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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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只按歲月來算,我們分開不過才半年,先前還活著的時候,我們也分開過一年多,那時重聚,只有滿心歡喜,可如今歡喜是真,忐忑也是真,甚至於後者還占了上風。
我剛進屋便發現這間屋子比起三年前要少了些許人氣,冷冷清清,似乎如今主人只是回來暫住而已——自然,事實也確實如此,崔未晞自從去了臨安,就再也沒有回過月湖,當日為了避免給月湖惹麻煩,崔未晞對外宣稱的是已然與師門再無瓜葛,因此後來官家若對所謂的長生藥感興趣,多半還是會去找三哥。
林臨跟著走了進來,崔未晞看他一眼,問道:“方才不是說有事?”
林臨腳步一頓,擡眼看崔未晞,崔未晞笑道:“你去罷,我恰好有事與江小娘子說。”
話已至此,林臨也不好再留下來,但是他也不打算遮掩怨氣,便將手中的木盒子重重放到了我的面前,我被唬了一跳,有些莫名地擡頭看他。
林臨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中帶著警告意味,我知道他的意思,正在想是否應該表一番忠心的時候,崔未晞開口了:“盒子裏是符咒,阿臨原本要給我用,不過我現在沒有法力,驅使不得,既然他現在送給你,你便收下罷。”
我一楞,原來林臨這是要送符咒給我?只是我看了看崔未晞,又看向林臨,林臨無言地瞥了崔未晞一眼,撤回放在盒子上的手,不悅道:“他既這麽說,便當做是我送你的了。”
這個“我”字說得分外用力,將他的不情願表示得淋漓盡致。
崔未晞輕咳一聲,林臨頓了頓,又道:“不是當做,就是我送的!”
我見他越發不高興,忙道了一聲謝,只是林臨看上去實在是此地無銀、欲蓋彌彰,只差將“這不是送你的”幾個字寫在臉上,於是我將目光投向崔未晞。
林臨這次倒不用崔未晞開口,略作告別,便自己大步地離開了。
此般情景倒讓我心中悵惘不已,想當日史素靈留在崔未晞身邊,林臨雖冷淡,卻並沒有如此排斥,可見他是希望崔未晞走出那些往事的。可是他對我卻這般防備,說到底還是因為他覺得我是個外人,還是個會給崔未晞帶來麻煩的外人。
到底是再世為人,以前的情誼都斷了。
一杯茶水落在面前,我回過神,只聽崔未晞溫和地問道:“阿臨這幾日心情不好,你莫要放在心上。”
我忙端起茶杯,借氤氳熱氣遮住眼中思緒,道:“沒有沒有。”
“你身體如何了?我給你把脈看看罷。”崔未晞道。
我下意識地便放下茶杯,將手縮到桌子下,擔心崔未晞把脈時會看出什麽。不過轉念便知不妥——此舉在崔未晞看來,豈不是帶有排斥之意?
那日離開雲清觀大陣時,我好像暴露了行跡,當時崔未晞或許就已經看到我了,如今我這般舉動會不會讓他多想?而且前些日子,因為失憶而對他說出的諸多混賬話,如此一想,我越發覺得這般舉動太過傷人,於是擡頭小心地看向崔未晞,崔未晞面上很是沈靜,帶著淡淡笑意,只是擺在桌上的手正緩緩撚動著。
“崔真人幫我看過了,說是無礙的。”我解釋道,“倒是你,我聽他們說,你的魂魄受了傷?”
崔未晞笑了笑,道:“無妨,休養些時日便好了。”
魂魄的傷豈會如此輕易便好了?方才我不願讓他把脈,此時崔未晞敷衍我,我倒不能再多問了,只是沈默了片刻之後,我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你……”
“你……”崔未晞同時開口。
我們不由相視一笑,崔未晞道:“你先說。”
“你……”周樂澤曾說他如今連常人都不如,所以其實我很想問他如今身體到底是何狀況,但真的問起來,他的回答多半和方才一樣,我便轉了話頭,問道,“你知道靜齋先生麽?”
崔未晞道:“史主簿,他是史公的兒子,怎麽了?”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確認道:“沒有第二個靜齋先生了罷?”
崔未晞搖了搖頭:“據我所知,沒有。”
我接著問道:“你們之間可有結仇?”
