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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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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宿舟看著鯉魚精憨憨傻傻的樣子,皺著眉頭道:“把你那發髻給拆了。”

鯉魚精不明白為什麽,但還是照做了。

“右邊,不是左邊。”郁宿舟聲音很冷,眼神陰鷙,若是此時有人看見,必定會驚異於平日裏出了名的溫柔少年,怎麽會露出這樣可怕的神情。

就是個渾身殺氣的煞星。

偏偏他這副模樣樣,比往日那溫柔和善,任人欺侮的樣子,渾然天成不知多少。

鯉魚精分不清左右,但是看著他的眼神,就覺得自己若是拆錯了,他恐怕就會把自己給拆了。

它的手才放到一側發髻上,就看見少年在樹影下,垂眸可稱溫柔的笑影。

鯉魚精一個鯉魚打挺,迅速把另一側拆了。

香濃甜蜜的糖漿裏,裹著鴆毒,絞刺。

分辨善惡是初生小妖的天賦。

而在鯉魚精看來,這個人類,笑得越甜,殺意越重。

江未眠的水膜外,很快聚集了許多虎視眈眈的小妖。

他們帶著貪婪的神情,望著水膜裏,雪白手腕上流著鮮血的少女。

江未眠臉上幾乎毫無血色,但她晃了晃手臂,似乎在邀請他們。

“想要嗎?”

“來吧。”

系統看著自己的宿主,一張天真無邪到脆弱的可愛面龐上都是欺騙性的微笑。

江未眠知道,這水膜是郁宿舟的符咒。

但是他走的野路子,自己琢磨,光憑借天賦,這符咒還不夠強大。

一只妖怪打不開,那就來第二只,第二只打不開,就來第三只,第三只打不開……

江未眠瞇起眼睛:“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系統:……

“宿主,你就不害怕,來得太多了,撞破了這個水膜後,把你的血吸幹了?”

江未眠頓了頓,古怪一笑:“我為什麽要擔心?”

手鐲在郁宿舟那裏。她受到任何外傷,他都會受到等同的傷害。

如果她被妖怪吸到吐血,那小變態非但不能殺了她,還要一邊吐血一邊想辦法救她。

江未眠愉悅:“膈應死他。”

但是這點膈應,怎麽夠呢?

後院的妖氣蓬勃而起。

郁宿舟和“江未眠”很快走到了房間門口。

小丫鬟笑意盈盈地迎上前來:“小姐回來了。我已經都準備好了。”

鯉魚精點點頭,無聲進了房門。

小丫鬟正奇怪著她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於是便自顧拽郁宿舟說話:“小姐怎麽了?”

郁宿舟無辜:“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她讓你做的事,你沒做好?”

他總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江未眠的。

小丫鬟覺得奇怪:“怎麽會?”

“她都還沒進去看,怎麽知道我做沒做好?”小丫鬟歪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她讓你做什麽?”郁宿舟垂下眉眼問她。

小丫鬟笑嘻嘻:“你不是沒吃早飯嗎,小姐說,她都聽見你肚子咕咕叫了。”

“小姐還說,這些天,你也受苦了。小姐給我報了一份菜單,唉,可別說,可認真了,全是你喜歡吃的菜,小姐說,都是你的口味……好了,我不說了,你快進去吧。”

他肚子咕咕叫?

小騙子,郁宿舟面無表情地走進房間。

他把門關上。

面對一桌子菜,少年沈郁的黑色眼眸一動。

隨後嗤笑一聲。他的口味?她很用心?

呵。

滿桌子甜膩膩的糕點。

簡直太用心了。

真怕他看不出來,她是想加餐了。

但他確實餓了,於是坐在她的繡墩上拿起一塊糕點就放入口中。

女孩子的繡墩矮,他坐在上面,顯得他方才刻意的柔順溫柔終於有了些裂痕。

畢竟他雖然生得好看,裝得可愛,但是終究不是家養的可愛動物,伴隨著長大,一個不註意,就會露出皮囊下的侵略的本能。

鯉魚精無措地站在一旁。

隨後聽見郁宿舟吩咐她:“把你的頭發覆原。”

鯉魚精楞了楞,心想,所以剛剛讓我弄散做什麽?

