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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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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子掠過一行行字跡,正在此時,有人叩門。

“殿下,宮裏來人了,說是今日霜降,皇後娘娘準備了宴席。”仆從低眉道。

他揉了揉眉心,將書卷放下,夕陽的光輝將他眼睫都染成金紅色,如同一尊玉人。

他淡淡答道:“知道了。看好小姐。”

“是。”仆從頷首。

“今日還是不帶小姐去嗎?”仆從忽的這樣問道,見他眼神一瞬銳利,仆從連忙垂眸閉嘴。

他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多嘴。”那聲音極淺極淡。

仆從頓時一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那繡著精細麒麟紋的黑色袍角掠過他低垂的視線,他正要松口氣,忽的,下頜便傳來尖銳疼痛。

他不可置信地擡眼,只看見少年冷白的側臉。

一雙玉竹子似的手幾乎將他的下頜按地脫臼,反手餵了什麽東西進去。

那暗紅的液體順著他的口角流淌進喉管。

郁宿舟的掌心還有一道長長的傷痕。

少年長眉微擡,反手合上仆從的下頜。

正好試試,這借命之法管不管用。他右手於半空畫符。

轉瞬之間,那仆從臉色發青,抽搐著倒在地上,扼住自己的喉管。

少年帶著些遺憾,垂眸望了他一眼。

昳麗的面容上帶著些譏嘲和漫不經心,少年用白色絹布擦拭自己手掌上的鮮血痕跡,隨後將那絹布隨手扔在地上躺著的人臉上。

他死前扭曲而恐懼的面容被完美覆蓋上。

“嘖。”少年跨過他的屍體。

外頭的人聞聲,一言不敢發。

少年自門內出來,淡淡道:“收拾一下,別讓她看見了。”

他眸子望著外頭草葉上微微的霜色,又吩咐道:“今夜不必等我回來。”

跟在他身邊的人都是皇後賜下的,仆從們脊背僵硬但是恭順答道:“是。”

少年踏過小路,垂眸心想,或許應當把這些人的舌頭都割了。

他跨上馬車,漫不經心地半撐起身,臨走之前,他似有所感,掀開車簾,遙遙望了一眼府邸。

暗紅的王府在暮色中顯得越發黯淡。

他合上車簾,閉上了眼睛。

今夜便可以試一試了,他心想,這些事情似乎都很簡單。

進宮,認回身份,一步步排除她身邊的人,學會取魂,學會借命……

他纖長的眼睫安靜地搭在眼瞼。

唯有一件事難。

讓她聽話。

未過多久,馬車便停下了。

他下了車,正對上等待著的李明敏。

李明敏笑意盈盈對他揮手。她再次打量了一遍自己這位便宜表兄,不可不說是越看越滿意。

冷而倦的面容昳麗如春,眼似貓,唇似朱,鴉青色的長眉幾乎要斜飛入墨色鬢角。發冠上墜下的紅色玉珠垂在他耳側,點亮了他冷白的皮膚,有了人間煙火氣的朦朧。

微微有些異域感的眼窩眉骨給他添上了幾分不可靠近的虛妄之感

那些貴族小姐一定都會很滿意的。

看著他絲毫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的神情,她禁不住微微一笑——她就沒看見自己這便宜表兄身邊有什麽姑娘,希望他待會兒不要被嚇壞。

畢竟初見的時候,自己都被他害羞地推下了河裏。

血色夕陽下,他墨色衣角烈烈作響,半撒的長發微微飛揚起個金紅的弧度,擡步向她走來。

他平靜而有禮地喚她:“明敏。”

江未眠眼見著郁宿舟的馬車走。

她幾乎快樂得要跳起來,抓住身側娜寧的手:“嬌嬌走了!”

娜寧微笑:“是的,主人。”

他不無意味地低聲道:“您自由了。”

那被放飛的小鳥絲毫沒有聽出他言語中的意味,而是興奮地拉著他的手:“你說過你有辦法的!我們要快點!在嬌嬌回來之前回來!”

