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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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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灣馬戲團演出到了第四天。

午餐過後, 如果細心觀察不難發現有幾位演員的狀態有細微變化。

有八個人在今天的演出結束後就會先行放假,原本的節目時間將由後來的畸形秀演員接手。

小醜迪克不在其列,他很羨慕能提前離開的人。

這些人的火車票都定在了明天早晨, 是能離開馬戲團魔咒——每次巡演的後三天最容易撞見亡靈。

一旦被亡靈盯上……

迪克擦著哈哈鏡,難免想起曾經共事的小醜大衛。

去年春季演出後幾天, 馬戲團又出現了亡靈, 綠幽幽的鬼眼頗為嚇人,還尤其喜歡在營地樹林飄蕩。大衛忍不住口腹之欲, 不顧禁忌趁著夜色去樹林采蘑菇, 不幸地撞上了亡靈就變得瘋瘋癲癲了。

迪克也不知大衛最終去了哪裏, 聽說是瘋後被車撞死了,但這些事與他無關,因為都不是他能幫忙解決的問題。

不懂團長安德烈怎麽選成員, 反正留在馬戲團的全部是冷漠的人。

像是大衛樂於助人的,或像安娜溫和善良的,還有瞧著傻不拉幾的狼人, 最後都沒能落得好。

今年又發生了不愉快。

距離演出沒幾天,團長告訴大家安娜耳朵重傷, 被史蒂夫送往市內醫院。狼人尤爾也就此失蹤, 聽說是她嚴重幹擾了飛刀排練。

狼人尤爾具體做了什麽?

安德烈對此沒有細說,只說尤爾在樹林閑逛撞見亡靈後逃向了營地飛刀排練場, 引發了又一起亡靈制造的流血事件。尤爾在出事後做賊心虛逃走了。

迪克也在考慮是否要跳槽。雖然月亮灣給的薪酬高,但他害怕哪一天也死在了亡靈禁忌上。

應該不會吧?

迪克猛地搖了搖頭,將哈哈鏡放到了展示位上。

現在還能留在月亮灣的演員早就學會收斂好奇心,比如他安安分分地從不亂跑, 也不多管閑事,總不能遇上什麽倒黴事。

白天一切正常。

演員們繼續按節目表演出, 後到的畸形秀演員也開始搭起帳篷。

黃昏降臨時,營地非常平靜。

“情況有些不對。”

歇洛克一直關註著魔術師默頓的動態,“默頓下午沒有進行表演,安德烈什麽都沒有表示,顯然是知道默頓去做了什麽。一起不見的,還有巡邏隊的八人。”

下午默頓為什麽離開?

只能是為接收隨畸形秀演員一起到的‘貨物’。這個時間段演出正在進行,而沒有人會關註樹林裏的動靜。

歇洛克還指出一點,“默頓曾提到這次會有的美人魚,但沒有並出現在畸形秀的演員中。”

華生的戰友在調查一位失蹤的彼得小妹,那位受害者身上會不時散發魚腥味。

再聯系畸形秀、美人魚等詞,讓人不禁懷疑彼得小妹被拐走後,遭遇了被殘酷的身體改造。

這種改造畸形人不能正大光明地參加演出,但總有獵奇的人通過黑市將其視作貨物謀取暴利。

然而,目前尚未得到實打實的證據。

凱爾西剛剛翻看了密信,愛德華茲傳來三點消息。

第一,狼人暫時找不到,那位不會輕易現於人前。

第二,基督山伯爵在紐約尋找安娜的牙醫朋友,情況是一好一壞。

好的是確定了安娜在哪一家診所就診,但壞的是阿爾貝醫生七天前就關閉了診所,至今不知人在何處。

最後,經由側面打探確定了古德曼與莫蘭的旅店租期,是分別還有四天與七天。

“四天後,馬戲團表演結束,古德曼的離開時間還能算很正常。”

凱爾西懷疑的是莫蘭,“但莫蘭付了七天住宿費,這就不得不讓人多想。”

莫蘭來芝加哥是為「魔鏡」行動,四天後行動結束不離開,他是有別的任務?亦或支付七天住宿費是他一貫使用的障眼法,不讓別人輕易掌握他的動態。

“長期盯梢莫蘭很難,他從軍多年,有極強的反偵察能力。他甚至很可能今夜就會離開芝加哥。”

歇洛克卻不敢保證能在短期內順利以莫蘭為餌,將整個犯罪集團一網打盡。

選擇就在眼前。

放長線釣大魚固然完美,但美國各州警力很難相互聯合,更不提州與州的法律量刑不同,如今更沒有某一權威美國全境的調查機構。

凱爾西前世所知的FBI是在1935年成立,而如今才1879年。

在十九世紀美國不可能完成跨州聯合追捕。警力嚴重不足,即便是州政府查案,也多半聘用私家偵探社協助。

如果讓安德烈、古德曼、莫蘭等人離開了芝加哥,試問如何有足夠的人手分頭追查其蹤跡?

