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秀對兄長扮了個鬼臉。

回了明秀一個白眼，光秀揚起手中的馬鞭。

開道的執鞭者得到命令，碗口粗的蛇皮大鞭在地上砸出清脆的聲響。

新娘子出發了！

馬車內，昭秀和輝秀尷尬的僵持在聽到鞭響後煙消雲散。兩人相視而笑。

皇宮——

劉輝同珠翠僵持著。

“我拒絕！”一切打點完畢，珠翠居然提出給劉輝化妝，嚇了劉輝一跳。

“陛下！”珠翠怎麽勸都沒用。

“我不幹！”劉輝固執起來很可怕。

“就一點兒……”

“免談！”劉輝依然堅持。

“算了，隨便你。”珠翠無可奈何地攏了一下鬢邊的發，放下手中的胭脂盒。

“咚咚”的敲門聲。

柴凜走進來。

“秀麗出發了哦！”柴凜笑瞇瞇地說著，然後毫不意外地看到皇帝慌張地站起來。

“陛下，不用那麽緊張。”珠翠將劉輝按回椅子上。

“才出發而已。”柴凜將受禮清單遞給皇帝，“彩七家，除去紅家不算，送來的賀禮折合白銀共計三百萬兩。”

“這……這麽多！”腦中檢索了一下國庫存銀，劉輝不禁咂舌，彩七家的實力，恐怕遠在自己的估計之上。

“不過官吏們送的卻不多。”柴凜指著清單上的幾行字。

“……大概是和秀麗處久了，知道她不喜歡奢侈吧。”劉輝幾乎可以看到怒火沖天的秀麗了。“知道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紅大尚書令的聲音在劉輝腦中回響。

“我得做好被秀麗訓斥的準備了……”劉輝可憐兮兮地想著。

“陛下。”柴凜的聲音將劉輝拉回現實。

“您知道……秀麗大人的……嫁妝麽……”柴凜不知道自己的問話方式對不對。

“……”劉輝很誠實地搖搖頭，“紅家操辦的東西，我一向不過問。”可是以秀麗的財產來看，也多不到哪裏去吧。一想到這裏，劉輝就很哀怨……每次都是，每年捐一大筆銀子給書塾醫館，還要周轉家裏，糟糕的是，秀麗只要有窮人上門借錢，從來就不考慮收回來……不過如果是嫁妝的話，則要考慮紅家了……那兩個溺愛秀麗到一定境界的叔叔……劉輝一想到黎深玖瑯，就脊後發涼。

“……折合白銀將近一百萬兩。”柴凜報出一個數字。

“噗！”劉輝將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餵！”珠翠眼疾手快，才避免了禮服遭殃的命運。

“紅家瘋了嗎？”劉輝喃喃著，就算是富可敵國的名門紅家，銀子也不是這麽砸的吧！

珠翠擡起頭，“紅家的傾國之嫁計劃，更可怕。”

“秀麗……知道嗎？”劉輝小心翼翼地問著。

“應該……還不知道吧……”珠翠回答。

“知道了還不鬧翻天！”柴凜面無表情地陳述一個事實。

“唉！”三人一同嘆氣。

前殿——

人頭攢動人聲鼎沸熙熙攘攘……龍蓮在心中數著能夠用來形容這一場面的成語。今天龍蓮的打扮依舊搶眼，不過因著秀麗那句“插蘿蔔和孔雀的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誇張的頭飾終於被一根不知什麽鳥的羽毛所代替。

“影月！”龍蓮終於看到了心之友2號，毫無顧忌地穿過打量著自己的眾人，擠進了尚書省的隊伍中。

“龍蓮！”禮部尚書無論何時都是那麽溫柔。

“秀麗要結婚了吶……”無意識地感嘆著，龍蓮的臉上有淡淡的落寞，但立刻恢覆了興奮的神情，“那麽，讓我來吹奏一曲新婚祝賀之曲吧！”

影月僵住。

“不要！”反應過來的吏部尚書碧珀明似乎要撲向這個閑閑地掛了個“博物博士”官職的家夥。

可惜，太遲了。

龍蓮的魔笛回蕩在大殿裏。

人聲鼎沸的大點突然鴉雀無聲。

“啊！曹官吏，沈官吏！”有人在尖叫。

年齡最大的兩位老人吐著白沫癱了下去。

“你們幾個！將沈官吏和曹官吏架下去！“聽到魔音立刻奔向大殿的宮廷總管藍氏縹珠翠夫人，冷靜而果斷地吩咐站在墻邊手腳發抖的侍從們。

“微燈！“珠翠喚著妯娌的名字。

“嗯？”似乎陶醉在龍蓮笛聲中的某人擡起頭，臉上是一片愉悅的笑容。

珠翠背後濕了一片。

“無論如何，要讓兩位老大人在婚禮開始之前自己走回大殿來。”珠翠這樣拜托道。

玉微燈意義不明地笑了笑，然後朝後殿走去。

“如果……微燈的法術無效的話，要怎麽辦啊……”跟出來看情況的柴凜擔憂地問道。

“那就只有以毒攻毒了！”珠翠用力握拳，狠狠地剜了一眼小叔子，“不管是邵可大人的茶還是龍蓮二世的料理成品，都可以嘗試。我絕對要讓秀麗和陛下的婚禮順順利利妥妥帖帖！”

