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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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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緊緊包裹著另一只手。

江未眠竭力將郁宿舟向上拉,她掌心全是汗,方才因為拉江老爺而快要脫臼的手臂又開始疼痛。

“宿主,堅持住啊,”系統心急如焚,“慕寒快來了,關鍵人物不能死啊!”

江未眠近乎抽搐般笑了笑:“知道。”

“你說,他若是死了,會不會有另一種出路?”

看著她坦蕩朗然的神色,系統悚然一驚:“宿主,你別做傻事啊!”

“知道,”江未眠輕笑一聲,“你緊張什麽?”

“這個高度,摔不死他。”她眼中映照火光,朦朧如畫。

系統:所以高度夠,您就會撒手是嗎?!

此時江未眠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只聽一陣木料破碎傾塌之聲,右臂便傳來一陣疼痛。

一塊不算小的木塊砸在了她即將脫臼的右臂上,頓時她面頰一白,生理淚水便溢出眼眶。

又爬進來一只。

江未眠忍住疼痛,回頭去看。

江老爺心急如焚,當機立斷學習自己女兒的手法,抓起木梯、子上端,狠命往那怪物身上一戳,將那怪物挑起,又刺刀似的一捅。

那怪物在地上打了個滾,喘息咆哮。

江老爺本一驚松了口氣,奈何那怪物生命力強大,如此竟然被激怒了,爆發直沖著江老爺而去。

江未眠眼看著那怪物以四肢攀援而去,咬咬牙,手中的小刀片和爆破符便一同飛了出去,“噗嗤”一聲,綠色濃稠的血漿便飛濺了她一身。

那怪物被轉移了註意力,鼻端哼鳴一聲,向江未眠撲了過來。

江未眠絲毫不懼,瞪視那怪物,袖中的小短刀滑出,渾身肌肉繃緊。

又是穿刺□□的聲音,聽的人頭皮發麻。

綠色鮮血覆了她滿目,只露出一雙冷得可怖的眼睛。

系統都結巴了:“宿,宿主?”

江未眠虎口被震豁了一道口子,而她只是以衣裙迅速拭去皮膚上的綠色黏液,以免裏頭有什麽腐蝕性東西。

此時,又是兩只怪物爬出了窗口。接下來便是如潮水般湧入的怪物,它們冰冷貪婪如毒蛇的眼瞳都迅速鎖定了地上那個渾身黏液的女孩。

系統不忍,切斷了畫面。

一只怪物撲上來,兩只怪物撲上來……

一切如郁宿舟所願。

少年冷澈的眼眸中沒有動容,只有困惑。

為什麽?

她為何還不松手?

這樣下去,月秋崖給她的保護符也會被這群瘋狂的怪物給摧毀的。

而且現在,月秋崖還在和陰魅對戰,本就處於衰弱狀態。

他垂下眼睫。這些都不關他的事。

他手指一點點掙脫開她的束縛,來自她的援救。

“抓緊。”少女清亮的聲音。

郁宿舟擡起頭,一雙明媚的貓兒眼望她,聲音很冷:“松手。”

江未眠怔了怔:“你瘋了?”

她斬釘截鐵:“我不會松手的。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的。”

少年不為所動,冷笑道:“江未眠。”

他指尖滑出刀刃,寒光爍爍,映照他眉眼中披露而出的霜雪。一束紅色焰火升空,烈火赤瞳。

細細刀刃,劃開少女指尖皮膚。

“松手。”他再次重覆,眸光寒星一般讓人心涼膽顫,“我不介意今晚就殺了你。”

江未眠的右手腕就在眼前。

雪白的手腕,只要割破——便是脫離金碧枷鎖,無垠天地的自由。

江未眠卻突兀地笑了一聲,她面容全然陌生,柔軟而魔魅。

“郁宿舟,你想走?”

“好啊,”少女笑顏竟比他更似修羅鬼剎,帶著夜中罌,粟的全然裸,露的濃烈招搖的毒,“你卸了你這條胳膊,就可以走。”

這才是她。

“你是我的人。”少女烏發柔軟,垂在他指尖,她手指間淋漓的血一路蜿蜒至他玄鐵腕甲內。

她低聲道,笑眼彎彎如月牙:“我喜歡你。”

“我不會放你走。”

她聲音依舊是清澈的,帶著笑意的,甚至像是撒嬌。

“卸了?”

“你來?還是我來?”

