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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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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敏給江未眠分享了她家的葡萄。

葡萄非常好吃,江未眠瞇起眼睛,心想,李明敏家的葡萄真好吃啊。

忽然,一種縹緲的思緒一閃而逝

這句話,她是不是在什麽時候說過?

但是很快,她將這困惑拋諸腦後。李明敏笑著將她送出門,隨後問了她一個奇怪的問題。

李明敏一雙貓兒眼詭譎雲波翻湧,定定望著她。

“阿眠,你記不記得……”

但是她很快將話收了回去,對她笑了笑,道:“阿眠,再見。”

江未眠似懂非懂點點頭。

江未眠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回家了,於是她對李明敏甜甜地笑:“再見。”

那一瞬間,她察覺到李明敏的手指收緊,渾身肌肉緊繃,但是李明敏只是也露出一個好看無害的笑容。

“阿眠,明天還會出來一起玩嗎?”

江未眠眨了眨眼,垂眸望著自己的腳尖:“也許吧。”

她莫名覺得哪裏怪怪的,卻說不出來。

她揮揮手:“我要回家了,再見。”

她轉身,走了一段,不知為何有一種冥冥預感,忽地轉頭

她松口氣。

李明敏並沒有看著她走遠,方才的不過是自己的臆想罷了。

江未眠轉了個彎,向著自己家中行走。

當那一抹淡綠色的裙擺轉過巷角時,李明敏踏出了家門。

她靜靜望著江未眠消失的方向,蒼白的面容上露出一個笑。

她手指落在胸膛上心臟跳動的地方,低聲道:“阿眠。”

自然是沒有人回應的,濕漉漉生著青苔的巷子裏,只有嘆息一般的幾不可聞的蛩音。

隨後她消失了。

傍晚了,她要回到阿眠的隔壁了。

江未眠回家之後,發現夕陽已經落下了,隔壁的月姐姐並沒有唱歌。

她有些困惑地歪歪頭,隨後便聽見,隔壁傳來了唱歌的聲音。

月姐姐唱歌非常好聽,她靜靜聽了一會兒,隨後走進了屋子之中。

夕陽西下,同一堵墻下,身著戲服的女子將額頭抵於墻上,低低吟唱。

當她察覺到她的離去後,一點點松開了貼著墻面的十指。

她笑了笑,道:“阿眠又不吃晚飯了。”

雖然她知道,阿眠和她,現在都不用吃飯了。

她們已經脫離了人的範疇,不老,不死。

江未眠正坐在房中發呆,便聽見又有人敲門了,她蹙眉站起身去開門。

門開了。門外站著個衣衫襤褸的貨郎,他笑嘻嘻對著江未眠笑:“姑娘要買點什麽嗎?”

江未眠並不想買什麽,她關上了門。

她剛剛擡腳要走,便又聽見了人敲門。她有些煩,甚至不想打開門,便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賣糖葫蘆嘞,賣糖葫蘆嘞。”

而那貨郎的腳步,明顯已經走遠了。

那個賣糖葫蘆的老者的聲音,很像她爹爹。

江未眠腳步頓了頓,隨後打開了門。

開門,那賣糖葫蘆的老者剛好路過門口,擡起一雙蒼老的眼睛看她。

江未眠道:“給我一串糖葫蘆吧。”

那老者欣喜地笑著,接過銀錢,給了她一串糖葫蘆。

江未眠拿著糖葫蘆,望著他遠去,她眼神暮色沈沈,迷茫而平淡。

隨後她關上了房門,久久凝視著手中的糖葫蘆。

她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她便坐在了院子中矮矮的凳子上,一顆一顆吃著糖葫蘆。

慢慢的,她便想起了些什麽。

似乎以前的她,也是有糖葫蘆吃的。

但是,分明這是她第一次吃糖葫蘆呀。她有些困惑,但是習慣性地將所有的困惑壓了下去。

仿佛讓這泡沫浮上水面的話,就會發生非常不好的事情。

所以她需要,規避。

規避一些不再記得的東西,一些模糊的東西——不然,會發生非常不好的事情。

把浮上水面的浮板按回水底,一次又一次按下去。

維持水面的平靜——對,阿眠,就是這樣,這樣的話,你可以避免所有不好的事情。

她點點頭,咬下了最後一點糖葫蘆,隨後拍拍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擺。

忽然,她聽見了哭聲。

哭聲?

她有些愕然地擡首,心想,是誰在哭呢?

聽上去似乎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呀,是月姐姐嗎?還是李明敏?可是,都不像啊。

而且那個聲音太近了,似乎就在自己身邊。

她努力圍著院子找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來,她什麽都沒找到,而那哭聲卻已經消失了。

她嘆了口氣,走回了房間。

她坐在梳妝臺前,習慣性地擡頭望了一眼,發現自己臉上似乎又沾上了“雨水”。

她再次嘆口氣,認真擦拭了一下自己臉上的雨水。

她心想,真奇怪,每次浮板浮上來的時候,自己的臉上就會沾上雨水。

不過沾上雨水之後,她心情便會變好一些,也不再害怕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她發現自己的眼睛紅紅的,心想,是剛剛吹到了風嗎?

忽然,她聽見身後的兔子說話了:“離開這裏。”

她有些迷惑地回頭,便聽見兔子聲音頓了頓。

兔子僵硬地問她:“你哭了嗎?”