郁宿舟握著塊綠豆糕,指節透著點青玉石似的色澤,他有些淩厲的眼饒有興味地一掃,鯉魚精便打個寒戰,施了個法,把頭發盤起來了。

太甜了。郁宿舟是第一次吃這麽甜的東西。

他喜歡吃辣。

他口味重,但是滿桌子都是清粥小菜甜糕。

“盤好了?”他擡眼。

鯉魚精僵硬地點頭。

他思忖了片刻後,道:“把衣服換了。”

按照江未眠的性子,回來之後,必定是會換一件衣服再出去的。

就算前廳裏的人都不知道她這小習慣,他也要控制到萬無一失。

鯉魚精換了衣服,渾身上下濃重的水腥味一件被壓下去不少。

她換下來的衣服上還有去除不掉的魚腥味。

郁宿舟喝口茶,手腕一動。

黃色符紙漂浮空中,他看也沒看一眼,於其上畫了一個熟稔的符。

倘若月秋崖在場,一定認得出來,這是那夜她燒鏡中魅時使用的火符。

他將那石榴紅的裙子燒了。

火符灰燼落在地毯上。少年目光挪開,喝了一口粥。而那鯉魚精見桌角地毯被燒了點,小心地用金剪刀剪去一截。

它記得,要萬無一失。

等到那一點微薄的妖氣也被空氣之中濃烈的香氛掩蓋,他站起身,伸手虛虛一握。

鯉魚精尖叫一聲,卻被他可怕而壓迫的煞氣鎮壓下去。

他要剝了它的妖丹!

“聽話點。”少年瑩潤精致的面容上帶著點殘忍笑意。

鯉魚精後悔了。

半晌後,她脫力癱倒在地,瑟瑟發抖:“你為何要剝去我的妖丹?”

郁宿舟望著她又怕又恨的眼睛,輕笑一聲。

為什麽?

天真的小妖怪問這種問題。

“妖丹剝去了,”少年慢條斯理地攥著書中的小珠子,“你身上就沒有妖氣了,我們更加萬無一失。”

“而且,我們不是說好了互幫互助?”少年勾起唇笑了笑,眼中墨色翻湧,一字一頓,“這是代價。”

幫助為什麽需要付出代價?

郁宿舟似乎是看出了它的疑惑。

“那你覺得,我為什麽要相信你會幫我?”少年居高臨下地望著鯉魚精。

“你許我榮華富貴……”鯉魚精倉皇開口,忽然,它面帶恐懼地頓了頓。

“你騙我是不是?”它的眼睛瞪大,“從一開始你就騙我?”

榮華富貴?



如果不聽話,他會要它的命。

榮華富貴算什麽?

能夠控制它不出絲毫紕漏嗎?

郁宿舟輕輕一笑,眼眸如墨玉棋子一般潤澤濃郁。

從頭到尾,他都只是在加重它的籌碼罷了。

他不會相信合作,不會相信任何人。

他只相信絕對的控制。

前院水橋上,月秋崖在飄飛的白紗中,如同一樹柔婉而堅韌的春柳。

她在聽琴。

慕寒一雙擅長刀劍的手,也擅長撫琴。

不過慕寒體弱多病,吹不得太長時間的風。

月秋崖見他清瘦的身影在白紗中縹緲浮動,隱約有妙音於他指尖珠玉般湧流而出,瞇起眼睛:“慕公子,今日湖上多風,不如咱們還是回房吧。”

慕寒掀開簾子,一雙含著笑的柳葉眼看她:“好。”

於是他收了一張琴,便起身出了水面亭子。

他今日也著了一身月白色,顯得越發多情。他左眼有一枚水晶鏡片,透明瑩潤。日光下,他原本不明顯的義眼變得如同熠熠生輝的綠寶石。而也正是因為這華彩灼灼的眼眸,給他原本玉骨松風的氣質添了一種特殊的邪氣。

美人照水臨風。

月秋崖卻無心欣賞,她只是蹙著眉。

“你在想什麽?”笑面狐貍驀然靠近了她。

她不動聲色後退半步:“你可還記得,月餘前,我曾寄給江伯父一枚辟邪銅錢?”

“據江伯父說,如我交代,他差人日日檢查,眠眠日夜都枕著銅錢睡。”

“那鏡中魅害人,需要七日。七日裏每日進入目標的夢,才能奪取目標的身體。”

“但倘若眠眠日日將銅錢枕於枕下,”月秋崖十指一握,神色冷厲,“那鏡中魅怎麽會有機可乘?”

慕寒笑了笑,目光如山巒遙遠:“哦?”

“那月姑娘怎麽想?”

月秋崖對他這籠罩自己的目光微微感到不適,默了片刻後道:“有人要害眠眠。”

“那月姑娘打算怎麽做?”慕寒笑意如日光微熹。

月秋崖眼神堅定:“查出來,找到那個人。”

“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到眠眠。”

慕寒自胸腔內發出一身低沈的笑:“你有懷疑對象?”

月秋崖擡眼看他,不置可否。

她斬釘截鐵:“有。”

慕寒笑眼彎彎道:“所以,這就是你匆匆忙忙趕往蜀郡的原因?”

清冷美人的面容上帶一絲慍怒:“幹你何事。”

“這江未眠究竟是你什麽人,你這樣在意她。”慕寒喟嘆一聲。

他跟了她一路,這女子平淡漠然,對萬事萬物都有之中置身事外之感,但自天機君給她算了一卦,告知故人有難,她便一路快馬加鞭來到蜀郡。

月秋崖淡淡道:“你不明白。”

“她很重要。”

“沒有人可以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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