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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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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聽到外面的動靜,談茵好奇,悄悄地按下門把,僅留一條細縫,縮著腦袋看外面的事。

但在看到焉濟宸抱著姜漪哄的畫面後,她自知不該看了,臉紅得趕緊把門關緊,窩回溫暖的被窩。

奈何焉濟宸的酒勁真的來了。

他站不穩,抱著抱著整個人就倒在了姜漪身上。

姜漪聞著他一身刺激酒氣,想到老房子根本沒有焉濟宸換洗的衣服,幹脆想讓柯楊幫忙送焉濟宸回別墅。

柯楊明明該走,他卻沒走。

他怕真走了,半路還會被叫回來接人,索性就在樓下等了會。

沒想,正中料想,姜漪給他打電話了。

“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要打擾你,你現在有空嗎?焉濟宸喝醉了,他得回別墅。”

柯楊就等在樓下,應得自然快:“有空的,姜小姐,我就在附近,馬上來。”

姜漪沒多想,“好的。”

電話很快掛斷。

不到十分鐘,柯楊就出現了。

不過,焉濟宸就算被酒精逼得頭暈起來,走前還是把該說的話說了,他要把談茵一起帶走。

今天晚上,要麽住老房子,要麽住別墅,他當場就讓姜漪做選擇。

姜漪就算嘴上再能逞強,兩邊都放心不下,很快隨了焉濟宸的意思,陪他去了別墅。

這是姜漪又一回回別墅。

又是談茵頭一回去別墅。

柯楊先是熟悉地把談茵帶到準備好的客房,而後才幫姜漪把焉濟宸扶回臥室。

其實焉濟宸心有餘而力不足,通宵工作趕班機後再加上飯局,體力早就不支。

躺到床上沒一會,他就沈陷入眠了。

姜漪先前有註意過,焉濟宸的床頭擺著各種各樣的小瓶,只不過當時還沒有現在那麽多。

有些都是進口藥,她疑惑問柯楊:“這些是治什麽的?”

柯楊分成兩類,一類治失眠,一類治頭疼。

有一件事他不知道該不該說。

但幾番考慮後,姜漪看出了他的遲疑,選擇利落離開臥室,走到樓下客廳,給他說的機會。

柯楊也就不瞞她,直截了當把自己知道的說出來。

“焉總頭疼的毛病一換季或者天氣不好,就容易有,但醫生檢查後,只給出身體沒有根源問題的答覆,具體應該是出在心理上。”

柯楊說到這,意識到自己逾距了,兜話兜得迅速:“至於心理上的,我不清楚,不好意思姜小姐。”

姜漪越聽越皺眉,她擺手說:“沒事。”

可她以前怎麽從來沒發現過焉濟宸頭疼的問題。

難免地,姜漪想到先前兩次,焉濟宸就算睡覺,整個人的防備心都極強。

難道是先前經歷了什麽嗎?

見柯楊具體的也不清楚,姜漪便沒再多問,抱著疑惑上了樓。

整整一夜,姜漪都守在焉濟宸身邊。

雖然這是自發的行為,連她自己都沒能解釋這麽做的原因,但就是如此,還能甘之如飴。

很奇妙的感覺。

焉濟宸卻並不知曉這個情況。

他的夢境越發混亂,有姜漪,有焉銘迦,更有歐陽婧漣……

每一個在他生命軌跡裏留下印痕的人都出現了,神情各異地面對著他。

偏偏夢裏的焉濟宸不過還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

他沒能力在寒風刺骨的廢棄庫房裏解救自己,只能硬生生地聽著綁匪電話擴音裏傳來的難止哭泣,和聲嘶力竭的求饒。

偏偏沒一句是提到他的。

焉濟宸絕望到甚至是把最後一絲希望都彌留在歐陽婧漣身上。

他們玩得好,他們玩得好,他們玩得特別好。

他就這麽慶幸地想著,就這麽拼命地掙紮著,她應該會替他求情吧。

可現實總能兜頭潑下刺骨冰水。

歐陽婧漣哭著哭著就應了徐馮清的話,瘋了似的渴求:“對!先救哥哥!銘迦哥哥!”

聞言的那一秒,當時不過孩子的焉濟宸真的感覺到了冰天凍地真的好冷,冷到心臟都在無以覆加地瘋狂皸裂。

這個世界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渴望他的存在嗎?他究竟做錯了什麽,從小到大要過這樣寄人籬下的生活?

