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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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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忌落此話令我十分感動,我正要感謝,葉忌落卻又道:“不過我不會助你們奪鼎,下山之前,師父曾經叮囑我們不許插足凡塵之事。”

我雖能理解他們的出世之心,可還是忍不住問道:“若果真有改變王朝氣運的法子在面前,你也不會去幫忙麽?”

葉忌落反問道:“若你身處末代,有這樣一個契機,你會幫新朝還是舊朝?”

我不解道:“可如今對面是金人,是黑水靺鞨,與以前的朝代更替如何一樣?”

葉忌落笑了笑,道:“既如此,我便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如何看待後魏?”

我楞了片刻,驀然明白了葉忌落的意思,我從當下來看,覺得金人是為異族,而在南北朝時期的晉人看來,鮮卑亦是異族,但是最終,異族都融入進了華夏的血統中。

可是,我總覺得哪裏還是不對,但一時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你看到了大勢所趨,順勢無為,遺世獨立,若要飛升,合該有此心境。”崔未晞驀然開口,說完此話後,頓了片刻,覆又平淡陳述,“可身在塵世,卻無法如此超脫世外。華夏之所以千年不絕,並不只是在面對異族時等待將其納入,而是有無數英雄義士奮不顧身,以自己的神魂鮮血守住了這一方土地,他們守住了,才有如今所見之融合。後世所見是大勢,但當世之人,卻不能不去爭取那一絲生機。”

我心神震蕩,終於明白了方才疑惑的原因——若是沒有當世之人的努力,後世又如何能看見那般的融合?

葉忌落沈默了好一會兒,方輕聲道:“先生大義,先前是我狹隘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出世很好,總該有人去走仙道的,而入世之後,即便粉身碎骨,很多時候終究是身不由己。” 崔未晞無奈地笑了笑,道,“你不必助我們奪取九鼎,因為世道終歸在於人心,而不在神物,若我朝果然無可救藥,九鼎也無法起死回生。”

葉忌落點點頭,問道:“先生既明白此事,為何還要冒險前去尋找?”

“九鼎的存在,總歸還有些名義上的用處,就如傳國玉璽一般,遺落才是最好的歸宿。”崔未晞看向我,嘆道,“但如今九鼎似乎有了自己的神智,若久在桎梏之中,我擔心會出大事。”

當日九鼎在七層之中,確實是怒氣沖沖,我不由愁道:“金國既已奪得九鼎,定然是要去南京開封府的,那我們要沿路去追麽?”

崔未晞搖頭,道:“彭城距南京太近,恐怕他們已經到了,不過不知為何,他們只是傳出消息,而沒有讓九鼎真的出現在世人面前。”

“或許與九鼎開神智有關。”我遲疑了片刻,又道:“如此說來,我們直接去金國都城?”

崔未晞道,“如今南京必然遍布高手,保險起見,我們今夜便行符至汜水縣,爾後用朝廷為我們準備的身份進南京城。”

葉忌落奇道:“朝廷竟能為我們準備身份?”

崔未晞笑道:“兩國交鋒,密探自然少不了的,大宋境內定然也有金人走動,只是我們不知罷了。”

我忙問道:“那我們是什麽身份啊?”

崔未晞指了指自己,道:“我是病入膏肓的商賈子弟,你們是我的同伴,陪我去南京城求醫,已與醫愈郎蒲察英申約好了。”

我眨了眨眼,勉強分辨出醫愈郎似乎是個名號,而蒲察英申是人名,於是問道:“這位蒲察英申是我們的人?”

崔未晞點頭:“金國以白號之姓為尊,數量比黑號之姓更多,蒲察屬於彭城白號姓之一,來歷倒比較好偽造。”

我了然,覆又問道:“那醫愈郎是什麽?聽起來像是朝廷醫官的名字。”

崔未晞笑道:“正是醫官,不過醫愈郎屬最低級,尋常多是打下手,也好出入官員家院打探消息。”

我讚道:“如此看來,一切倒是都很妥當。”

若是韓肱能夠與我們同心,就更加妥當了。我心中暗自打算,待韓肱回來的時候,我還是當面與他道歉,緩和一番氣氛才好。

崔未晞與我們解釋完後,沒有忍住,又咳嗽了幾聲,我見他面色似有倦意,加之今夜便要出發,便催著他吃完飯去歇息,而我則帶著少許銅板,與葉忌落出去走一走,好歹過來一次,也該看看邊城是何模樣。

今天的葉忌落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我只道她是在思念顧晏,因此帶她逛了不少小鋪子,雖然沒有那麽多錢買,但是總歸看著也是一樂,卻不想大半天過去,我走得肚中空空,葉忌落仍舊心事重重。

我便帶著她坐到一處面攤邊,問道:“你餓麽?”

葉忌落搖頭:“我辟谷。”

我為之一噎,想到早上讓茶博士送去的早點,暗道我真是多此一舉,只是此刻我確實走不動了,便道:“那就勞煩你陪我吃一點,順便也可以向我傾訴些心事。”

葉忌落擡眼看我,奇道:“我的心事很明顯麽?”

