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的面部修覆手術已經完成，中途轉入最好的外科整形醫院，全程使用最好的醫生和藥物。

張睿的父母緊張地看著醫生，醫生摘下口罩，“送過來的很及時，傷口沒有牽到神經，不會出現面癱等後遺癥。”

張睿母親吳麗趕緊又問，“那孩子的容貌？”

醫生猶豫了一下，“這個不好說，要看疤痕恢覆狀況，畢竟縫了三十多針，如果遇見疤痕體質，增生時留下痕跡可能會比較嚴重。”

張睿父親張默沈沈地嘆了口氣，吳麗雙手絞緊，眼睛通紅，怨恨地看著醫生，“醫生，你再想想辦法，孩子還年輕，以後升學就業結婚都要看容貌的。”

醫生理解家屬的心情，寬慰道，“有一種傷後修覆針，每天註射一次效果不錯，出院半年後如果還是有疤痕增生，可等穩定後再來註射軟化針，我們曾有個病人傷痕更嚴重，但前期護理得好，最後康覆時只有很淺的印子，因為是進口藥物，費用會比較昂貴。”

夫妻倆松了一口氣，吳麗趕緊說道，“那我們也用這種修覆針，還有什麽好的東西也趕緊給孩子用上，錢不是問題。”

“那你們跟著護士去把費用結算一下，我這邊直接把需要的藥物發送過去。”

夫妻倆心犯嘀咕，學校不是墊付了費用嗎？為什麽還讓他們繳費，事情經過已經通過老師了解到大概，他兒子因為私傳同學照片的事情，被照片裏的學生給打了。

私傳照片確實不太對，但是打成這樣未免太狠心，至少吳麗在這件事上不會善罷甘休，她要讓對方家庭賠得傾家蕩產，名譽掃地。

兩人一到繳費窗口，被告知學校並未墊付費用，兩人恍然想起中途轉院時，有個類似工作人員的人幫忙轉來這家，這家專科整形醫院在全國的名氣都很大，兩人以為是學校工作人員，沒有多想，此時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押金是誰繳納的？”

對方禮貌地回答，“這個我們也不認識，當時跟你們一起過來，還以為你們是親戚朋友。”

張默點點頭，“那一共多少錢？”

“一共十八萬三千六百元，醫生開過來的護理針一針一萬，註射費一千，因為這個針對技術的要求非常高，你們需要最好的護理？那麽還有儀器……”

吳麗尖銳地打斷對方，“一個面部修覆手術為什麽要這麽貴，你們醫院搶錢？”

收費人員的態度依舊良好，“我可以把單據打印出來，您可以一項項核對，陳醫生是我們醫院最好的面部疤痕手術專家，他在全國的排名都是前幾位，而且術前告知書以及手術的方式選擇，也是經過你們確認了的。”

吳麗快氣瘋了，她兒子在學校傷成這樣，校方不派人過來，打人者的家屬也不過來，現在莫名其妙還要交付近二十萬的費用，她走到一旁撥通電話，盡管已經壓抑住情緒，卻顯得更加陰沈，“陳老師，我是張睿的媽媽，現在我不管你們誰過來，都必須立馬來醫院一趟，什麽？你們的人一直在醫院？不，不是，我們現在在……”

張默要冷靜沈穩一些，“您好，我們應該被人給……孩子是在學校被人打傷，這費用肯定是對方支付，能不能給點時間等待他們過來？就算他們不過來，校方也肯定會過來。”

“這個沒問題，一般我們會給病人二十四小時的轉院時間。”對方說得非常委婉。

“如果這個費用一直沒人交上會怎麽樣？”張默試探地問。

“先生，您一看就是成功人士，應該很清楚對於逾期不繳納費用的病患，醫院會有很多方式進行解決，當然，孩子的身體更重要，那明天的第一支修覆針和儀器費用還需要用上嗎？”

“用，怎麽不用？”張默拿出銀行卡，這點錢他還付得起，總不能因為打人家屬不來就耽誤兒子的治療，這時候躲得厲害，事後他會讓對方加倍奉還。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張默接起電話，裏面傳來手下緊張的聲音，“老板，我們的貨在入城檢查時被攔下了，說是這批產品剛剛被劃出區域合格產品名單。”

“這批名單不是早就交上去了？”張默感覺太陽穴發緊。

對方快哭出來，“我們也是這樣說，但是對方說他們需要核實，讓我們等。”

等，等多久？

集裝箱裏全是冷凍海產，要是等個十天半個月，這些貨還能要？

這批貨幾乎投入張默手裏全部資金。

“你去聯系張主任，當初我們的手續都是他在弄。我們只要按正常程序走下來，肯定有通行證，多半那邊把編號弄掉了，你去催，如果造成我們貨物損失，他們也承擔巨額賠償。”

