的那段含糊不清的語音:“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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