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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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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弦端楞了楞,問道:“你問他做什麽?”

經過了這一天多的波折,我此時已是身心俱疲,便來到回廊裏坐下,無力道:“我們在蛟龍幻境裏,你快叫你義兄來,我們得尋法子出去。”

韓弦端楞了一瞬,恍然道:“怪道滿城都是蛟龍的氣息!”

我靠在柱子上,點了點頭。

韓弦端道:“我這便去!”

他快走了幾步,然後腳步一轉,又來到了我面前,我擡頭不解地看著他,他神色覆雜地看著我,然後蹲在我面前,他離得有些近,我一時有些不自在,便坐直了身子,只聽他道:“小娘子是怪我傷及無辜麽?”

我與他並非熟識,亦沒有立場指責,便眨了眨眼,並不回答。

韓弦端皺眉垂頭,過了片刻,從袖中取出一把短劍,道:“你拿來防身,我去去便回。”

我還未開口,韓弦端便將短劍塞到了我手裏,然後快步離去了。

我一時有些茫然,待垂頭看向短劍,不由一楞,這似乎也是一把青銅劍。

劍身上刻著兩個古字,我不認識,不過還是忍不住好奇起來——這把劍有沒有可能便是崔未晞所說的莫離劍?

韓弦端和崔未晞是同門,若是韓弦端有莫離劍,崔未晞又怎麽會說其“遺失已久”?想來可能不大。

我正胡思亂想間,韓弦端很快帶著另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年來到了我面前,他倆齊齊沖我拱手,我忙起身還禮,魯肱率先問道:“小娘子如何發現這裏是幻境?”

我便將自己所見異常解釋了一邊,魯肱亦是恍然:“原來如此!”

我點了點頭,正要說話,魯肱轉向韓弦端,歉聲道:“都怪我不察,義父的吩咐沒完成便也罷了,還害你身處險境。”

韓弦端臉色瞬間有些不自然,他瞥了我一眼,皺眉道:“先不要說這個了,想法子出去是正經。”

魯肱忙道:“是!”

我心中暗暗納罕:他倆明明是同門師兄弟,怎麽瞧著讓人覺得魯肱是個屬下一般。

不過這也不與我相幹,我不再多想,而是問道:“你們比我先過來幾日,可知城中有個叫做彩雲客棧的地方?”

魯肱點頭道:“確實有這麽一個客棧,剛來這裏,我們倆還去投宿過。”

我松了口氣,道:“春兒離開前曾與我提到這個名字,想來是離開這華胥境的線索,我想去瞧瞧。”

魯肱疑道:“如你方才所言,府上二郎與蛟龍實則早已勾結,他的話如何能信?”

我亦不知能不能信,只是我乃一介凡塵中人,對什麽仙法幻術一概不懂,此時能想到的,也只有古占春給我的線索。

思及此,我便道:“或者你將彩雲客棧的路線與我說一下,我去看看,你們去找別的路,如何?”

韓弦端道:“阿肱去看看別的,我陪你去客棧。”

魯肱忙道:“既知是幻境,怎敢與你分開走?”

“啊……”我茫然地站在一邊。

韓弦端對我說道:“如此,我們一起去罷。”

我有些無奈點了點頭。

魯肱在前面帶路,韓弦端與我並排而行,我想起方才那幾句對話,越發覺得他不像是師兄弟,剛好路上無事,我便閑話般問道:“方才魯官人口中的義父是何人呀?”

“是我父親。”韓弦端道。

我了然點頭。

韓弦端笑了笑,道:“我從小被父親送去修習仙法,阿肱一路扶持照顧,與家人分別也就罷了,還要時時被我連累。”

魯肱走在前面應能聽到這些話,他一邊走,一邊回頭笑道:“你又胡說了,我身家性命都是義父給的,照顧你本是分內的事,何況我們之間比起親兄弟也不逞多讓,你就只記得我幫你的,卻從來不記得你幫我的。”

我忍不住笑道:“我聽著倒覺得魯官人說的有道理,你們既有相互扶持的情意,又有做家人的緣分,談何連累不連累呢?”

魯肱嘆道:“小娘子有所不知,我義父事務繁忙,素來又對弦端要求高,因此在親緣方面,弦端總覺得略有空落,其實他所求也很簡單,不過是義父他……”

韓弦端笑著打斷了魯肱的話:“真是越說越不能入耳,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難不成還天天望著父親母親親近我不成?”

若真如魯肱所說,其實也不是丟人的事,不過我見韓弦端不願再繼續說這個話題,便順著他的意思,不再往下說。

周圍安靜下來,氣氛陡然變得有些尷尬,我想了想,便將短劍取出,問道:“這是青銅劍麽?”

韓弦端點了點頭,道:“正是。”

魯肱又插話:“是我們從鄞縣出發來武陵那日,義父特地著人送來給弦端防身的,據說是個神劍。”

韓弦端黑了臉:“你要不去單獨找找別的出口罷?”