崔未晞或許察覺到了什麽,眉頭微微蹙起,道:“沒有結仇,先前我在獄中,他還為我打點了一番。”
當日我見完官家,被楊桂枝攔去了她的宮裏,後來離開時,史素靈追上來與我說話,確實說過要她爹想辦法,如今看來,她沒有食言。
我有些失落地垂頭,道:“好罷。”
餘光之中,崔未晞伸出右手,似是如往常一般要來摸我的頭,我擡頭看去,有些怔楞,他也是楞了楞,爾後淡然地收回了手,溫聲道:“不過官家放我是因其他緣由,並不是因為誰在其中斡旋,史主簿此恩我已然還了。”
我便又振奮地坐直了身子,道:“既如此,我便實話實說了——當日下令暗算你的人,或許就是這位靜齋先生!”
崔未晞靜靜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擔心他不信,便將當日在丹房裏聽到的話說與他聽,崔未晞聽完之後,仍舊沒有接話。
我心中暗道不妙,莫非崔未晞懷疑我是在陷害史素靈麽?提起史素靈,我想起之前所見,心裏不住地冒酸氣,便沒好氣地說道:“反正這些是我看到的,你愛信不信罷。”
“我相信。”崔未晞好聲道,“只是我在想另外一件事。”
我奇道:“什麽事?”
崔未晞問道:“你方才說,他們在找九鼎?”
我點頭:“已經找到了,就困在雲清觀中,說來也奇怪,那九鼎好像有生命一般,還會怒吼呢。”
崔未晞眸色沈沈,不知在想些什麽,短短半年過去,他變了很多,我驀然覺得有些看不懂他了。
我不禁問道:“你在擔心什麽?這個九鼎比你性命還重要麽?”
崔未晞只是淡淡一笑,道:“無事,你不必多想。”
我後知後覺地想,這樣看來,也許不是他變了,而是我們倆都有了自己的秘密。
我低頭抿了一口茶,心中一時感慨萬千,不知該說什麽,好在崔未晞倒是沒有讓這般沈默延續太久,他問道:“周道長呢?”
大家見我都要問一聲周樂涯,但是崔未晞問出來,讓我不禁自問:那天離開了法陣範圍,他真的沒有看見我麽?他也昏迷過去了麽?
“回去了。”我答道。
“你呢?”
我不解:“什麽?”
崔未晞認真地看我:“你什麽時候回去?”
我有些不可置信:“你……這是在趕我走麽?”
崔未晞楞了楞,忙撇開目光,淡淡道:“小娘子來這裏,不是因為要做什麽事麽?事情做完了麽?”
我猛然驚住,是了,我來人間是有事要處理的,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不是用來糾結是否應該與崔未晞談情說愛的。
我穩了穩心神,道:“還未做完,我……我估計要等到明年再走。”
崔未晞輕聲問道:“需要我幫忙麽?”
我本想惡聲惡氣地拒絕,不過話未出口,我便發現我確實需要他幫忙:“我想見見江家三郎,你可以幫我麽?”
“好。”崔未晞一口答應。
我不由得又有些不解,忍不住問道:“你什麽都不問麽?”
崔未晞笑了笑,道:“不必,總之你要做什麽,我都會幫你。”
我怔怔看了他片刻,發現他的臉色好像比我剛進門還要更差一點,觸及我的目光後,他別開臉,頓了片刻,示意我打開盒子,我便順著他的意思去做,只見盒子裏面是一沓嶄新的符咒,甚至還留著朱砂的氣味,好像是剛做好不久,我隨手翻了翻,看到遁地、結界等符咒,心中不禁一陣疑惑——據我所知,三哥和林臨都是擅長攻擊的術法,只有崔未晞擅長守禦,這盒符咒怎麽看都不像是出自林臨的手筆。
崔未晞問道:“你們仙華山可有類似的符咒?”