郁宿舟望著她瀕臨破碎的保護符,毫不猶豫刻下一刀。

江未眠亦未曾放過他,短刀一道印記互贈一雙傷痕。

郁宿舟眼瞳深深:“放手。”

隨後刀刃貼在她另一手指上。

雪白的腕,淋漓的血,江未眠最受不了痛,但她只是蹙了蹙眉。

贏了。

今夜他不殺她,日後再也不會動殺機。

不過這些傷口,日後要數百倍奉還。

江未眠肩頭的保護符破開了,尖利牙齒穿透了肌膚:“唔……”

一瞬間冷汗浸透了衣裙。

她也不管會不會炸到自己,保命要緊,反正不救郁宿舟,她也還是要下來打怪保護父親。

數十張爆破符翩翩飛揚,隨後落葉般姿態落在了怪物們身上。

慘叫,暴吼,江未眠的耳膜都快被震破。

她雙眼前都是朦朧模糊的畫面。

終於力竭,她身子一歪,手指松開。

少年的身體落葉般下墜,隨後驚鴻點水般一動。

草地蓬松,但他還是未能避免受傷,橫斜樹枝插過他右肩,少年眉頭一皺,翻身起來。

而後高樓上頭,又墜落下來個身影。

郁宿舟瞳孔一縮,接住了她。縱是他飛至半空,但沖擊力太強,二人又滾落了下去。

少女虛弱地擡眼,對他笑了笑,依舊是那樣驕傲的,張揚的,像只贏了賭約的惡劣的貓。

她柔軟身體和樹幹一撞,她嚶嚀一聲,臉色發青,郁宿舟臉色更差,衣袍一裹,將她裹進了懷裏。

江未眠在他胸膛前,一雙光華璨璨的眼睛全然沒有方才虛弱之態。她勾起個笑。

“系統,我贏了。”

少年脊背著地,二次傷害,一道血線自口角流出。

而他絲毫不敢緩口氣,抱著懷中的少女便向著佛堂前進。

未料一只小手抓住他的衣角,無力地扯了扯,他垂眸,才看見她蝶翼般的眼睫一閃:“還有我爹。”

少年容色間怒意更甚:“不可能。”

沒想到少女咳嗽一聲,竟自口中咕嚕出半點血沫。

郁宿舟臉黑了黑,只覺得胸口發悶。

他沒有回頭。

沒想到那只染著鮮血的冰涼的手,撫上他臉頰,他聽見了她的聲音。固執的,驕橫的:“你敢不聽我的?”

“我要……要抽你!”吐字不成句,血沫“哇啦哇啦”往外湧。

郁宿舟冷笑一聲。

“你非得讓我求你嗎?”江未眠胸前起伏,仿佛真的是被氣急了。

郁宿舟面不改色向前走,鬼使神差地應聲:“嗯。”

下一秒,懷裏的少女死死咬住了他的肩膀。

她虛弱的聲音傳來,帶著解恨的笑,因為咬著他肩膀而模模糊糊:“內傷獨美(你想得美!)。”

郁宿舟正準備扔下她,卻對上她肩頭的血色,還有眼底的倔強,竟是連一滴淚都沒有流出來——全然包在眼眶裏,死死瞪著她。

真是死也不投降?

江未眠嘴角還有不斷冒出血沫,隨後開始表演急火攻心猛烈抽搐。

郁宿舟面沈如水。

不去救,兔子就變成兔子屍體了。江未眠不抽搐了,這下總算安穩地“暈”過去了。

“宿主,你流血了?”系統驚慌失措。

“吃糖糕上火,最近牙齦出血。”江未眠趁著郁宿舟不註意,往他衣襟上擦嘴角的血沫子。

系統:……

隨後江未眠又往他懷裏默不作聲地一靠,找了個舒服位置蹭了下,閉上眼睛。

“宿主,你這樣不怕他殺了你?”系統驚慌失措,“快把你的腦袋從大魔王的肩膀上拿開啊!那裏插了一根樹枝,你沒看見?這樣他傷勢會更重的!”

江未眠但笑不語。

少年感受到肩頭的痛感,只是垂眸看她一眼。

江未眠作含笑九泉狀。

江未眠在腦海中嘆口氣:“系統,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看他說什麽了嗎?”

“今夜,他應該不會殺我了。”

“如果今晚不殺我,以後,也不會輕易動殺念。”

她思忖片刻,圓圓的眼睛裏都是靈動狡黠的光:“現在好感度應該歸零了吧。”

系統老實地按照她要求查看一下,默了片刻,道:“宿主,好感度我查不出來,不過現在黑化值正在負無窮和正五十這個區間內仿佛橫跳呢。”

江未眠聞言沈重嘆息一聲:“真是變態心,海底針啊。”

日出破雲,烈烈野燒。

一線微紅的霞光蔓延在長野畫卷上,挑開月秋崖面上薄薄冥離。

她冰涼的鳳目落在腳下土地上。

被淩虐過的土壤上,有無數差役巡查,他們中央的保護圍繞著的,正是益州百姓。

月秋崖絞殺了最後一只怪物。

她以通訊符和慕寒聯絡:“慕寒,眠眠和江伯父如何?”