魯肱沖我們嘿嘿一笑,別過頭不再說話。

我便又理解了一分,想來韓弦端的父親對他也不算是冷淡,知道孩子要去涉險,還特地送來神劍防身。

我便將劍遞還給韓弦端,道:“既是神劍,在我手中也是埋沒,還是還給你,我跟著你們便是了。”

韓弦端背著手,並不接手,只淡淡道:“也不是什麽神劍,不過有些年份,算是個古物罷了,送給小娘子把玩罷。”

魯肱回頭沖我使了個眼色,我見韓弦端說起自己父親,仍舊是一副別扭模樣,便將劍收回,道:“那我就替你保管著,將來回了鄞縣,你想通了,隨時去我家拿便是。”

韓弦端沈默片刻,勉強點了點頭。

說話間,我們已經來到了古府大門,從府中出去,路上十分空曠,竟是一個行人也沒有,魯肱奇道:“方才進來時還有許多人要去夜市呢。”

我們回頭看府中,檐上的燈籠下,仍舊是人來人往,這般怪誕景象,叫人不由得脊背發寒。

我打了個寒噤,趕緊往臺階下走,韓弦端面帶思索地跟在我後面,我們乘著月色,一路快行,很快便來到了彩雲客棧所在的街道。

這裏依舊是空空蕩蕩,兩邊店鋪也是緊緊閉著,一片黑黢黢的屋舍中,不遠處的客棧燈火通明,其間一陣陣笑聲傳來,想來裏面定是熱鬧非凡。

只是……

此時已是夜半時分,極度寂靜之下,這般的喧鬧直教人聽得渾身發冷,我緊緊握住手中短劍,生怕一個不註意,哪裏冒出點什麽東西來。

這時,韓弦端忽然說道:“我猜想,若是我們一直走不出去,幻境漸漸地支撐不住,會不會將我們也吞噬了。”

我難掩恐懼地看向他。

韓弦端握了握拳,道:“因此,我們現在一定要去客棧,別怕!”

我瞧著他蒼白的嘴唇,沒來由地少了幾分恐懼,我也跟著鼓勵道:“地隱先前欠我人情,春兒既然要他放我,又給我這個指引,想來不會有誤,我們去罷!”

魯肱撓了撓頭,看了我們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道:“我打先鋒。”

韓弦端道:“我墊後。”

我走在中間,三人如臨大敵,謹慎地走到了客棧前,剛站到門口,門內便來了一個酒博士,他欠身笑道:“這麽晚了,三位客官是來住店的麽?”

我與韓弦端對視一眼,都選擇點頭,魯肱便將銀兩遞過去,那酒博士笑瞇瞇地帶著我們進了客棧,瞧著倒和尋常的酒博士沒什麽分別。

進了客棧裏,大堂裏坐著好些人,我見他們吃酒說笑,也與常人無異。

若說這家客棧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那便是這裏比尋常客棧多了一個說話臺。

我悄聲道:“莫非客棧還有說話的?”

正在這時,一人背著手走上臺子,一個拿銀字笙的小童跟在他身後,兩人上臺後,在臺上摸索了一陣,然後兩人齊齊轉過身,我不由面露驚訝。

韓弦端奇道:“這個小說家怎麽還戴著面具?”

我朝素來有“說話四家”,分別是“小說”、“說經”、“講史”與“合生”,因著小說的內容常常為靈怪傳奇一類,多以聲音悱惻動人的銀字笙為奏,因此一見那小童拿著的樂器,我們便知曉了這是個小說家。

臺上的小說家用面具遮住了上半邊臉,不過仍舊能看出,他的年紀不過弱冠上下,如此年輕,不知為何要以此謀生。

眾人都安靜下來。

小說家單手背在身後,突兀地就開講了:“上回說到少司命神力盡失,大司命再三思忖……”

他說的平淡,曲子也無趣,我卻不由得打起精神,只因他話語中的“少司命”三字,實在令我不得不想起地隱的來歷。

魯肱沈聲道:“看來是來對了。”

我們沒聽到前文,只能模糊湊出個故事的大概:大司命與少司命兩情相悅,但是因為一個不知名的原因,少司命的神力隨著兩人感情越來越深而漸漸消失,甚至身體變得連普通人也不如,只留著一絲神力懸命,眼看著就要身隕。這時大司命離開了少司命,去尋找解救之法,虛弱的少司命得知此事,不顧身體,跟著前去。

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這小說家講故事的本領實在讓人一言難盡,今日的故事講完,滿堂聽客都在昏睡,他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樣,慢悠悠地開始收拾起臺上的東西,我看了一小會兒,猛地反應過來——他來時兩手空空,為何離開要收拾東西?

思及此,我忙起身跑到臺子下,問道:“敢問大家明日還來麽?”

小說家頓了頓,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我忙道:“可是故事還沒完,少司命後來如何了?”

小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誰都是要死的,少司命當然是死了。”

我追問道:“那大司命呢?”

“哎呀你這個人,我都說了人都會死的嘛,少司命死了,大司命也死了,多正常的事,非要問來問去。”小童不滿地抱怨。

我心中更加堅定,絕不能就此放過這個小說家,但是問及他人,都是這小童一通抱怨胡說,我索性問道:“那地隱呢?”

小說家手停下。

小童翻了個白眼:“地隱是誰?我們什麽時候說起這個人了?”

我徑直走向小說家,他直起身,面具後的雙眸淡漠地看著我,我擡著頭看他,不由放輕了聲音,道:“地隱一直跟著少司命,你知道他的。”

小說家終於開口了:“你想知道?”

這麽一問,我倒慌起來,好在魯肱和韓弦端已經跟著來到了我身後,我便鼓足了勇氣,點了點頭。

小說家淡淡道:“那你自己去看罷。”

我不解,還未等我發問,小說家飛快地伸手點上我的額頭,我只覺得觸及一片涼意,緊接著眼前的酒樓開始崩塌,而我腳下一空,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往下落去,眼前驀然一片漆黑,我忙伸出手,一只手將我抓住,緊接著韓弦端的聲音在我旁邊響起:“抓緊!”

我顧不得其他,忙牢牢回握。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改名,魯??→魯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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