掛完電話，張默有些心神不寧，張主任曾提醒過他這批產品馬上就無法進入沛城，但是他有渠道，能拿到特別低的價格，於是就想趁著正式文件下來前，狠狠賺一筆。

收費人員還看著張默，張默的銀行卡被他緊緊捏在手裏，掛完電話，張默抽回手，“我們等校方過來墊付。”

吳麗的尖叫在張默耳邊炸響，“校方說我們擅自轉院沒有經過他們的同意，他們只墊付之前醫院裏產生的費用，這裏的一切費用都跟他們無關，他們還說這件事因為我們睿睿而起，已經在學生和家長中產生非常不好的影響，現在對睿睿進行停學處理。”

張默一把將吳麗掀開，“你少在旁邊逼逼，你把睿睿守著，我要出去一趟。”

吳麗慌了，她也發現事情不對勁，再看張默在翻張主任的電話，頓時心裏一涼，“你是不是背著我去進那批貨呢？”

張主任的電話終於接通，張默來不及說話只聽到一聲沈重的嘆息，“張兄，你的申請表幾天前就交上去了，但是一直沒批，這種情況以往比較常見，但是今天下午剛剛發布新規，我得到的消息明明還有幾天的……”

後面再說什麽，張默已經聽不見，他只知道完了，這批貨要得很多，他壓了很低的價格，對方要求全額支付貨款，錢已經打過去，現在他的賬面不到二十萬的流動資金，如今貨進不了城，就賣不出去，甚至整個沛城連帶下面管轄區市縣鄉，他都沒法去賣。

一條規定，可以讓日積月累的財富瞬間化為烏有，但是能怪提前規定的人嗎？一般這種規定出臺都會有內部消息流通出來，他如果警醒些，甚至不那麽貪心，也不會壓上全部家當。

張默蹲在地上陷入無盡的沈默。

吳麗看看老公，再看看收費臺，她的兒子怎麽辦？後續昂貴的治療費用他們還出得起嗎？他們可以將孩子轉入普通醫院，可是在見識過更精妙的治療效果後，他們怎麽告訴孩子，你臉上的疤不是治不了，而是父母沒錢給你治！

“釜底抽薪，再以最昂貴的醫療方式治療病患，卻用醫療費用吊著對方，你那位同學及其家屬的命運和尊嚴都牢牢控制在汲天成的手裏，真是不留餘地。”

電話裏，易知嘆了口氣。

“是我沖動了。”

“不，你沒錯，你不打他，我也會找人教訓他，我易知的女兒不是讓人笑話的。”

這次汲集沈默了很久，“對不起叔叔，我沒保護好易魚，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這件事的始末易知已經從易尾那裏得罪，這孩子竟然連名譽都不顧，也要幫助同學爭取學習機會，值得嗎？

不，她不是不顧，她只是在兩者間選擇了更重要的那一頭，並將前者物盡其用。

易知再次嘆了口氣，女兒的能力已經毋庸置疑，她的心性和胸襟更令人讚嘆，易知覺得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擁有這麽好一個孩子。

就是心疼。

他又唉聲嘆氣了一會兒，捂著胸口朝外走，李茂盛見狀開口，“我可以推薦易魚去軍校，軍校正需要像她這樣有魄力的人。”

李茂盛心也不疼了，氣也不短了，立馬回頭，一臉嚴肅，“你想都不要想，”

圖書館二樓角落裏，易魚一邊聽歌一邊看書，大約今天發生的事情再怎麽遮掩還是在學生間傳開，年輕人抵不過八卦的誘惑，無心學習，老師擔心再出意外，將學生關在教室裏，至少易魚待的地方沒什麽人。

校長很狡猾，居然提出兩個要求，第二個要求其實還好，第一個要求卻是針對她的，易魚咬著筆帽，一點都不想答應這個要求，但是這是申請通過的必要條件，她不能退縮。

突然有人拉掉易魚的耳機，易魚以為是淩雪，笑瞇瞇地擡頭，看清對方立馬收起笑容，還翻了個白眼。

朱瑩瑩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但她想到什麽又露出一副得意的樣子，“七班班長心態真好，發生這麽大的事情還能看書聽歌。”

“那要不然呢？像你期待的那樣大哭大鬧，退學還是？”

朱瑩瑩面色微變，“什麽像我希望的那樣？我不過是來關心你一下。”

易魚不想理會她，正準備重新戴上耳機，朱瑩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告訴我汲集的秘密，我就告訴你是誰將照片發布到網上。”

易魚拂開她的手，“上次不是淩雪的秘密嗎？這次怎麽換了？”

“你不是不感興趣嘛！”

易魚一點都不想跟朱瑩瑩打交道，她就像一個陰險毒辣的Omega，滿腹都是一些不入流的算計手段。

易魚覺得跟她交鋒，簡直是掉價。

“可我對誰發布的照片也一點都不感興趣，畢竟……”易魚笑了一下，“校方已經查到一些消息，並且會順藤摸瓜找到所有參與此事的人。”

“以我對學校的了解，最終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了了之吧！”