“唔……”我含糊道,“我平日裏不大接觸這些。”
“那我來教你罷。”崔未晞道。
崔未晞雖無法力傍身,但口訣和運行方式都還記得,我便取出一枚遁地符以作嘗試,看看這具身體那點靈力能不能驅使得了。
崔未晞左右手同時並攏食指與中指,左手撚符,斜向前方,右手抵住左手虎口,我跟著學手法,聽他解釋道:“在結法印的時候,匯聚靈力到左手虎口,爾後如這般——”崔未晞將手往下一震,“靈力沖至指尖,便可啟用符咒。”
我按照他的示意試了幾次,便聽崔未晞說道:“拿符紙試試。”
我接過來,問道:“如何決定該往何處?”
崔未晞道:“摒除雜念,專心想你要去的地方,只要在靈力沖頂的時候,腦中劃過那裏,哪怕只是模糊印象,也可安然到達。”
我四顧看了看,裏面似乎是臥房,不方便進,我便道:“那我去院子裏。”
崔未晞溫和地笑道:“好。”
或許是上次在丹房裏開了竅,如今我雖不會修煉精進,但江葵本身的修為我還是能夠驅使一點的,我便清了清嗓子,鄭重地站了起來,按照崔未晞所傳授的步驟,最後將手往下一震,為了更加有力,還情不自禁地跺了一下腳,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後——
我望著面前的衣架,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果然我沒有修行之人那般的專註力,方才就不該左顧右盼。
外面傳來崔未晞驚疑的聲音:“江小娘子?”
我正要開口,免得他因為找不見我而緊張,只是轉身之間,卻被窗邊書桌上的一抹金色吸引住了目光。我往前走了幾步,移開書冊,看到了後面那根金釵,心好像忽然被什麽力量攥緊一般,一陣悶痛。
我拿起金釵,定親那日又浮現在面前,當時崔未晞備好酒席,在凡間月湖的船舫裏請我家長輩,我們雖早已熟識,仍舊如未見面的男女一般完成了相親這一步,那時候春色滿湖,時候正好,瀲灩晴光裏,崔未晞將這支金釵插在我的發髻上。
出嫁之前,這支金釵被宮中派來看管我的嬤嬤繳了去,我以為早已遺失了,怎麽會在這裏?
崔未晞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而來,他溫和地笑道:“初學者難免會控制不住用咒那一瞬間的想法,好在方才我發現你往這裏瞥……”
我回過頭去,發現他的目光落在了金釵上,一時無言。
作者有話要說: 備註備註:
宋時風俗,議婚時兩親相見,若新人中意,即以金釵插於冠髻中,謂之“插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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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進屋便發現這間屋子比起三年前要少了些許人氣,冷冷清清,似乎如今主人只是回來暫住而已——自然,事實也確實如此,崔未晞自從去了臨安,就再也沒有回過月湖,當日為了避免給月湖惹麻煩,崔未晞對外宣稱的是已然與師門再無瓜葛,因此後來官家若對所謂的長生藥感興趣,多半還是會去找三哥。
林臨跟著走了進來,崔未晞看他一眼,問道:“方才不是說有事?”
林臨腳步一頓,擡眼看崔未晞,崔未晞笑道:“你去罷,我恰好有事與江小娘子說。”
話已至此,林臨也不好再留下來,但是他也不打算遮掩怨氣,便將手中的木盒子重重放到了我的面前,我被唬了一跳,有些莫名地擡頭看他。
林臨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中帶著警告意味,我知道他的意思,正在想是否應該表一番忠心的時候,崔未晞開口了:“盒子裏是符咒,阿臨原本要給我用,不過我現在沒有法力,驅使不得,既然他現在送給你,你便收下罷。”
我一楞,原來林臨這是要送符咒給我?只是我看了看崔未晞,又看向林臨,林臨無言地瞥了崔未晞一眼,撤回放在盒子上的手,不悅道:“他既這麽說,便當做是我送你的了。”
這個“我”字說得分外用力,將他的不情願表示得淋漓盡致。
崔未晞輕咳一聲,林臨頓了頓,又道:“不是當做,就是我送的!”
