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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517 已是便宜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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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7、

皇帝的態度倒叫後宮諸人心下都是一嘆。

且不說星楣是皇後宮裏的出上差女子,每日都跟在皇後身邊的,皇上自是時常都能見著;便說這星楣從前在皇上潛邸的時候兒就在近前伺候,皇上一向對潛邸舊人都十分重情,何至於對星楣一條性命竟會如此冷淡?

但是皇帝如此態度,卻叫廿廿心下便是一穩。

“因鐘粹宮是妾身舊日寢宮,星楣又是妾身身邊兒管事的女子,故此對鐘粹宮上下都熟。去年春貴人被禁足,妾身便交待星楣過去協助……妾身瞧著星楣在鐘粹宮一切都得當,昨兒便做主將星楣留在鐘粹宮裏了。”

“沒想到那丫頭一時卻因為這個想不開……”廿廿盡量委婉解說。

卻還沒等廿廿說完,瑩妃便忍不住冷笑一聲,“皇後娘娘寬宏大量,竟然將這樣一條性命都往自己肩上扛……妾身瞧著這事兒的根結,分明是出在春貴人身上吧!”

“哦?”皇帝好奇地打量過來。

瑩妃便輕哼一聲道,“昨兒可不光妾身在這兒,後宮所有姐妹都在。昨兒分明是春貴人故意為難皇後娘娘,非要將皇後娘娘身邊的得力女子給要過去!”

“皇後娘娘寬宏大量,不願與春貴人計較,這便應允了。可是想來人家星楣姑娘卻是個有血性的,不願受春貴人的強迫和折辱,這便以死明志了!”

瑩妃冷冷瞟向春貴人去,“真不知道春貴人你是怎麽磋磨人家星楣了,竟然叫人家都活不下去了!”

“哦……我明白了。你是記恨皇後娘娘,便將這一年來禁足的苦,全都宣洩在人家星楣身上了吧?星楣是替皇後娘娘受苦,人家也有皇後娘娘一般的氣節,這便寧肯赴死,也不在你身邊兒呆了!”

瑩妃說著站起,向皇帝行禮,“妾身竊以為,皇上理應為這一條人命,重罰春貴人!”

“春貴人才解了禁足,竟然就逼死官女子,罪無可恕!皇上應當將新罪舊罪一並罰了,好好兒給她一個教訓才是!”

瑩妃一口氣將這些話說完,這兩天被春貴人給堵住的那口惡氣,才總算是跟著都吐出來了。

她瞟著春貴人冷笑,心下道:“活該!”

總歸死的是皇後跟前的女子,牽連的又是春貴人,不管皇上怎麽發落,裏外裏總歸都是叫她高興的。

“竟有這回事麽?”皇帝目光掃過眾人。

一眾不明就裏的貴人們,在皇上目光掃過來時,便也只好都默默地點了點頭。

皇帝便瞇了眼,叫到春貴人,“你自己說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啊?”

若是換了旁人,被瑩妃這麽一說,必定是氣惱或者驚慌。可是春貴人卻依舊只是淡淡的,就像這事兒不過是雲淡風輕的一件小事兒一般。

她靜靜起身,擡眸卻是望向廿廿,示意廿廿不必著急。

她眸光清涼,“……人,是小妾沖皇後娘娘要的;小妾也的確並不喜歡她,小妾要她到身邊伺候,的確也有故意叫皇後娘娘為難的意思。”

“人,也確實是死在了小妾的鐘粹宮裏……”

春貴人說著,目光倏然一揚,瞟向瑩妃來。

“只是,瑩妃娘娘說什麽小妾磋磨星楣,這才讓星楣尋了短見……小妾以為,瑩妃娘娘已經身在妃位,那說話便不該這麽嘴唇一張一閉就出了口了,總得有證據。”

“小妾倒想請問瑩妃娘娘:可有人證、物證,可以證明小妾的確磋磨了星楣去,以致於叫她尋了短見的?”

瑩妃被問得一瞪眼,“情理都明擺著呢!若不是因為受不住你的磋磨,她又怎麽會在被調入你宮裏的當晚就尋了短見?可見兩者之間,必定有直接的因果關聯!”

春貴人輕哼一聲,“瑩妃娘娘的語氣雖說硬氣,可是實際上也還是承認了——你並無證據不是?”

“要不然這樣,也可請皇上現成兒的叫幾位媽媽和姥姥來,一起給星楣驗驗身,瞧她身上究竟有沒有傷痕啊?”