慕寒聲音如常,春風拂面:“無礙。我到達之時,郁宿舟已經救了眠眠和江老爺。”

“我們現如今在江家佛堂內,怪物可都圍剿幹凈了?”

月秋崖頓了頓:“那便好。”

“我在城內和官兵們一同作戰,現如今怪物已經全然清剿。”

慕寒聲音溫柔多情:“嗯,那我們在江家等你,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傷,我去替他們療傷了。”

月秋崖心頭一動:“眠眠可有受傷?她丹田未痊愈……”

慕寒無奈笑了笑:“眠眠手臂有些脫臼,肩頭有咬傷需要處理一下,脊背因為被撞了有些淤青,其餘並無大礙。倒是郁宿舟受了重傷。”

月秋崖眉間紋路加深:“我馬上回來。”

一夜的殺戮,總算在日出來臨之時,落下帷幕。

然而尾聲杳杳,皆指一個方向——長安。

馬蹄踏塵囂,江未眠俯身,自懷中拿出一面小銅鏡,放在了金烏河畔。

她笑眼潤澤,靈氣逼人,揮了揮手:“後會有期,小鯉魚。”

她正準備離開,便見水中有個影子浮起。江未眠訝然道:“你這麽快就出來了?”

鏡中魅望她一眼,不語。它接過的手中鏡面裏,逐漸脫離出個鯉魚形狀。

紅色的鯉魚在水柱中甩了甩尾巴,樂哉樂哉地游了一圈,“撲通”一聲,落入了水中。

江未眠蹲下來,看著小鯉魚在她水中倒影裏歡快游動。

“怎麽,不想殺我了?”江未眠見鏡中魅要離去,啟唇微笑。

鏡中魅沒回頭,水一樣透明的身體裏小紅鯉魚旋轉,吐泡泡,和它玩耍親近,親密無間。

它聲音遙遠傳來:“我不想像那個傻子一樣有遺憾。”

“和你、你身邊那個人鬥,和遠離你們活下去,”鏡中魅聲音越來越遠,“我選擇離開。”

“作為交換,我以後不會再進入人世。”

江未眠聽見了它極其細的咕噥:“魚……傻魚。”

它默了片刻,當江未眠以為它已經消失時,又傳來那個聲音:“你離你身邊那個人,遠一些吧。”

“也許哪一天,你就會死在他手裏。”

江未眠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它口中的傻子是誰。

是那個女孩和她的貓啊。

她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並沒有回應它的警告。隨後,鏡中魅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墻邊的三角梅撩開新柳蟬鳴,她輕輕嘆口氣:“遺憾?”

“故事總有留白,總有不知。”

因此有溫軟輪廓的痛,如雲煙散開的心願,遺憾又無憾。結局的可能性是無窮的,在鬼少女眼中,月亮延續了她的生命和快樂,也許會因為她的離去而不習慣,卻能夠繼續生活下去。她不知道真相,而是知道一個沒有她的圓滿。

可在世人眼中,這卻只是個殘缺的故事罷了。

她搖搖頭笑了笑,朝江府方向行去。

誰知道,也許她們會在什麽時候再度重逢呢?

柳枝搖曳,巷子裏走出個黑袍少年,目光落在她一拐一瘸的背影上。

他眼眸遙望金烏河水,終究沒有追上去。

李明敏還是沒能找到白菩提,皇後聽聞益州發生的事,險些嚇暈過去,於是陛下派人強行接走了李明敏。

李明敏不滿地隨著車駕離開了益州城。

烈日下,一個憨厚快活的聲音出現了,它與站在高塔上觀望的白菩提說話:“判官,你看,她改變了這些人的命數。”

“益州將滅,王女將死。”白菩提眼中神色不明,喃喃道,“她竟然破除了這一切。”

那說唱俑人上下飛舞,快活不已:“所以,你可對她有些許興趣?”

白菩提笑意未達眼底:“再看看吧。”

“出蜀郡後,她們將滯留姑蘇。”白菩提雪白衣袍隨風飛舞,“看看她,能否再讓我驚訝一次。”

姑蘇有宅邸,似有鬼魅於其中。

同有少年郎,趕考前挑燈夜讀,路過此處。

“我抓到了一個人。”

“所以呢?”

“你說,他會愛我嗎?”

“……”

“他會……永遠屬於我嗎?”

一個影子搖搖頭,另一個影子卻不能明白為什麽。

【永遠得到一朵花的方式是什麽?

讓它死去。

失去它。】

作者有話要說:眠眠兔開始抽搐後腿:咿唔咿唔咿唔咿唔(吐血)

眠眠:我死了。

嬌嬌:……冷漠.jpg感謝在2020-09-1916:58:26~2020-09-2018:16: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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