“不過得先等等。”娜寧長長眼睫撲閃如蝶翼。

江未眠乖巧點頭:“對,我還要去換衣服呢。”

她撒歡一般朝著自己的房間奔去。

娜寧藍色湖泊一般的眼眸望著她的身影,微微一笑。

那日夜宴之後,他便被郁宿舟趕走了。他仇恨著郁宿舟的欺騙,但是又無能為力。

是皇後娘娘找到了他。那個女人告訴她,她會在今日將他傳召入宮。

“你不是想要那個小姑娘嗎?”皇後笑容滿面,“我給你一次機會。”

“我會讓你能夠帶走她。”

他一雙明澈的眼眸裏帶著疑惑:“你為什麽要幫我?”

女人微微一笑,隨後憐愛地看他:“這不是在幫你,漂亮的小蠢貨。”

“這是在幫我那可愛的少不經事的侄兒。”

“他為了護住這個女孩,可一直沒有和我交過心。”她眨了眨眼,蠱惑一般,“所以我要讓她消失。”

“你這是在幫我,所以我會給你一大筆錢,足夠你帶著你的主人一同生活了。”女人笑容如初。

“不過我有一個問題。”她慢慢拂過自己的指甲,“為什麽你,這麽喜歡你這個主人?”

底下那藍寶石眼睛的漂亮奴隸笑了。

“我喜歡她。”他毫不收斂地道,“她救了我,卻為了另一個人厭棄我。”

“哦?”皇後垂眸,“小東西,你不知道,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

“你是嫉妒吧。嫉妒她給了我那可愛的侄兒那樣多的東西。同樣是她的奴隸,她卻沒有給你那些東西。是嗎?”

“我查過你,這不是你第一次殺人。”皇後微笑,“你是個很危險的人,單單憑借這一點,我就不會讓你留在長安,威脅阿舟的安全。”

“帶走她,”她在他耳畔道,“娜寧,你不是沒有輸過嗎?這一次在我侄兒手下輸了,很不甘心吧?”

“那就帶走她,走得越遠越好。”

“這樣的話,你就贏了。”

“娜寧,不會輸。”他喃喃道。

“娜寧?你在想什麽呢?”娜寧回過神來,望著面前女孩的小臉。

江未眠穿回了自己早上穿的綠色襦裙。

娜寧望著漸漸沈沒的夕陽,牽起她的手。

江未眠望著面前漂亮的美人對她溫柔而謙卑地笑。

他說:“主人,我們走吧。”

黃昏裏的街道上微微蒙了一層薄薄的霧,娜寧握著江未眠的手,行走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江未眠一手拿著糖葫蘆專心致志地吃著,一手放心而穩妥地放在娜寧的掌心。

金發美人頷首對她微微一笑,這一幕看上去分外和諧美好。

娜寧帶著她等在驛站門前。

等待著那承諾中的帶他們離去的,潛藏的馬車。

夜色一點點沈了下去。

而那馬車卻遲遲沒有到來。

郁宿舟終於得了個閑,走出了宮殿。

月牙一彎,夜風沖散了他身上香甜膩人的酒氣。

此時,身後已經有人喚他:“殿下?殿下?你去哪裏?”

