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殷奮力趕去的時候，正好看到蒙面人被帶入天牢的情形，那個人，那雙眼睛，那個氣息，沒錯，就是璃公公。

卿殷躲在墻後，氣喘籲籲，剛才換血已經幾乎耗盡了氣力，強撐著一口氣趕到這裏。原來這些日子他仍然忙著報仇，原來他的仇人是皇上，是七皇子的父親。

卿殷身體順著墻壁滑落，臉上的汗水不住地滴下，回想著璃公公最近心神不寧的樣子，她很後悔沒有及時阻止。

為何會選在今日？是因為宮內禦林軍的調動嗎？卿殷痛苦地想，剛才看到他的眼神，明明是絕望的眼神，他已經抱定必死的決心了嗎？因為他不敢面對青冥？所以刺殺成與不成都是死。

卿殷似乎看見了他的猶豫不定，看到了他的糾結。七皇子發病後的這些個日日夜夜，他都在想著報仇，其實他最後是想若是七皇子救治不了，就去陪他的吧。

卿殷坐在那裏，一個人哭到無力，她絕對不能讓璃公公死，否則七皇子醒來，看不到他，會怎麽樣？卿殷不敢想，在青冥心裏，璃公公的位置誰也代替不了。他們之間的那種依賴，那種信任，那種溫馨，卿殷瞧得真切。

卿殷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去的，只知道挪到七皇子宮內時，有宮女發現了她，尖聲叫了起來。很快便有幾人跑來將卿殷扶到屋內，迷糊中的卿殷只聽到一片喊叫聲，好像是找來了禦醫，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卿殷去看了下落隱和七皇子，他們都還在昏迷之中，不過臉色已經恢覆很多。

之後，卿殷便迫不及待地去了禦書房，剛出門時，卻驚奇地發現冰不在了。卿殷皺眉，但也沒有多想什麽，急著去救璃公公，所以這事也就拋到了腦後。

皇上下朝後，果然在禦書房，裏面是大皇子和幾位刑部的大臣，討論的自然是璃公公行刺皇上一事。

卿殷被擋在門外，皇上似是知道她會來一樣，禦書房內眾人談論的結果如何卿殷也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她比較放心，就是璃公公在天牢裏，目前沒有性命之憂，除非皇上要他的命。

若是關入普通的牢獄，此時怕是早已沒了命在了，皇上如此這般，是不是也考慮到七皇子的感受了呢？卿殷這樣想著，心裏也覺得輕松一點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陽炙烤著石板路都滾燙地嚇人，那些大臣終於從禦書房內陸續出來，經過卿殷的時候，都看了她一眼，然後搖頭嘆息。大皇子在卿殷身邊站定，冷哼一聲，“你還是不要求情了，他必死無疑。”

“大皇子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軒王離開後，你也是很忙的。”卿殷眼皮都沒擡一下，冷冷地回道。

大皇子眉頭一皺，怒甩衣袖，快步離去。他自然聽得明白，卿殷話內的意思，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很麻煩，只是沒想到如今這麻煩卻到了自己跟前。

那公公看卿殷還不走，搖頭嘆氣走到卿殷身邊，躬身道：“卿殷姑娘還是回去吧，皇上他念及您幫助三皇子救了七皇子，所以不會怪罪，但如果您堅持要求情，就沒那麽簡單了。”

“麻煩公公再替我稟告一聲，卿殷有事求見。”卿殷堅定地道，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

公公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他已經稟告過了，可是皇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並沒有召見的意思，他也感覺得到，皇上的心情並不好。

卿殷又站了一個時辰，裏面還沒有任何傳召的意思，卿殷邁開步子，向禦書房走去。侍衛阻攔，都被卿殷打退，卿殷一路行，與侍衛一路交手，直至闖入禦書房。

正在批閱奏折的皇上皺眉看向卿殷，冷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那些侍衛一聽，立刻關好門退了出去。皇上身邊的公公也很有分寸地遣退了一眾宮人，自己也跟著退了出去，禦書房內只剩下卿殷和皇上二人。

“你不用為他求情了，刺殺朕，本就是死罪！”皇上將手中翻閱的奏折朝桌上一扔，不耐煩地道。

“皇上應該問問他為何要刺殺您，難道您不想知道一個盡心盡力照顧七皇子多年的人，為何會對七皇子的父皇出手嗎？”卿殷不卑不亢，淡定說道。

皇上一楞，看向卿殷，挑眉道：“噢？難道刺殺朕有原因就可免去死罪嗎？”