我見他越發不高興,忙道了一聲謝,只是林臨看上去實在是此地無銀、欲蓋彌彰,只差將“這不是送你的”幾個字寫在臉上,於是我將目光投向崔未晞。
林臨這次倒不用崔未晞開口,略作告別,便自己大步地離開了。
此般情景倒讓我心中悵惘不已,想當日史素靈留在崔未晞身邊,林臨雖冷淡,卻並沒有如此排斥,可見他是希望崔未晞走出那些往事的。可是他對我卻這般防備,說到底還是因為他覺得我是個外人,還是個會給崔未晞帶來麻煩的外人。
到底是再世為人,以前的情誼都斷了。
一杯茶水落在面前,我回過神,只聽崔未晞溫和地問道:“阿臨這幾日心情不好,你莫要放在心上。”
我忙端起茶杯,借氤氳熱氣遮住眼中思緒,道:“沒有沒有。”
“你身體如何了?我給你把脈看看罷。”崔未晞道。
我下意識地便放下茶杯,將手縮到桌子下,擔心崔未晞把脈時會看出什麽。不過轉念便知不妥——此舉在崔未晞看來,豈不是帶有排斥之意?
那日離開雲清觀大陣時,我好像暴露了行跡,當時崔未晞或許就已經看到我了,如今我這般舉動會不會讓他多想?而且前些日子,因為失憶而對他說出的諸多混賬話,如此一想,我越發覺得這般舉動太過傷人,於是擡頭小心地看向崔未晞,崔未晞面上很是沈靜,帶著淡淡笑意,只是擺在桌上的手正緩緩撚動著。
“崔真人幫我看過了,說是無礙的。”我解釋道,“倒是你,我聽他們說,你的魂魄受了傷?”
崔未晞笑了笑,道:“無妨,休養些時日便好了。”
魂魄的傷豈會如此輕易便好了?方才我不願讓他把脈,此時崔未晞敷衍我,我倒不能再多問了,只是沈默了片刻之後,我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你……”
“你……”崔未晞同時開口。
我們不由相視一笑,崔未晞道:“你先說。”
“你……”周樂澤曾說他如今連常人都不如,所以其實我很想問他如今身體到底是何狀況,但真的問起來,他的回答多半和方才一樣,我便轉了話頭,問道,“你知道靜齋先生麽?”
崔未晞道:“史主簿,他是史公的兒子,怎麽了?”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確認道:“沒有第二個靜齋先生了罷?”
崔未晞搖了搖頭:“據我所知,沒有。”
我接著問道:“你們之間可有結仇?”
崔未晞或許察覺到了什麽,眉頭微微蹙起,道:“沒有結仇,先前我在獄中,他還為我打點了一番。”
當日我見完官家,被楊桂枝攔去了她的宮裏,後來離開時,史素靈追上來與我說話,確實說過要她爹想辦法,如今看來,她沒有食言。
我有些失落地垂頭,道:“好罷。”
餘光之中,崔未晞伸出右手,似是如往常一般要來摸我的頭,我擡頭看去,有些怔楞,他也是楞了楞,爾後淡然地收回了手,溫聲道:“不過官家放我是因其他緣由,並不是因為誰在其中斡旋,史主簿此恩我已然還了。”
我便又振奮地坐直了身子,道:“既如此,我便實話實說了——當日下令暗算你的人,或許就是這位靜齋先生!”
崔未晞靜靜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擔心他不信,便將當日在丹房裏聽到的話說與他聽,崔未晞聽完之後,仍舊沒有接話。
我心中暗道不妙,莫非崔未晞懷疑我是在陷害史素靈麽?提起史素靈,我想起之前所見,心裏不住地冒酸氣,便沒好氣地說道:“反正這些是我看到的,你愛信不信罷。”
“我相信。”崔未晞好聲道,“只是我在想另外一件事。”
我奇道:“什麽事?”
崔未晞問道:“你方才說,他們在找九鼎?”
我點頭:“已經找到了,就困在雲清觀中,說來也奇怪,那九鼎好像有生命一般,還會怒吼呢。”
崔未晞眸色沈沈,不知在想些什麽,短短半年過去,他變了很多,我驀然覺得有些看不懂他了。
我不禁問道:“你在擔心什麽?這個九鼎比你性命還重要麽?”
崔未晞只是淡淡一笑,道:“無事,你不必多想。”
我後知後覺地想,這樣看來,也許不是他變了,而是我們倆都有了自己的秘密。
我低頭抿了一口茶,心中一時感慨萬千,不知該說什麽,好在崔未晞倒是沒有讓這般沈默延續太久,他問道:“周道長呢?”