柴凜毛骨悚然。

“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候觸怒珠翠！”這是楸英在準備大婚的這段時間，親身體會出來的真理。

大婚。

宮人們的唱喝聲一聲一聲地近了。後殿的門發出渾厚的轟鳴聲，打開了。還有些昏昏沈沈的曹老官吏和沈老官吏，透過層層疊疊的人群，看見了比登基時更加耀眼——不，在位二十多年來最耀眼的皇帝。

王公大臣們紛紛拜服，從心底裏臣服於這位君王。然後是低低的讚嘆聲。

“……”邵可心中五味雜陳。兩個孩子經歷了這麽多年的風風雨雨，終於走到了今天……

史官們站在大殿上觀禮視角最好的角落。今天，註定要載入史冊。

仙洞省下屬的司天臺精確地校對著時間，吉日、吉時，不可出一點紕漏。站在日晷旁的司天臺少監鼻梁上沁出了細細的汗珠。

春風扶柳百花開。

宮門處一陣喧鬧聲。

“紅大人到了！”聽到宮人的稟報，大殿上的官吏們興奮地低語起來，和同僚們交換著喜悅的眼神。難以自抑的欣喜之情洋溢在每一個官吏的臉上。

陸清雅的手在寬大的袖子裏攥成拳。禦史臺的主官盯著自己腳前半步的青石地磚。

“終於……我們還是不同路嗎……”陸清雅松開拳頭。

空空如也。

這雙手，抓住了瀆職的官吏，抓住了民心，抓住了仕途經濟，抓住了禦史臺主官的位置——卻抓不住那個名叫紅秀麗的女人。那個從很久以前就和自己唱對臺戲的家夥。那個倔強的、無畏的、公正的、能幹的王的官吏。

清雅了悟，那個紅秀麗，恐怕是這朝堂之上，最徹頭徹尾的“王的官吏”吧。

一只手搭在清雅的肩上。

清雅回頭，榛蘇芳的臉近在眼前。一向風輕雲淡的臉上有一份關心。

“你也有遺憾吧……”清雅以旁人聽不見的聲音嘆道。

“也許吧。”被戲稱為“貍貍”的男人笑笑，“不過，那位大小姐，可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啊！”在這世上，能夠坦然地、毫無自卑感地接納大小姐的，也只有皇帝了吧。想到這裏，榛蘇芳顫顫地看了一眼王座邊的清苑親王。“那個竹筍怪人……不會是一早就替弟弟把大小姐給訂下了吧……”因為追求小姐而被被竹筍毆打的經歷至今仍會出現在黃門侍郎的夢中——無一例外都是噩夢。

大殿的門終於打開了。

皇帝等待了多年的人就站在那裏。

春日的陽光映著那個人。

天地無顏色。

皇後。

很多年前，這個女人將女性官服穿在身上，出現在那扇門外。驚詫了眾人的眼。初出茅廬的新人官吏大方自然，舉手投足都給男人的朝堂帶來不一樣的氛圍。像一陣清新的風，吹進桎梏一般的官吏世界。

今天，殿中的女性官吏驕傲地挺直腰板，她們穿著這位大人改造的女性官服，以最美麗的姿態向前輩致意。

但她依舊是萬花盛開之時最絢麗的那一朵。

輕點朱唇淡描眉。歲月沒在這張臉上留下痕跡。櫻色額妝下的那雙眼，依舊犀利如刃，洞察人心。

紅大人，威嚴依舊。

曾幾何時，朝堂上的百官習慣了那個端莊站立於禦座旁，手持羽扇的身影。無論是處於廟堂之高還是江湖之遠，紅大人總能沈澱世間一切光芒，然後將它們收在自己的眼底。

令人無法忽視的美麗。百官們仰慕，百姓們敬重。人們仰慕她，如同敬服九天之上舞蹈的鳳凰。

紅秀麗大人讓人驚嘆的並非是外貌，而是超越一切的品德和憫恤天下蒼生之心。

風華絕代。

踏入朝堂，秀麗的步子踩的依舊是昔時上朝的節奏。只不過，當官服換成了後妃的裝束，威嚴之中更添一份驚艷。

玉階前，站定。雙手掌心向下，交疊。手背貼額，拜伏，行禮。完美得賞心悅目的禮儀。

皇帝站在禦座前，淡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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