更棘手的是目前無其他實證。假設能將這些人抓現行,反倒是最佳證明,是能從他們身上或多或少問出更多情報。

“其實,我認為的最好方法是有組織的跨州合作追查,但實際行動與理想計劃總是差距甚遠。”

凱爾西雖然不確定小說中福爾摩斯具體耗時多久徹底摧毀犯罪界的拿破侖王國,但大概知道至少是用了十幾年時間。

回到眼前的現實。

在刑偵體系不完善的時代,逐一擊破犯罪團夥的確不如一網打盡完美,卻是最合適目前情況的辦法。

兩人做出了選擇,不如閃電突擊戰,將那些嫌犯當場抓現行。

歇洛克借著去打水的機會,將此決定告訴了冒險前來接頭的華生。

不過,歇洛克與凱爾西卻無法在今夜直接參與到抓捕行動中。

交易時間很可能就是演出時間,讓沙俄飛刀客維持一如既往的演出,是給圍剿隊做的最好掩護。

讓馬戲團營地表現得一切如常,就不會引起安德烈的懷疑。

「一擊必中,盡量留活口。」

華生將兩位偵探的話帶給了愛德華茲。

具體抓捕方案需要愛德華茲聯系芝加哥警方制定。

“抓!今晚就抓!免得遲則生變。”

兇案處喬治探長在聽聞可能存在的黑暗交易後,哪怕眼前仍沒有關鍵性實證,但也全力支持必須打擊犯罪。

“探長,我覺得不妥,萬一抓錯了呢?”

喬治的副手並不讚同,“也許就是馬戲團在樹林裏搞一場秘密秀,我們派人將其包圍卻沒有找到犯罪現場怎麽辦?那還可能得罪了去觀看特殊秀的觀眾,不用猜也知道那些會是有錢人。”

“的確,這樣做太冒險了。馬戲團年年都有演出,從來沒有拐賣小孩或虐殺虐待的案件上報。”

另一位資深探員說到,“現在只是推理,並沒有交易的明細賬單。一旦出錯,也許他們只是買賣稀有物品,誰承擔圍捕失誤的過錯?”

‘哐——’喬治探長將文件狠狠扔向桌面,怒視了一圈所謂同僚。

“誰還有反對意見,請說些有價值的!別用得罪不起有錢人和承擔不起過失來做借口。我不知道你們某些人為什麽做警察,這也不敢那也不能。對於我而言。警察就是為了盡己所能維護社會安定。”

喬治譏笑道,“我知道你們膽子小,聽到幫派勢力參與其中,是連抓也不敢抓了。那麽不如趁早辭職回家種草養豬,還穿什麽警服。今天,有膽子的就和我一起行動。”

兇案處辦公室異常安靜。

一批人隨著喬治離開,是要為今夜抓捕做迅速準備。

出了辦公室,喬治對旁觀的愛德華茲與華生說,“你們也看到了,這就是現狀。隊伍不好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條心。

因此,面對像這類犯罪團夥,一旦讓他們分散了進入各個州就是縱虎歸山。除非你又能保證充足人手,又能確定搜集出所有的實證,否則別談放長線釣大魚。”

做警察越久,喬治越感到齊心協力破案的重要性。

“我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聯邦政府能成立調查總局,讓跨州合作不再是癡人說夢。就不會在處理對這類大規模作案束手束腳了。”

有的期待,似乎遙不可及。

不如把註意力放回到當下,端掉一個窩點是一個。

圍剿行動必須弄清嫌犯火力人數。

根據監視所得,下午有十四輛馬車進入樹林。

車夫與押車人粗略共計三十一人,最前方負責的是熟面孔默頓,這應該是馬戲團在備貨。

“另一方,古德曼疑似有幫派背景,他與十三名同夥一起入住旅店。”