我直點頭,道:“就差將你想念顧仙君寫在臉上啦!”

葉忌落楞了楞,轉而掩口輕咳一聲,道:“我沒有想他,我在想地隱。”

猜錯了心思,我登時有些尷尬起來,忙借著追問加以掩飾:“為何想地隱?”

葉忌落怔然片刻,方才嘆道:“應當說我想的事與地隱有關——你說,前世和今生還算是一個人麽?”

這個問題著實難倒了我,以至於面攤主人來問我吃點什麽的時候,我也只草草說了“隨便”二字,待這碗白面端到面前時,我的心中仍舊沒有定論,只能結合著入冥界之後的見聞,勉強說出自己的些許看法:“生人有魂魄和元神,魂魄是世世輪回,元神則是這一世從生到死凝結而成,死後則消散無影。不同的人生經歷造就不同的元神,以元神而論,前世和今生應當不能完全算是一個人。”

葉忌落點頭:“我完全沒有少司命的記憶,也不知她是個怎樣的人,所以我一直在想,若是我到了地隱面前,他真的會認為我就是少司命麽?”

我托腮想了想,道:“我曾經聽說過一個論題,所論是人性之初該是何種模樣?善?惡?亦或無善無惡?”

葉忌落忙問道:“可有定論?”

“千百年來,尚無定論,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在我看來,若無任何外界的引導,善惡之初應當是源於本身對於生存的渴望,有些人的渴望會讓他做出損害他人的事,有些人的渴望卻沒有那麽強烈。”我笑道,“由此可見,在人性之初,其實善惡已有定論,那麽這般性情只能源自於靈魂,因此同一個靈魂,即便是生在不同的生活環境,也許在面對很多事的時候,前世和今生還是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葉忌落沈吟不語。

我柔聲勸道:“其實我曾在幻境中見過少司命,當時她戴著面紗,但我仍舊記得她的眉眼,與你有十分相似。那時少司命是要拼盡全力去救一個人,為了不拖累地隱,所以將他封印在了大河裏,而今世的你與我素昧相識,卻因為我的一封信便下山相助,因此我覺得你們定然也有很多相似點,不能說不是同一個人。”

還有一點我沒有說出,那便是上一世大司命和少司命兩情相悅,而這一世的葉忌落,同樣心儀於身為大司命轉世的顧晏。

我不懂轉世輪回的奧秘,但卻可以肯定,兩世之人絕不可認作毫無關聯,當初失去記憶的我其實和重新轉世也無太大分別,但還陽之時,我在雙絲網的壓制下,卻仍舊會被崔未晞所吸引。

葉忌落沈默了片刻,爾後輕聲道:“快吃罷。”

我不知她到底想通了沒有,不過想來她修為這麽高,心境肯定很好,定然能比我想得更明白,因此我便垂頭吃面,不再與她談論此事。

下午回到客棧時,韓肱已經回來,他沖我們一笑,不似還有齟齬的模樣,我倒不好再提早晨的事,大家便收拾好行李,又向老翁定了幾天住宿後,在入夜時分,來到了汜水縣外,入驛站休憩。

這些年來,金地已不再強令漢人剃發易服,因此初臨驛站時,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如今已不在大宋境內。

來往漢人沒有像我想象那般困苦,大家說話作息好像和南方沒有太多不同,不過也許是因為我所見太少,不足以了解金朝漢人現狀,此時也不容我多加觀察,我們到驛站後,便找房間換好衣物,爾後重新匯合在崔未晞房中,商量下一步該如何走。

我和葉忌落所著衣物皆是左衽窄袖,其他地方倒與大宋沒有太多不同,而崔未晞和韓肱則雙雙著盤領衣,系玉吐鶻,稍顯寬綽家底,免得路上遭人欺負。

我看了崔未晞幾眼,道:“看著和本朝的圓領袍很像,不過更像畫裏的唐朝人。”

崔未晞笑道:“金朝仍舊漢人居多,這些年裏,他們的朝廷官服與宋制官服越來越相似,民間自然也是如此。”

韓肱接道:“如今他們宮裏最得寵的李元妃亦是漢人。”

“正是,因此我們如今便作尋常漢人打扮即可,不過名氏須得更換一番。” 崔未晞說著,蘸水在桌上寫下四個名字,分別是傅希、傅肱、李小晚、林落。

葉忌落問道:“為何是李小晚而不是李小葵?”

聞言,韓肱沈默地看了崔未晞一眼,然後向我投來同情的目光。

我茫然地與韓肱對視了片刻,後知後覺地想道:韓肱他不會是因為覺得崔未晞將我當做替身而同情我罷?若果真如此的話——

我將目光投向崔未晞,不由得帶了些讚賞:若果真如此,往後時日裏,若是韓肱見我們舉手投足有些親密,也不會覺得奇怪了,倒省得我費心去思量自己下意識的舉動是否得體。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前面章節的時候,發現“??”這個字不見了,是瀏覽器的原因還是你們也會看不見啊?就是“魯工彡”“韓工彡”,能看見嗎(捂嘴哭,碰到生僻字我就該改名

修:原來真的顯示不出來,所以“工彡”全部改為“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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