難道真的要他消失,他們才會滿意嗎?

他就這麽極端地想著。

可他真的想好好活,他就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做個普通人,就好。

這是一個不過幾歲的孩子的純粹想法。

伴隨著玻璃空酒瓶摔碎在地上的喧擾,和綁匪嫌吵的放肆咒罵。

對面的焉繼懷再定不住心思,脫口而出就是:“你要幾千萬,我給,必須保證安全。”

綁匪卻笑著問:“如果只能二選一呢?”

那焉繼懷就只能“忍痛割愛”,表面猶豫,話卻說得篤定:“保證哥哥。”

三番兩次的言辭攻擊,孩子時期的焉濟宸是真覺得自己心死了,再不會活了。

原來,他們對他的不放眼裏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所以後來這麽多年,焉濟宸總是把自己困在不見天日的牢籠裏,困在不會愛人的牢籠裏,但凡動情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淩遲。

他從沒真正感受過被人愛的滋味,也就以為自己不會愛人。

他覺得自己應該就不被賦予愛人的權利,這大概也是他不近人情做事所該付出的代價。

所以姜漪的出現,真實算是意外中的意外。

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心裏說服自己,那所謂的悸動不過是合約期間順帶會有的情緒。

她和他不過是合作關系,別無其他,僅此而已。

可就算眼瞎,心都是明亮的,他就算再怎麽在心房上蒙灰,都遮掩不掉他真的對她動心的事實。

姜漪在,他就活著;姜漪走,他又心死。

所以這樣的情感寄托,他怎麽能放她走?

她罵他自私,她罵他混蛋,她罵他有病,這都無所謂了。

只要她能回來,只要他們能重新開始,她想把他毀了都可以,焉濟宸就這麽癡心妄想著。

所以不知不覺地,焉濟宸連握著姜漪的手勁都加重了,重到昏昏欲睡的姜漪猛地一下就清醒了,坐起身來,看他的狀態。

天光微亮的清晨,窗簾半遮半掩,微薄的光艱難地透進窗柩,淺薄照亮房間一隅。

唯獨還沒能照亮姜漪和焉濟宸在的位置。

焉濟宸的臉色很差,嘴唇發白,額頭上都是蓄積凝出的汗珠。

不知是夢到什麽,他的呼吸很重,像是周身的氧氣都莫名變得稀薄,不夠他透吸。

他感覺自己快窒息了,仿佛有無形的手在掐他的喉嚨!

姜漪覺得他不對勁,想喊醒他,但沒能喊醒。

她想讓他多睡會,看了眼時間,想到別墅距離學校遠,就算有柯楊接送,談茵也該起床了。

姜漪沒辦法,只好單手幫焉濟宸掖好被子,隨後推似的力勁把自己的右手從他泌汗的掌心抽出。

抽出的那一瞬,焉濟宸潛意識還在掙紮。

可他不清醒,終究抵不過姜漪的反推力。

姜漪起身出門的那刻,自然是沒能註意到,仍陷夢境的焉濟宸眼角濕了。

送完談茵出門,姜漪沒直接上樓,而是轉身去收拾談茵吃好的盤子,再準備焉濟宸的早飯。

聽柯楊說,焉濟宸今天沒事,姜漪也不用急著去學校,幹脆做完早飯直接放保溫箱,等他自然醒就能吃。

可她轉念想到焉濟宸那個藥的事,還是不太放心。

她從沒關心過他的過去,甚至是他現在在做的事,她也一概不知。

姜漪其實也很迷茫。

他給她走近的機會,她卻不知所措地連怎麽靠近都拿捏不準。

當局者迷的道理,現在看來似乎越來越逼真。

一百步的靠近步伐裏,他具體向她靠近了多少步,她看不透,甚至連自己已經走過多少步,她也數不清楚。

她沒有經驗,她是真的不會。

但她又是那麽躍躍欲試,壓著那麽難以自控的覆雜情緒。

昨晚那句“我現在就是在回有你的家”,姜漪壓抑心頭,胡亂交纏的糾結似乎都可以從此不再作數。

或許有恃無恐的後顧之憂就是患得患失。

姜漪不只一刻在想,她這麽個不受拘束的人,現在為什麽會甘願受限在她覺得她可能會趕不上他的困區內?