大家見我都要問一聲周樂涯,但是崔未晞問出來,讓我不禁自問:那天離開了法陣範圍,他真的沒有看見我麽?他也昏迷過去了麽?
“回去了。”我答道。
“你呢?”
我不解:“什麽?”
崔未晞認真地看我:“你什麽時候回去?”
我有些不可置信:“你……這是在趕我走麽?”
崔未晞楞了楞,忙撇開目光,淡淡道:“小娘子來這裏,不是因為要做什麽事麽?事情做完了麽?”
我猛然驚住,是了,我來人間是有事要處理的,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不是用來糾結是否應該與崔未晞談情說愛的。
我穩了穩心神,道:“還未做完,我……我估計要等到明年再走。”
崔未晞輕聲問道:“需要我幫忙麽?”
我本想惡聲惡氣地拒絕,不過話未出口,我便發現我確實需要他幫忙:“我想見見江家三郎,你可以幫我麽?”
“好。”崔未晞一口答應。
我不由得又有些不解,忍不住問道:“你什麽都不問麽?”
崔未晞笑了笑,道:“不必,總之你要做什麽,我都會幫你。”
我怔怔看了他片刻,發現他的臉色好像比我剛進門還要更差一點,觸及我的目光後,他別開臉,頓了片刻,示意我打開盒子,我便順著他的意思去做,只見盒子裏面是一沓嶄新的符咒,甚至還留著朱砂的氣味,好像是剛做好不久,我隨手翻了翻,看到遁地、結界等符咒,心中不禁一陣疑惑——據我所知,三哥和林臨都是擅長攻擊的術法,只有崔未晞擅長守禦,這盒符咒怎麽看都不像是出自林臨的手筆。
崔未晞問道:“你們仙華山可有類似的符咒?”
“唔……”我含糊道,“我平日裏不大接觸這些。”
“那我來教你罷。”崔未晞道。
崔未晞雖無法力傍身,但口訣和運行方式都還記得,我便取出一枚遁地符以作嘗試,看看這具身體那點靈力能不能驅使得了。
崔未晞左右手同時並攏食指與中指,左手撚符,斜向前方,右手抵住左手虎口,我跟著學手法,聽他解釋道:“在結法印的時候,匯聚靈力到左手虎口,爾後如這般——”崔未晞將手往下一震,“靈力沖至指尖,便可啟用符咒。”
我按照他的示意試了幾次,便聽崔未晞說道:“拿符紙試試。”
我接過來,問道:“如何決定該往何處?”
崔未晞道:“摒除雜念,專心想你要去的地方,只要在靈力沖頂的時候,腦中劃過那裏,哪怕只是模糊印象,也可安然到達。”
我四顧看了看,裏面似乎是臥房,不方便進,我便道:“那我去院子裏。”
崔未晞溫和地笑道:“好。”
或許是上次在丹房裏開了竅,如今我雖不會修煉精進,但江葵本身的修為我還是能夠驅使一點的,我便清了清嗓子,鄭重地站了起來,按照崔未晞所傳授的步驟,最後將手往下一震,為了更加有力,還情不自禁地跺了一下腳,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後——
我望著面前的衣架,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果然我沒有修行之人那般的專註力,方才就不該左顧右盼。
外面傳來崔未晞驚疑的聲音:“江小娘子?”
我正要開口,免得他因為找不見我而緊張,只是轉身之間,卻被窗邊書桌上的一抹金色吸引住了目光。我往前走了幾步,移開書冊,看到了後面那根金釵,心好像忽然被什麽力量攥緊一般,一陣悶痛。
我拿起金釵,定親那日又浮現在面前,當時崔未晞備好酒席,在凡間月湖的船舫裏請我家長輩,我們雖早已熟識,仍舊如未見面的男女一般完成了相親這一步,那時候春色滿湖,時候正好,瀲灩晴光裏,崔未晞將這支金釵插在我的發髻上。
出嫁之前,這支金釵被宮中派來看管我的嬤嬤繳了去,我以為早已遺失了,怎麽會在這裏?
崔未晞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而來,他溫和地笑道:“初學者難免會控制不住用咒那一瞬間的想法,好在方才我發現你往這裏瞥……”
我回過頭去,發現他的目光落在了金釵上,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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