他步履飛快,將人甩在了身後。

頭有些痛。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酒裏估計放了些不太好的東西。

他有些嘲諷地勾起唇角,他實在看不太透自己這位皇後姑母想要做什麽。

他再度擡眼的時候,已然發現自己不知到了何處的舊宮殿。

這宮殿在冷清的月色下,染上了一絲青色的光輝。

身後傳來熟悉的呼喚,正是席上纏他最久的那一位。

於是他只猶豫了一瞬,便踏了進去。

手中成符,封閉上了這一處空間。

他走進了這宮殿,稀奇的是,這宮殿雖然看著舊了,裏頭倒是幹凈整潔。

風中傳來的花香平息了藥效的躁動,他閉上眼睛,似乎受到什麽感召,走進了面前的門中。

他無法說明自己古怪的心情,只是坐在了廊前。

明顯是個女孩兒的宮殿。

這宮殿大得出奇,他漫不經心想,似乎比現今皇後所住的宮殿還大。

他回望一眼,正望見滿花圃的頹靡的山茶花枝葉。

山茶?他腦袋有些痛,但是絲毫想不起來和這相關的東西是什麽,有些脫力。

門鎖響了一聲,隨後便是一聲吱呀。

他擡眸:“誰?”

這宮中,竟然有人能夠破除他的結界進來?

而那披著黑色袍子的人,卻站在了原地,沒有再前進。

那身形頎長,一看便是個男子。

郁宿舟站起身來,不知為何看他只覺得熟悉:“你……”

然而那人迅速離去了。

少年平息下呼吸,追了上去。

那身影迅疾如鬼,他都險些跟丟。越是如此,他越是忌憚。

終於,那人影帶著他來到了人煙了無的冷宮巷中。

死胡同,跑不了。郁宿舟上前去,手中的傀儡絲已然成形。

正當他要動手之時,對方卻拉下了他的風帽。

黑色的風帽下,冷白卻足夠照亮一切的月光裏,郁宿舟手中的傀儡絲閃著銀光。

“你是誰?”

對方古怪一笑,那同他極端相似的面容露出個笑容。

“你最終還是回來了。”那笑容和他英俊的面容並不相配,只顯得陰鷙。

郁宿舟並不打算聽他說話,傀儡絲就要收緊。

“你和我像。”

“她見了,定然不高興。”

“難怪她要殺了你。”

這沒頭沒腦的三句話,並沒有讓郁宿舟停下手。

傀儡絲猛然收緊,郁宿舟只聽見對方古怪的笑聲:“你多在我這裏浪費一分時間,你府中那小姑娘便多跑遠一裏路。”

少年眉頭緊鎖。

“你殺不了我。”那面容和他相似的人果然如他所言,沒有半分受到傀儡絲的束縛。

“我對你沒有惡意。”對方只是這樣道,“我只是來提醒你。”

“你這樣的人,和我一樣,是不配愛人的。”

郁宿舟聞言,冷笑一聲:“瘋子。”

他並沒有放棄殺了面前這個人,然而面前的人迅速化為一道白煙,出現在了他身側。

那冷而讓人厭惡的聲線在他耳邊低聲道:“你我的愛,只會害了她們。”

“你的愛,最後一定會讓她不得好死。”

那惡毒的話在他耳邊不斷回旋,讓他難以遏制地膽寒了一瞬。

“你到底是誰?”他厲聲問他。

“我不是誰。”對方低聲道,眉眼裏帶著讓他幾欲嘔吐的同情。

“你要記住,你只是我悲劇的延續。你早就該死在十八年前。”那人並沒有停下。

“然而你比我更加不幸,因為你活了下來。”

“你會和我一樣,什麽都得不到。”

“就像這樣,看著她死去——然後永遠活著。”

“不人不鬼地活著。”

“不,”那人和他相似到極致的眉眼怔忪地一松,隨後帶著惡意暢快地笑,“你只會比我更淒慘。”

“我不該提醒你的,”對方如同喃喃自語,“就這樣,讓她走吧。”

“不,”那人又陷入矛盾之中,“她走不了的。”

郁宿舟厭惡道:“瘋子。”

他猛然將這人推開,隨後將這不祥的人甩在身後,轉身離開。

而那人卻古怪一笑:“瘋子?”

“你不也是嗎?”那讓他惡心的聲音繼續著,“可憐蟲。”

“你我都永失所愛,在這人間徘徊不能死去。”

“她不會愛你。”那聲音低沈,帶著焦躁,“永遠。”

“她一定會離開。”

“否則你會親手將她殺死——就像是我一樣。”

“我們都是殺死她們的元兇。”

“我們都不得好死。”隨後是又哭又笑的聲音。

“記住!”那個聲音高聲道,聲嘶力竭一般,“你只會比我更淒慘!”