這世上難道會有兩個步伐始終一致的人嗎?

絕不可能,這就是答案。

那難道趕不上他,她就不配愛他了嗎?

她明明也在越來越努力,也在越來越優秀。

憑什麽就因為現狀的落後而否決了未來盡數的可能?

她起先還自欺欺人,哄騙自己一定是時間過去得還不夠久。

她還不能在時間的消磨裏一起將屬於他的回憶消除,甚至是好好消化對他由內及外的渴望。

可事實是,時間過得越久,她越能記住的,只有他曾經滿足她要求的好。

而那些所謂互相折磨的畫面,都早被她選擇性地拋諸腦後。

姜漪回憶裏難受的場面太多了。

以至於她這場指向性的選擇,早在冥冥之中,就把打開心門的鑰匙親手遞交到了她手上。

她那扇心門上的鎖早就蒙灰。

就算之前插了鑰匙,也銹得紋絲不動。

可最近確實有了松動的跡象。

他是她的鎖,是他親手在開她的心門。

心門解鎖後,兩個人的距離明明就在越來越近。

那她究竟在怕什麽?

難道是她不敢賭了嗎?

細細一想,姜漪卻不能再清晰地知道。

她根本就不是不敢賭。

她就是太敢賭了。

敢賭到簽那份合約都可以眼也不眨,敢賭到都用三年時間去和焉濟宸博弈,看這場局究竟誰輸誰贏。

可事實教會他們,愛情從不該是一場游戲。

愛情就是愛情。

他們的愛情本就可以獨一無二,本就可以是別人望塵莫及的羨慕,豈是用游戲二字就能潦草概括的?

原生家庭帶給她的傷害,讓她時時考慮懸崖勒馬的好,逼她每一刻都保持頭腦的清醒。

她不停告誡自己,絕不能像談靜栩、紀眠更甚至是這世界上的太多太多人,深陷愛情的深淵就如同掉進泥淖,再無機會捕捉外邊的光華。

可生活又怎麽可能每秒都能冷靜?

感情這件事,從來就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此時此刻,感性超越理性,牽制瘋狂的肆亂發酵。

姜漪就算再想掩飾,都沒法隱匿她愛上他,這點毋庸置疑的事實。

這一瞬間,滾燙的血液仿佛全數逆流而上,炙燙著每一縷還在否認這點的念頭。

這把火霎時就燒了起來,火光迷離搖曳得整個光線黯淡的房間都熊熊光亮。

姜漪的眼神動蕩了,危險了。

她難穩呼吸,視線迷離,就連手上的動作都錯亂地接不了下一步。

就在姜漪打算不管就直接轉身時,焉濟宸急切的嗓音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上傳來。

他在喊她,他在找她:“姜漪!你在哪!”

一時之間,姜漪慌了。

她下意識就快步走進一樓裏道的儲藏間,蹲著身藏在架子後面,捂著嘴,思緒混亂地試圖理清。

可她的砰砰躍動的心跳聲簡直太響了,響徹到仿佛貫穿整間別墅。

姜漪手足無措,倔強的脾氣又漫溢而上。

她不想被焉濟宸發現自己照顧了他一夜,更不想被他發現,她好像真的已經離不開他了。

偏偏姜漪做事不夠完善,焉濟宸洗完澡出來就察覺了房間的異樣。

除了姜漪以外的任何人都不會擅自進他的房間,更不會亂動他的藥品。

除此之外,一樓還洋溢著早餐的香氣,茗茗熏染過他的眼,是姜漪日常會做的煎蛋和烤面包。

焉濟宸瞬間就急了。

甚至不管樓下沒開空調的低溫,他穿著件單薄的浴袍就跑了下來,滿屋子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找人。

姜漪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卻又在幾秒的交錯後,越來越遠,心裏像是斷弦般地生疼,鋒利得都快要卡出血來。

可只一會,外邊就靜謐無聲了。

焉濟宸似乎停下了亂了分寸的腳步,連帶停下的,是夢魘無盡纏亂的依賴後遺癥。

姜漪真的不在。

原來昨晚那一切有關於老房子,有關於她帶著談茵陪他回別墅,有關於她陪在他旁邊的場景,都是虛假。

焉濟宸就這麽墮落地坐在沙發上,像是無所掛念的游魂,全然沒了慣常會有的意氣風發。

殘留的不過是那點可憐的希冀。

他朝著落地窗的方向望了眼。

今天陰天,陰霾遍布廣袤大地。

所以一同掩映的,似乎還有他對她的那點微不足道的期待。

然而,現實總會教會他峰回路轉的道理。

姜漪輕聲從儲藏室走出來的那一秒,擡眼看到的畫面,居然是焉濟宸手肘撐在雙腿上,雙手捂住面頰,肩膀在微顫。

她太過難以置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她沒有看錯……

那他這是在哭嗎?