“不！卿殷只是覺得皇上也許該給七皇子一個說法，畢竟七皇子對璃公公的情誼，很重。”卿殷直盯著皇上的眼睛，語氣堅定。

皇上不悅地看向卿殷，二人眼神對峙著，誰都沒有放棄的意思。知道門外響起侍衛的稟報聲，聲稱七皇子醒了，派人傳來一句話。

那句話不是別的，就是求皇上不要殺璃公公。皇上本來聽到七皇子醒來，高興地站起身來，可是再聽到這個消息後，卻又沈下臉坐了下去。

“七皇子現在怎麽樣？”皇上問道。

“禦醫說，就醒來那麽一下，之後又昏睡過去了。”侍衛如實以報。

皇上一擺手，侍衛會意，退了出去。卿殷站在下方，並沒有打擾皇上沈思。相信他能感受到七皇子對璃公公的情誼是不同的，為了七皇子著想，他也不會就草草下旨賜死璃公公。

“不如待七皇子醒來，讓他問清緣由，七皇子是個明事理的孩子，他不會讓皇上為難，卿殷懇請皇上給他跟璃公公見一次面的機會。”卿殷適時提出心中所想。

其實皇上盛怒之下，沒有立即賜死璃公公，已經是因為七皇子的緣故了，只不過如今需要給個臺階下，畢竟刺殺皇上是極大的罪過。

“七皇子他身體還未痊愈，三皇子換血過後，也不知會不會有新的情況，求皇上看在二人的份上，寬限幾天，待他們見過面後，皇上再殺了他不遲，否則七皇子怕是會······”卿殷說到這裏閉口不言，接下來的話不用她說皇上也已明白。

不知卿殷答應了什麽，不過最後皇上確實是答應暫且留璃公公幾天性命，並且準許卿殷去天牢中見他一次，以免他自己在牢中自縊。

卿殷從禦書房出來時，神情是痛苦的，沒有人知道她後來與皇上做了什麽交易。

三日後，七皇子和落隱先後醒來，當日換血之時，七皇子便迷糊中聽到皇上被刺殺一事，又在那些宮人的閑言碎語中得知刺客是璃公公，聰明如他，早該想到，所以才在昏迷時突然醒來，說了那麽一句話。

七皇子醒來後，在卿殷的強烈要求下，吃了點東西，便急著去求見皇上。眾人拗不過，只好帶他去見皇上，然後皇上兌現了他的承諾，允許七皇子和璃公公見面，不過是侍衛押著璃公公去七皇子宮內。

皇上心疼七皇子的身體，特別準許。七皇子在自己的房間裏，不肯坐下休息，踱來踱去，直到璃公公被人押了過來。

七皇子瞬間撲了上去，哭喊著讓侍衛給他解除枷鎖，侍衛為難地看向卿殷，卿殷點了點頭，他們這才給璃公公卸下了枷鎖。

七皇子抱著璃公公，怎麽也不肯松開，“璃哥哥，為什麽要殺父皇？”七皇子哭著問道。

“殿下乖，我沒殺成他，落在他手裏，咎由自取，殿下要好好的，看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璃公公一身狼狽，哭著道。

“不，我不要，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冥兒都知道，冥兒只是想你會心疼冥兒，不會去做傻事的。現在冥兒好了，你卻要離開冥兒了嗎？”七皇子不依不饒，抓著璃公公的衣袖哭得很傷心。

璃公公抱緊七皇子，哭得說不出話來。

那之後，他終於是不忍心，說了出來，沒想到卻是牽扯出了一個大秘密。

就在璃公公話音剛落，說出實情時，門被大力推開，一個明黃色身影走進屋內，大聲問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皇上突然出現在這裏，一時間三人都楞住了。

“你說你是嫣兒的孩子，是真的嗎？”皇上激動地看向璃公公，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娘她，她怎麽樣？”

璃公公猛然擡頭，狠狠地盯著皇上，冷笑道：“你希望她怎麽樣？正如你所希望的那樣，她死了，你可以安心了！”

皇上一震，踉蹌後退幾步，幾乎站不穩，好在身後的公公將其扶住。“不可能，她說過會等我的，不可能！”

“你享受你的榮華富貴，前呼後擁，佳麗無數，哪裏會想到我娘過得如何？她就是因為你才死的！”璃公公大吼道，眼淚抑制不住地湧出眼眶。

皇上手捂著胸口，幾欲支撐不住，一直搖頭，喃喃道：“不可能，說好等我的。”

“哼，今日我就要為我娘報仇！”璃公公一怒，朝著皇上撲了過去。七皇子用力扯住他的衣袖，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

卿殷一驚，飛身接住。侍衛擋在皇上身前，擋去璃公公一擊，他也發覺到七皇子被自己甩了出去，急忙奔過去，急切地問道：“青冥，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受傷？”

七皇子從卿殷懷中站起身來，拉住璃公公的手，搖頭哭道：“姐姐，不要，不要殺父皇。”

璃公公一楞，這才發覺自己的帽子掉落，頭發不知何時已散落下來，她呆呆地望著七皇子，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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