郁宿舟裹緊了衣袍,遏住身上的惡寒。

他加快了腳步,迅速離去。

他現在忽然很想見到她——阿眠,阿眠。

而他看不見,巷子裏的人,忽然開始哭泣。

他悲涼地哭聲在永巷。

他低低喚著:“阮阮,阮阮,你看見了嗎?”

“那是我們的孩子。如你所言,我得到了報應。”

“他延續了我的命運。”

郁宿舟回到殿內,匆匆向皇後告別。

他趕不上等待馬車了,下了殿出宮便騎馬向王府而行。

皇後在高臺上,望著他離去,毫不意外地微微一笑。

她對身側的侍女道:“準備好了嗎?宵禁了。”

她美艷的面龐帶著笑意:“我的侄兒,一定會找到他想要找的人。”

“不過……”她閑閑扣了扣面前的桌案,“他需要姑母的幫助。”

“我們的人,一直跟著那個小奴隸和那個小姑娘。”侍女低聲道,“能保證立刻能夠找到他們。”

“好極了。”皇後瞳孔染上笑意,“這樣的話,他還會不信任我嗎?”

“只是奴婢不明白,娘娘為什麽要這樣大費周折?”侍女不解垂首。

“小狼崽子,養不熟怎麽能順利殺掉呢?”女人低聲道。

“直接殺掉太便宜他了。”

“我要讓他痛苦地死去。”她面容上帶著慈愛的笑意,“他父親的罪,便讓他來償還吧。”

江未眠已經等得有些冷了,她跺跺腳,有些後悔自己跟著娜寧跑出來。

自己就算和嬌嬌吵架了,也不會挨凍的。

她搖了搖娜寧的衣袖:“娜寧,你不是說帶我出來玩嘛,怎麽一直在這裏呀?”

娜寧也有些焦躁。

皇後說好了的馬車,為什麽沒有來?

夜晚漸漸深了下去,也越發的冷了。江未眠抱住手臂,想了想,還是蹲了下去,嘟嘟囔囔道:“好沒意思呀。”

“我們回家吧。”江未眠誠懇道,“說不定這會兒嬌嬌還沒回來呢。”

娜寧也沒了辦法。

江未眠便將他甩在了身後,準備自己順著原路回去。

她才不想冒著嬌嬌瘋掉的險出門玩呢。

娜寧沒有辦法,只能跟在她身後,將她送回去。

他咬牙切齒:“主人,我們下一次再出來玩,好不好?”

江未眠想了想,決定答應下來——也不是什麽壞事,反正說的和做的一不一樣對方也不知道,於是她笑得甜甜:“好。”

“那麽主人要答應我,回去之後,不能告訴任何人你見過我。”娜寧循循善誘。

江未眠答應了:“好。”

她才不傻呢,跟別人說見過娜寧了,不就是承認自己偷偷跑出去了?

江未眠不知道的是,郁宿舟已經知道了自己出去的事情。

她又向娜寧討了一串糖葫蘆。

快要到府邸門口時,娜寧便離開了。

江未眠繼續吃著糖葫蘆,不緊不慢地走向門口。

好奇怪,今晚城裏怎麽這麽亮,還有點吵呢。

不過還好,越向王府走,越安靜。

她步履穩健,心態良好地走著,深思熟慮後決定從後門進去——後門一般沒有人。

出乎意料的是,後門處竟然有了一個人影在等著她了。

“嬌嬌?”她愕然道,隨後快樂地朝他跑過來。

但門口挈燈盞的人,微微收緊了手指。

“阿眠。”他聲音低沈。

江未眠擡起眼,嘴角還沾著糖葫蘆渣子,她朦朦朧朧看清楚了他。

頎長的身形,微微斂起的眸子,正定定望著她。

夜裏的露水沾染了他的袍角,讓他整個人都濕漉漉的。

“阿眠,你去哪裏了?”她原以為他會發怒,但是他只是這樣靜靜地問她。

她松了口氣,彎起唇甜甜地笑:“嬌嬌,你這段時間不在家嘛。我想出去玩。”

“誰帶你出去的?”對方平靜地問她。

“哦,我一個人跑出去的。”她回答。

郁宿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綠色衣裙上:“怎麽穿這一身?”