他該是萬眾敬仰的形象啊。

姜漪鼻子瞬間就酸了,再能埋沒的情緒都在這一幕的刺激下,被無邊放大置於光下。

似乎連想都來不及,姜漪直接跑了過去,連兜轉都嫌麻煩,抓住他脖頸處的浴袍,俯身後緊緊地把他抱在懷裏。

她只會比他哭得更厲害,嘴裏溢出的話卻一句比一句狠。

“我不是在這?!你眼睛是瞎的嗎?!整個家都找過了嗎?!就在這邊發神經!!”

說著說著,姜漪都語無倫次了。

她氣自己把持不住,發燙的眼淚如是斷了線的成珠,一顆顆難以自抑地往下墜落,寸寸染濕了那件暗色的浴袍。

焉濟宸的出現,就是真正打開姜漪淚閥的原因。

合約是約束住了她的感情,她不敢愛他,但現在合約作廢了,她有什麽不敢的?

她再也不想自欺欺人了。

她就是愛他。

姜漪愛上焉濟宸了,不想放手了。

焉濟宸原先肆意泛濫的情緒就因姜漪的出現而揮散而空。

他感受到了她情緒的驟轉異樣,反手就把她抱上了沙發。

可就在他要出聲去問的剎那,姜漪想都沒想,雙手攀住他的衣領,朝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拉。

像是鼓起勇氣後的宣洩,她閉上眼,不管不顧地主動吻了上去。

焉濟宸摟她的動作在雙唇貼合的那秒有了片刻的怔楞。

始料未及的發展,他腦海裏還沒暫停思慮如何去安慰她,她就給他這樣的反饋。

短短一秒,焉濟宸的眸底便劃過連耀熠明光都無法企及的流光溢彩。

他摟住她,熟稔方式的反客為主。

兩人跌倒下去。

“砰”的一聲,姜漪後背撞到沙發上,後腦勺卻被焉濟宸溫熱的掌心穩準地護住,避開了極有可能頭撞下的重擊。

他吻過她溫柔描摹的眉眼,和被微涼眼淚蘊出鹹濕味的面頰,還有柔軟的雙唇。

絲縷交織的呼吸,像是無形的催化劑。

甚至像是藥引,引出他深埋心底的欲.念,更是引出酒精胡亂發酵後對她的渴望。

焉濟宸再不能騙自己,他想她想得快瘋了。

這兩個多月,揮散不去的熱情,焉濟宸統統放肆展露出來。

姜漪抱緊他,抱著抱著就無所顧忌地哭了出來,這回真是痛痛快快地掉淚,再無任何拘束地把感情發洩到了極點。

焉濟宸放任她的每一處肆無忌憚。

愛該隱忍,卻也該放肆。

他們從沒想過會有這一天,卻也毫無退路地執著走到了這一天。

在該放手的時候沒有放手,那就再也別想有回頭路。

他們都在用著最極端的方法把彼此揉碎了放進心裏,搭建著狂風驟雨都無法侵襲的城墻,護住這份純粹濃烈的心。

從此,他和她,只有他們。

世界盡數狂妄終會零落成灰,澆灌卑微的妄念,直到茁壯向日而生。

靜聽,室外寒風肆亂,室內卻是熱息交融。

姜漪哭夠了,哭累了,哭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可她還是要說,還是要抱怨:“你是真的瞎,都看不見我。”

焉濟宸被她說笑了。

他溫柔吻過她面頰上殘留的淚痕,聲線微啞,卻字字蘊著篤定:“我是瞎,卻唯獨能看到你,還不懂嗎?”

她怎麽能不懂?

沒人能比她更懂。

作者有話要說:寫了個細節,漪漪說:整個家都找過了嗎?

她用的是家,他們可以有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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