易魚看著完全沒有懼怕感的朱瑩瑩，知道這件事裏她很可能已經將自己摘幹凈。

易魚本來就沒考慮過通過這件事教訓朱瑩瑩，但禁不住對方老過來蹦跶。

她收拾好東西緩緩站起來，“你在學校放的精力太多了，卻沒放在學業上，你應該關心一下家人。”

朱瑩瑩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你什麽意思？”

“既然你這麽八卦，我也不妨八卦點告訴你，你父親的兒子馬上滿百天，長得白白凈凈挺可愛，對了，小名好像叫滿滿，滿滿？看來是非常滿意，那麽，就是對你不滿意？”易魚平鋪直敘地說道，倒不是易魚特意去調查，朱瑩瑩的父親對這個兒子非常滿意，並不想讓孩子背上私生子的身份，多番在公眾場合帶其出入，因為孩子的母親並未一起出席，很多人還以為是原配夫人生下的孩子。

朱瑩瑩臉上的得意瞬間褪得幹幹凈凈，“你瞎說。”但她心裏清楚，易魚沒撒謊，這半年，父親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母親又跟他大吵大鬧，朱瑩瑩心中對母親充滿怨懟，要是母親能溫柔地對待父親，父親怎麽可能跟外面的女人生下兒子。

“我有沒有瞎說你回去問問不就清楚了，或者，我給你弄幾張孩子百歲的請帖？”易魚奇怪地看著對方，明明已經相信真相還要自欺欺人。

朱瑩瑩捏緊拳頭，直到將嘴咬出血腥味她才擡起頭，“你別得意，聽說你跟校長提了個不可能實行的要求？易魚，你以為你是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大家都是傻子嗎？憑什麽被你愚弄，汲集那麽優秀的男孩憑什麽要被你玩弄於股掌間，還要因為你背上處分。”

易魚發現她的話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意義，完全是情緒化的宣洩，她背上書包打算離開，朱瑩瑩上前一步堵住她。

“我就看看你怎麽達到校長的要求，你的成績那麽垃圾，怎麽完成校長的要求，高二七班現在是文科班，無論怎麽努力都不可能超過我們理科班。一群垃圾，汲集根本帶不動你們。”朱瑩瑩的眼中又帶上一貫的高高在上和鄙夷，自他們實驗班被一個普通班趕超後，壓力山大，分科後，六班變成理科班，依舊是實驗班，他們對未來很有信心，並未將七班放在眼裏。

本來要走的易魚收住腳步，她可以無視別人的誤解，甚至是詆毀，但是不允許有人瞧不起她所在的隊伍。

她像被按下開關的鬥雞，將書包扔到地上，走到朱瑩瑩面前，仰起頭，用鼻孔瞪著對方，“你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否認別人努力的人最差勁，你連努力都不敢，因為你心裏清楚即便努力了也不會成功，你是一只怯懦又卑鄙的臭蟲，只會用卑劣的心思和手段去揣測和陷害身邊的人，哼～”

易魚在詞窮前，以一個十分具備氣勢的氣音結束了女人間的吵架。

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旁觀這一切的汲集無聲地笑起來，等易魚走遠，他走過去撿起地上的書包，轉身跟上易魚的方向。

完全被無視的朱瑩瑩緊張地看著汲集，“汲集，我，我真的很擔心你。”

汲集越走越遠，仿佛根本沒聽見朱瑩瑩的擔憂，他不僅沒聽見，也看不見，他的眼裏、心裏、耳朵裏都只有易魚。

他還正興奮著，好像發現了跟易魚相處的正確方式。

天色越來越晚，天氣開始寒冷，高二七班的莘莘學子感受到校長所提要求帶來的壓力，全部站在過道裏背書。

寒風刮過，大家的發絲都變得淩亂，一個個縮著脖子，像一只只勤奮的鵪鶉。

費雯麗心疼地看著大家，“這次期末考的平均分要超過理科實驗班，確實壓力很大，但校長的真實用意是讓大家明白，實現夢想的道路其實布滿荊棘，並不是一時沖動就能抹掉應該付出的努力，所以大家更要用平常心面對。走，快進教室，不要在過道背書，萬一著涼了，反而會影響學習狀態。”

老班長吸了下鼻涕，“我們也不想站在這裏。”

“那是？”

大家紛紛投向窗戶，“班長睡著了，汲集將教室鎖了，不許我們進去，說我們會吵著班長睡覺，哎，看在班長為大家這麽努力的份兒上，這次就放過汲集吧……”

透過窗戶，易魚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昏沈，她身上蓋著一件寬大的校服。

汲集穿著一件單薄的體恤，守在窗戶邊，防止任何人闖進來，看見費雯麗他點點頭又將目光落到易魚身上。

這一整天下來，易魚累壞了。

費雯麗：這大約會是她的職業生涯裏，帶得最輕松也最艱難的一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國慶節快樂，中秋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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