廿廿會意,便也點頭,“人自然是現成兒的,這便驗一驗就是。”

立時間,儲秀宮會同諴妃宮裏幾位婦差便一並朝鐘粹宮去驗看了,回來一並稟報說,不見任何傷痕。

廿廿輕嘆一聲,“她因是我的陪嫁女子,在這宮裏時,便連粗活都舍不得叫她做的。故此她便連手都絕不會粗……若是有傷痕,這便極容易瞧出來。”

“既幾位媽媽都看過了,並無傷痕,那倒的確無法定春貴人的過失去。”

瑩妃不肯甘心,咬牙道,“便是身上沒有傷痕,也不能說春貴人平素就沒從言語上叫星楣不好受去!她那人的性子就是塊冰一樣,平素對後宮中各位主位尚且冷言冷語,便可想而知她對星楣又是何態度!”

春貴人便是一聲冷笑,“瑩妃娘娘雖急於定小妾的罪,但是好歹有句話說得還算公允!——小妾就是這冰一樣的性子,平素對任何人說話都是冷言冷語的!”

“怎麽,既然後宮裏各位主位都能聽得下去,忍得了我;偏就一個官女子就聽不進了、忍不得了?再說我就是這性子,又哪裏是獨獨對她,又何談磋磨二字去?”

“瑩妃娘娘若想用這個定小妾的罪,恐怕又站不住腳了……”

瑩妃再度被噎住,擡手指著春貴人,卻也竟然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皇帝卻有些聽膩了,皺了皺眉頭,“夠了。”

廿廿便也忙率領眾人起身致歉。

皇帝用食指轉了轉拇指上的扳指兒,“……瑩妃的話不無道理,但是也的確如春貴人所說,並無實據。”

“如今星楣已死,死無對證;鐘粹宮上下又都認定了,春貴人並無苛待星楣之處。故此朕也覺著,這多半還是星楣自己不甘心離開皇後身邊兒,到春貴人名下去伺候,心下一時想不開的緣故。”

皇帝又忖了忖,“可是不管怎麽說,人是死在鐘粹宮裏的。春貴人便是無直接的責任,卻也多少都有過失……著春貴人罰月例兩年,這銀子由內務府一並預支了給星楣的家人去,當做喪殮之資。”

春貴人毫不遲疑,行禮接受,“小妾遵旨。”

皇帝又想了想,“不管怎麽說,星楣也終是皇後宮裏的女子,在宮裏也伺候這麽多年了,平素並無大錯。便是自盡,也其情可憫,著免其自盡之責的追究之處。”

月桂和月桐登時一並跪倒在地,替星楣謝過皇上大恩。

皇帝點點頭,握握廿廿的手,“皇後便也別難受了。”

皇帝說罷便往外走,“朕還有事,先走了。”

廿廿趕緊親自送出來。

夫妻兩個一同往外走,免了嬪妃們的恭送。廿廿不好意思地悄聲道,“倒叫皇上跟著勞神了……”

皇帝輕哼一聲,“就因為是你的陪嫁女子,這些年朕便也沒說過她。可是說句實話,我也老早便看著她有些出格兒——她當真敢仗著你的寵信,在太監和女子面前指手畫腳、頤指氣使。我便曾擔心,她遲早會給你惹禍。”

廿廿輕輕咬了咬嘴唇,“都是我平素太慣著她們了,節制不夠。”

走到儲秀宮門口,皇帝站定,握了握廿廿的手,“此事不宜多議,否則自然有人要借此生事。今兒爺將這事兒已經論定了,以後你便也不必再在她們面前提起,免生事端。”

皇上如此,倒叫廿廿心下頗有些不得勁兒,這便想將實情全盤托出……

皇帝卻攔住,輕輕哼一聲,“都牽連到你宮裏飯房的太監了,爺如何還不知道是你身邊有人不牢靠了?爺心下有數兒。”

皇帝輕輕咬了咬牙,擡眸瞟一眼天上,“已是便宜她了!她不過是個奴才,已經坑了肅親王家父子三人,還好懸叫綿愷都被牽連進來……她怎麽配!”

“死了就死了,爺已經叫不追究她家人,她地下也該知道叩首謝恩了!”