“我喜歡嘛。”她眨了眨眼,面不改色。

她拉了兩下他的衣袖:“嬌嬌,我們進去,我冷了。”

他默默看了她很久,幾乎看得她心裏咯噔一下,以為他又發病了。

但是他笑了笑,溫柔道:“好。”

府裏靜悄悄的,只有燈空空燃著。

她有些不安:“怎麽沒有人啊?”

他縹緲的聲音從前頭傳過來:“哦,都出門找你去了。”

“我對他們說,找不到你,就都得死。”

“可能是因為這樣,他們才不敢回來了吧。”

他聲音輕飄飄的,聽上去很不真切。

江未眠縮了縮脖子,試探著撓了撓他手心:“嬌嬌……”

他沒有回答。

她終於害怕起來:“你,你是不是又病了?”

他還是向前走著,牽著她的手,卻沒有回答。

江未眠更加害怕,想要掙脫開他的手,卻發現他的手,鐵鉗子似的,還越收越緊。

她怕極了:“嬌嬌,松手,我害怕……”

他聞聲,終於回頭,一雙漂亮的眼眸裏都是沒有溫度的笑。

他的手沒有松:“阿眠,聽話。”

“我已經很生氣了,不要再激怒我。”

江未眠當即蹲了下去,不願意再往前走。

他靜靜看著她,最後詭異地對她一笑:“你再不聽話,我可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江未眠埋頭作鴕鳥狀。

嬌嬌看上去太兇殘了!

“你別發瘋,我就起來。”她從臂彎裏弱弱發話,“你要忍一忍。”

“不然以後我就不喜歡你了。”

“晚了。”他涼如水的眸子望她,打斷了她的話,“我已經瘋了。”

“阿眠,最後一次機會,也被你浪費掉了。”他沒有溫度地笑。

江未眠下意識擡眼,卻被他表情嚇得又縮了回去。

她病懨懨開始叫:“啊,嬌嬌,我看不見了!”

“嬌嬌你說什麽?我聽不到了……嬌嬌你在哪裏?”

她當然是裝的,但是配上她現在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沒有人會懷疑。

郁宿舟扣住她的下頜,聲音低啞:“小騙子。”

她圓圓的眼睛頓時睜大了。

郁宿舟卻笑了,他聲音冷淡:“既然有病,那就治好了再罰。”

“張嘴。”

江未眠眼見著他劃破他的手掌,強行將血餵到了她口中。

她掙紮著:“唔唔唔……”

被血嗆得說不出話,她好不容易擡頭,額頭上已經落下他冰冷的指腹。

紅色的符文印在她眉心。

“治好病了。”他低聲道,“該罰了。”

江未眠再度開始掙紮,他卻輕而易舉地將她抱起。

穿過重重游廊,花木,她又踢又打又叫,沒人回應。

她總算恐懼到了極致,抓起他的手臂便咬了一口,想跑卻又被撈了回來。

他卻面無表情:“第二次。”

她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只能絕望地大哭:“嬌嬌你欺負人!”

“欺負人?”他意味古怪地重覆一遍,冷笑一聲。

頃刻之間,江未眠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便落在了床上。

只聽清脆的哢哢兩聲響,她頭暈眼花中看見了自己腳腕上的細細鏈條。

她臉一下子嚇白了。

郁宿舟見她害怕,竟然還笑了笑:“現在知道怕了?”