愛德華茲查明古德曼一夥駕著七輛馬車來到芝加哥,不清楚都裝了點什麽,車轍痕來看車內的東西重量不輕。

此次交易,人數最少的一方是莫蘭,只有他與助手兩人。

華生卻下意識摸了摸腰側的槍。

莫蘭在軍隊裏曾經以神槍手聞名。有時,單獨一個人的兇殘能抵上數十個烏合之眾。

今晚,華生負責生擒莫蘭。

不得不說,他感到了肩上壓上了無形的重擔。

——這會是一個艱巨的任務。

太陽漸漸沒入地平線。

夜幕降臨。七點整,月亮灣馬戲團如常開始演出。

大帳篷裏鼓樂齊鳴,各色表演接連上演,叫好聲不絕於耳。

安德烈依然如故地在後臺監場,一點都不擔心樹林內交易出錯,還有心情點評今夜的觀眾。

他的目光掃過前排幾個小孩,腦中冒出了對應的‘改造’形象,這個適合被斷條腿,那個適合燙傷皮膚,制造成對應款的畸形人。

可惜了。

安德烈還深感自己頗有原則,他從不對好人家的孩子下手,以免惹上糾纏不清的追查。

從業四年的堅持原則讓他萬無一失,而撞見秘密的基本都滅口了。沒有死的也瘋了,除了還在逃的狼人尤爾。

舞臺上,又開始了沙俄客飛刀表演。

瓦西裏斯基組合登臺四天,成為了芝加哥的一個傳說,今夜不少人慕名而來。

安德烈又感到可惜了,竟然不能將搖錢樹留在馬戲團。

他認同了默頓的話,月亮灣不需要感情充沛的人,這裏的演員必須足夠冷漠才能免去許多麻煩。

‘這就是臨終演出了。’安德烈對舞臺著遺憾地搖頭。

沙俄組合不合適月亮灣,也不能放任其他馬戲團將優秀演員收入囊中,那會對月亮灣的營業額造成打擊。

月亮灣無法維持場場爆滿的演出,久而久之,就會不能很好地給地下黑市生意打掩護。

多麽完美的邏輯鏈,那就只能委屈這一對沙俄夫妻了。

這都想好了將飛刀組合的死亡嫁禍給誰。

一對夫妻從沙俄私奔,引得雙方家庭的滔天怒火。大家長們追查至美國,最終逼死了瓦西裏斯基夫婦。

‘哦!我比莎士比亞仁慈多了,沒有制造羅密歐與朱麗葉。’

安德烈想著,他仁慈地安排一對夫妻同時死亡,不用留一個人活著承擔另一個人死亡的痛苦。

三個小時,馬戲團演出結束。

觀眾們紛紛離場,營地又恢覆了安靜。

安德烈靜候默頓回來。

今夜的交易也該結束了,交易的車隊借著馬戲團觀眾離去一同行路,是能順帶遮掩行蹤。

果不其然,默頓熟悉的腳步聲很快在帳篷外響起。

安德烈不等叫門就直接打開門帳。

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萬萬沒有想到默頓被堵住了嘴且雙手被反綁,但眼下已經無暇顧及默頓。

——只因安德烈的面前,是一把正對著他的槍。

馬戲團的演員們也像以往一樣,準備打水洗漱休息,但聽到帳篷外忽然響起的很多急促腳步聲。

“所有人聽好!請保持原地不動!警方已封鎖了月亮灣馬戲團。”

喬治探長壓抑著怒火,盡量不去回想剛剛在樹林裏見到的慘狀。

“因安德烈及同夥涉及大宗兒童拐賣虐殺案,現在要對馬戲團全面調查。反抗者一律視為同黨,警方會立即采取武力鎮壓。還請諸位配合——”

配合?怎麽配合?

營地炸開了鍋,都害怕被抓進警局就再也出不來了。

小醜迪克正要從存放哈哈鏡的帳篷離開,他完全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為什麽啊!我沒有遇到過亡靈,為什麽還是倒黴了?我什麽都沒有做,為什麽也要審問我?”

成排的哈哈鏡無法回答。

它們映照出迪克或變大或變小的身形,仿佛一面面魔鏡照出了馬戲團沈默圍觀者的扭曲形態。

今夜,月亮灣馬戲團只有兩人期待著警察們的到來。

愛德華茲告訴喬治,來自沙俄的飛刀客是偵探社派去的臥底,並沒有言明兩人的身份。

演戲就演到底,保留了偵探即飛刀客的角色秘密,指不定下次還有用。既然現在不影響查案,就別讓多一個人知道內情。

於是在走過場的審問後,沙俄飛刀客最先被解除嫌疑,他們離開了芝加哥警局。

凱爾西與歇洛克總算能回旅店卸下偽裝。

兩人卻無法休息,還要馬不停蹄地再折返警局。必需第一時間了解今夜的抓捕行動進程,特別是要確定莫蘭的情況。

剛出旅店,只見一輛馬車匆匆而來。

愛德華茲在兩人面前停下馬車,“哦!我不是專程來接你們的,只是來傳遞兩個消息。“

“那夥人裏面有一個人最慫,在審問室就全撂了。保羅·古德曼把他知道的都交代了。我很希望其他罪犯都一樣。”

愛德華茲說到,“不妙的是,哦,不是對我,而是對古德曼,哪怕他坦白也不可能從寬量刑。因此,以他強烈要求一個好律師。”

說到此處,愛德華以不確定的語氣問凱爾西,“接下來,就是我要說的另一消息。班納特,我的好夥計,古德曼聲稱他是你的朋友。

仁慈紳士如您知道了他的處境,一定會幫助他的,所以他強烈要求見您。你怎麽說?難道這人是你策反的內線?”

馬車邊,氣氛有一絲詭異的平靜。

歇洛克挑眉,他記得清楚凱爾西說古德曼是小人物不值一提,更確定不存在策反內線,所以現在的‘朋友’一說又從何談起?

“啊哈,親愛的班納特先生。”

歇洛克對凱爾西露出微笑,“你真是深谙保密之道,連我都沒透露一二。現在,你準備怎麽辦?”

這個怎麽辦不是怎麽辦古德曼,而是怎麽解釋所謂朋友一詞。

凱爾西也微笑起來:該來的,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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