皇上既然已經下了定論,廿廿回來,已然面沈似水。

眼瞧著瑩妃還有話要說,廿廿冷冷盯她一眼,“瑩妃若還有話說,自管到養心殿求見皇上。”

瑩妃只得忍住,不過卻轉頭奚落地盯著春貴人冷笑。

不管怎麽樣,春貴人又被罰了兩年的月例,倒是能叫她解氣的。

瑩妃帶頭告退而去,廿廿獨留了春貴人慢一步走。

眾人紛紛散去,廿廿忙親自起身,走過去握住春貴人的手,“又累你受苦……”

春貴人輕笑一聲,“皇後娘娘倒不必又攬在自己身上。不過是瑩妃與我多年的宿怨,要借著這事兒狠狠踩我幾腳來報覆罷了。”

“再說,人原本就是死在我宮裏的,我自想好了這事兒,就早已經想到了這後果……今兒皇上只罰了我的月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我自知足,又有什麽不高興的呢。”

廿廿柔聲道,“姐姐便是沒了月例銀子,一應的吃穿用度也不必擔心……”

春貴人輕哼一聲,“我就是因為從未擔心過,這一年裏我倒是每一天都比從前吃得更好,用得更精……所以啊,我才反倒越發希望皇上罰我去呢。”

兩人手拉著手說了好一會子的話,待得春貴人走出來時,卻還是加了小心,將自己面上的神色仔細收斂了一番,至少這會子還不能叫外人瞧出來她與皇後並無心結的。

走出儲秀門,春貴人小心地左右看了看。

恍惚有人影一閃,沒太看清人臉,只能憑服飾規制判斷,是個貴人。

星澄張望了好一會子,這才道,“奴才瞧著,仿佛是淳貴人。”

春貴人也微微地挑眉,“淳貴人?聽說這一起子的貴人裏頭,倒是她先拔了頭籌,頗有幾回被召入養心殿,陪伴過皇上。”

星澄點頭,“從前奴才還以為是安貴人……卻沒想到反倒降位了常在;還有信貴人,竟然也沒能搶過淳貴人去。”

“淳貴人家世也沒什麽出奇的,相貌更沒有玉貴人明麗,奴才倒沒瞧出她能憑什麽先拔的頭籌。”

春貴人靜靜垂眸,“不是都說是瑩妃擡舉了她麽?為了投靠瑩妃,她都敢跟皇後娘娘當面擺明了,硬是搬進了瑩妃的延禧宮裏去。”

星澄便也忍不住嘆一口氣,“好歹從前她也是跟主子一個宮裏住著的,從前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奴才還以為淳貴人是個平靜淡泊的好性兒……可誰想,倒似看錯她了。”

春貴人卻搖搖頭,“何至於就說‘看錯’了呢?終究都是後宮裏的女人,誰還不為自己的將來打算麽?我是沒那個心,不想爭什麽,憑什麽就不準人家有那個心,想要爭一爭呢?”

“再說,她終究還年輕啊。這個年紀,誰的心裏還沒有個心高氣盛呢?”

星澄便趕忙笑道,“主子哪裏是不想爭?更哪裏是爭不過?主子不過是不屑於罷了……”

春貴人輕哼了一聲,“要爭的是什麽呢?寵麽?寵是沒有心的啊……既沒有心的空殼子,又爭來幹什麽?”

她擡眸望向天際輕快掠過的一只鳥兒,“我從進宮的那天起,就知道皇上已是‘沒有心’的了——他的心,早已經給了別人,不會再放在我們任何一個的身上了。”

“那這樣無心的男子,便是貴為皇子、君王,我也是不稀罕的。他既無心,我自對他生不出情來;既沒有動情,我又為了爭他而跟人家鬥個你死我活做什麽呢?”

星澄聽得主子這一番通透的話,原本想笑笑,可是卻終究還是有點兒笑不出來,心底下反倒有些酸酸的。

——若是皇上換成另外一個人,就憑主子這樣的相貌和才情,都該是個寵妃才對吧?

星楣之死的消息,稍微晚一點才傳到擷芳殿去。

舒舒一聽見消息,握著茶碗,手都顫了幾顫,好懸跌了。

不過只是一瞬,她隨即便輕哂一聲,“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倒也叫我省一份兒心了。”

“送份兒奠儀回去,給她們家吧,好歹她額娘打小兒也帶過我一場。”

舒舒想了想,又道,“對了,叫傳話的太監去見見我們家明安公爺,跟他聊聊,星楣好歹是我們家那頭兒挑出來的,結果在宮裏非但沒鬥過她們葉赫納拉氏挑出來的女子,反倒這就死了……倒叫他一份兒苦心,都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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