她抓他衣袖:“嬌嬌,嬌嬌,我錯了,別關我,別關我……”

這一抓,她才看見他的眼睛,深深的墨色,帶著怒意,帶著好似能將她吞吃掉的意味。

她立刻松了手,碰都不敢碰他。

他身上熱得嚇人。

她帶著哭腔:“嬌嬌,你是不是發燒了,你身上好燙,你離我遠點……”

少年俯身,腰線如同豹子,他笑了笑:“熱?”

“你不說我還忘了。”

“阿眠,我中藥了。”

“你說你是不是,自投羅網?”

江未眠腦子一片混亂,想跑但又被鏈子扣住,鏈子嘩啦啦響個不停,而另一頭,扣在郁宿舟的手腕上。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嬌嬌你別這樣我害怕!”

“怕什麽?”他勾住她下頜,逼迫她和他對視,“我們不是最親近的人嗎?”

“怕什麽?”他又問了一遍,但是他的表情實在太過陌生駭人,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要吃人!”江未眠總算憋出了一句話。

他琉璃一般的眼眸一彎:“你說得對。”

“我要吃人。”

江未眠頭皮一炸,哇哇大哭起來:“都怪娜寧!都怪娜寧!”

“不,”他打斷了她的哭泣,“要怪只能怪我。”

“我對你太心慈手軟了。”

“你不是嬌嬌,你是妖怪!”江未眠踢打不止,“走開,走開!”

他順勢抓住她的手,又是哢哢兩聲,江未眠楞住了——竟然還有鏈子!

“別哭。”他溫涼指腹擦過她的面龐,神色妖異。

“你看,這鏈子是你最喜歡的樣式。”

“喜不喜歡?”他含笑問道。

江未眠被嚇得楞住,打了個哭嗝。

隨後她看見郁宿舟的唇角,溢出鮮紅的痕跡。

她駭然道:“嬌嬌,你流血了!”

他毫不在意,拿起她的手,在自己唇邊拂過。

她手指上便沾滿了他的鮮血。

他溫柔笑道:“看見了,那便幫我擦一擦。”

“之後可能還會流血,不用害怕。”他神色溫情過甚,反而顯得虛假可怕。

“給你治病,所以我流血。”

“阿眠不謝謝我,害怕什麽?”

江未眠望著自己手上的鮮血,哭得更大聲。

她模模糊糊聽見他的聲音:“我現在很難受,從宮裏出來,一直等到了現在。”

“阿眠,幫幫我,可好?”

江未眠淚眼朦朧裏看見他濃烈過分的眉眼,還有眼尾隱忍的一抹緋紅。他在等著她結束哭泣。

他看上去分外脆弱,並不會吃人。

她抽抽搭搭止住了哭泣,小心翼翼看他:“嬌嬌,你怎麽了?”

他笑了笑,一瞬蠱惑如妖,讓她忘記了自己在害怕什麽。

隨後他低喘著,又吐出一口鮮血。

江未眠幾乎忘記呼吸。

隨後,她聽見他道:“幫幫我吧,阿眠,只有你能幫我。”

他聲音低啞,仿佛帶著小勾子一般,尾音上揚。

他喘/息著,擡眸對她一笑。

嬌嬌真的是勾人的男妖精。江未眠呆呆地想。

隨後她自己也沒想到的,點了點頭。

“怎麽幫你?”她小心翼翼問他。

“阿眠喜歡我嗎?”他低聲道。

江未眠想了想,生害怕刺激到他:“喜,喜歡。”

“還記不記得,喜歡要怎麽辦?”他循循善誘。

江未眠想起了那把匕首,遲疑了片刻,吞了口口水。

“要……親親。”

郁宿舟笑,嫵媚的:“那好。”

“你知道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少女遲疑著將唇瓣貼了上去,她模模糊糊道:“嬌嬌的嘴唇好軟。”

她口中還帶著糖葫蘆的香氣。

他等待著,按捺著,隨後按捺不住,翻身壓了上去。

血腥的味道充斥了整個口腔。

江未眠被嚇得一個激靈,伸手推開他,便見他唇邊不斷溢出鮮血。

她不敢再推,眼淚又下來了:“你不會死吧?”