江未眠有些不解:“沒有,剛剛的哭聲,似乎是院子裏別人在哭,我找了好久,沒有找到是誰呢。”

兔子沒有再說話。

江未眠走向床榻,將那只兔子布偶拿起來,正要說話,便見兔子擡起它柔軟的布偶手,撫向她的臉頰。

兔子告訴她:“別哭,宿……阿眠。”

江未眠覺得很奇怪:“我沒有哭呀,我剛剛的確差點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只是我沒有想起。”

不好的事情,要避免想起。

她在墻角,聽見了阿眠在哭。

她纖長的睫羽一眨,帶著些慌亂無措。

阿眠哭了。

她有些自責,不該送糖葫蘆的。

一定是糖葫蘆,讓阿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她十指收緊,心裏十分難過。她好像,的確不知道怎麽愛人。

至少,她總是讓阿眠不開心。

沒有辦法。她鴉青色眼睫低垂,沒有辦法。

她沒有試過“愛”一個人,她沒有過愛人。

小陶俑不知怎麽,出現在虛空之中,小陶俑說:“慢慢來,別著急。”

而她只是無措地回答:“這世界上,只有我不懂得如何愛人嗎?”

小陶俑沒有回答她的話。

她垂眸,聽著江未眠進了屋子。

“我從未擁有過愛人,也沒有人愛過我。”

“所以我不知道,如何去愛。”

她甚至不敢再前進一步了,只覺得,就這樣看著阿眠……也很好。

小陶俑不知如何回答她。而她的眼神只是暫時空蕩了一瞬,便擡起頭來看它:“再給我多講一些故事吧,她喜歡聽慕大哥講故事。”

幽暗的房屋裏,“她”蜷縮在墻角,眼睫輕輕一顫,墨黑的瞳仁裏便映照出一片虛無的火光。

面前是一口棺。

“她”蒼白的手指拂過棺木陳年的木痕走紋。周遭是普渡眾生的佛陀慈眉低垂雙眼,而他在這慈悲的中心,緩緩推開這層棺木。

裏面是曾經鮮煥的花,是她幹枯腐朽的,被焚燒過的骸骨,“她”細致地親吻涼而脆弱的骨殖。隨後望向窗臺微微洩露進來的日光。

那墻的對岸,是她。

權衡利弊,偽裝成任何一個人——販夫走卒,新舊鄰居,偶爾路過的摔跤被你扶起的孩童,一個咳嗽的老人。

我偏偏不敢做我自己。

每天病態地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笑顏,忍耐著自己內心躁郁地翻騰,念咒一般的占有欲慫恿。

自虐一般將自己蜷縮在宅邸之中,隔墻聽著她的每一次呼吸。

我沒有變得更好。

我病了。

我病得更厲害了。

然而你救不了我。

為了我隱秘在心底的欲望,歡暢高歌的邪念,我選擇繼續荒唐地沈醉其中,貪婪地註視著每一個時刻,面對每一個人,完全不同的你。

我沒有學會如何愛人,只是變得更惡。

“她”眼睫一閃,落下一滴淚,臉頰有些神經質地抽搐一下。

殷紅的唇被死死咬緊,眼眸中流轉著水光瀲灩。

收放自如的身軀一點點在火光中拔高,如同怪物在暗夜中舒展利爪。

骨骼哢哢作響,如春柳拔節——但他知道,這不是什麽好事情。

他不能再繼續收放自己的骨骼了。

他要好好休息一下。

那細弱如同貓兒的哭聲依舊在他腦海,讓他痛苦自責。

怎麽能讓她哭。

他怎麽不能讓她開心呢。

他很努力想要做好,但是他做不好。

黑夜之中,熟睡的少女呼吸平靜。

她美好不似凡人的側臉,天真無邪,如同脫離了塵世中一切情感。

月下,站著個頎長的身影。

他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房門,隨後走向了她的床榻,如同渴求睡眠的失眠者,沒有方向的逆旅人。

還有一步之遙時,他克制地收住了腳步。

他黝黑如同墨玉棋子的眼眸註視著她。

但僅僅是“註視”罷了。

他克制自己想要去觸碰的雙手。

不,阿眠在睡覺呢,不能,不能打攪阿眠。

他貪婪地註視著,連眼都不願意眨一下。

他眼睛漸漸紅起來,而他只是這樣看著她,不敢眨眼。

一點點描摹過她的眉眼,面容,手指,一寸寸。

最後落在她小腹上。

忽然,他這麽想。

他想她肚子裏有他的孩子。

念頭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狂妄而貪婪地想著。

最好是像她……不要像他,他不喜歡。

他眼中逐漸有墨色濃郁,克制而灼熱地望著她熟睡的臉。

她的小腹平坦。

若是那裏面,有他的孩子……

就是一生的糾纏。

他心臟跳動著,幾乎被這美妙的幻象灼傷了呼吸。

江未眠睜開了眼睛。

她有些迷茫。

床前,似乎站著個人。

她定睛一看,就看見這人熾烈的眼神,隨後他像是被燙到一樣迅速挪開眼睛。

是他錯了。他不應該……不應該這麽想的。不行。這是,錯的。

想著想著,癡念越燒,燒得他落下淚來。

阿眠,阿眠。

“你哭什麽?”她猶豫道。

作者有話要說:阿眠其實是有心理陰影的,對於自己被嬌嬌殺掉這件事。

正常的戀愛必修課是學不會的,只是聽了很多故事,知道怎麽假扮各種各樣的人罷了。

嬌嬌,老co色r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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