這個時候,她才感覺到他除了很熱,還很硬。

她沒有再哭了。

一個虛弱的嬌嬌,沒有什麽好怕的。

郁宿舟察覺到了,伴隨著自己的虛弱,周遭潛伏在她身邊而不敢動手的妖魔鬼怪,逐漸現出了形。

屏風上,掠過許多影子。

百鬼夜行之夜,拉開序幕。

它們都窺伺著,等待著,期待他的衰弱,占據他的身體,吞噬那個最為美味的天生陰體。

他回眸一瞥,那些東西便煙消雲散。等他轉過頭,那些東西又重新出現。

他懶倦下去,不再願意管了。

反正死不了,它們也不敢上前。

他一勾,床帳落下,綠紗遮蓋住黑夜裏的一切。

珍珠在黑夜裏,散發出圓潤的清輝。丁零當啷之中,傳來低低哭泣的聲音。

她手指深深陷進被褥之中,破碎的呻/吟自喉頭歌唱一般不由自主。

大朵大朵殷紅落在她身側。

他蒼白如玉的面龐上暈上一層紅,唇角不斷流出鮮血。

而正是他唇角的鮮血,點染了面前的一切。

鮮血順著她雪白的小腹流淌下去,伴隨著頂撞的珠玉之聲,沸騰一般四散開來。

她哭:“嬌嬌,難受……”

他俯身下去,咬住她的發帶,一扯,她發絲便落在周遭,如同墨色的地毯。

“看著我,告訴我,你選誰?”他絲毫沒有放輕力道。

她繼續哭:“不要了,不要了……”

都不要了。

他被氣得咳血,眸子彎著,笑意不達眼底:“你選誰?”

她腦海一片空白,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她只能憑借本能呼喚他:“嬌嬌,嬌嬌……”

他溫柔地捧起她,二人更加嚴絲合縫,仿佛天生般親密無間。

“聽話。”他含著笑意,聲音沙啞,悶聲咳了一聲。

寒涼的霜降之夜,潮濕而深刻的愛/欲蔓延如同野火。

她只覺得渾身都要被捉住吻了個徹底,自己是一片軟的,白的雲。

渾身上下,沒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地方。

她昏昏欲睡,沈沈浮浮之間,只覺得自己躺在船上,被浪推來推去,搖搖蕩蕩。

隨後一瞬,煙花一般被推上頂峰。

她在這一瞬嘗到了甜蜜,如同孩童找到了新奇的玩具。

原來……嬌嬌還能這麽玩啊。她漫無目的地想。

“嬌嬌,換一個,換一個。”她啞著嗓子,嘴唇碰到他的喉結,如同缺水一般,只能四處亂摸。

“打開鎖鏈。”她軟語勸慰他。

他好似失去理智,竟聽了她的話。

隨後她手指一翻,扣住了他左右兩只手。

隨後她頑皮地一笑,迎上他錯愕而坦然的面容。

她好語勸慰:“嬌嬌,最喜歡你了。”

“讓我再玩玩。”

“一點點,一下下。”

她楚楚可憐,手指已經摸到了他堅硬的小腹,戳了一下。

“好不好嘛?”

“真的很好玩。”

“我要天天玩。”

她聲音還是啞的,卻甜如蜜一般。

郁宿舟垂眸,捉住她的手。

他低聲道:“好。”

“小毒物。”他聲音如蜜似糖,讓人心癢。

作者有話要說:眠眠:好玩好玩!好活當賞!

大家晚上好。

大家晚安。

今天八千字,我人要沒了。

看見了嗎,那不是嬌嬌吐的血,那是我吐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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