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天破

玄凇沒聽見女媧的喊聲，在即將觸到天幕的一刻，玄凇回頭望了一眼，女媧的身影被重重雲霧阻隔，他什麽也沒看到。眼前一片刺痛雙目的白亮，一切都結束了。

下界的人們發現天空深處突然出現一點耀眼的星光，即便此刻正是白天，那星光也白亮得十分醒目。那點星光閃爍了兩下，剎那間放大，頓時光焰四射，女媧也不禁擡手遮擋那灼人眼目的光芒。

“嘭！”沈悶的巨響傳來，光芒暗淡下去，天空出現一個巨大的火球，霎時濃煙翻滾，烈焰噴射而出。女媧突然感覺，時間變得很慢很慢，她似乎有足夠的時間想很多，玄凇出現以後的一幕幕過往一一浮現眼前。此刻，玄凇已化為灰燼，不知是不是那聲巨響的震撼，女媧心口隱約疼痛，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為什麽玄凇要走到如此極端的地步。

她楞在那裏，慢慢地回憶著往事，看著那四處紛飛的火焰燒灼著整個天空，看著一團熾烈的火焰慢慢向自己飄過來。

戚舞情急之中抓起女媧胳膊飛出一二十裏，女媧才反應過來，但是仍然癡癡的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

天空成了一片翻騰的火海，濃煙裹著火焰，由一個火球為中心向四周漫延，連天際邊緣的雲也被燒紅了，天像一座火山倒掛在頭頂。火星四濺，雨一般落到下界，森林也開始燃燒。

戚舞驚恐地看著眼前一切，喃喃自語：“飛星一樣的大災變啊！”

火球很快黯淡下去，天穹出現一個巨大的漆黑的空洞，像一個恐怖的深淵懸在頭頂。這空洞還沒有平靜下來，裏面不斷地閃著火光和閃電，邊界部分的黑煙洶湧地朝四周天翻滾。天幕出現了一點傾斜，幸好西北天柱還算穩固，暫時不會出現危險。

這時又一聲巨響，女媧猛然回頭，只見一座高聳的山峰被天外碎石削去了半邊，這種帶著火的碎石威力比單純的火球大多了。剩下的一半山峰也岌岌可危，倒塌已經無法阻止。

突然，一個人影箭一樣飛了出來，幻化出巨大的身形試圖支撐住即將傾倒的山峰。女媧看出來，那是守山大神西極天翁。可惜天翁的努力無濟於事，巨大的山峰還是倒塌了，轟隆有聲，像是山峰發出的最後呻吟。

大地在顫抖，連空氣都在翻騰，西極天翁已經無影無蹤。女媧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自己是在做一場噩夢。

滾滾煙塵呼嘯而至，女媧被裹挾著不知飛出多遠，才穩定心神跳出這股煙塵的海嘯。她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可是做什麽？有什麽可做的？一時竟然懵懵懂懂。

她一躍上了九重天，只見下界煙塵滾滾，白煙黑煙混雜得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見。女媧感覺天界也在搖晃，四周雲濤洶湧，像被攪動過一般，不時有電閃雷鳴。

是了，天幕破了，天界自然也會不穩，可想而知下界會怎麽樣。女媧心中如墜巨石，她茫然下降，下面正是涼州，只匆匆一瞥，涼州的人族部落幾乎沒有一間完整的房屋，處處可見惶恐的男人，悲泣的女人，嚎哭的孩子，老人們哆嗦著在祈求媧皇保佑。

女媧覺得心在疼痛，可是疼痛像是被什麽阻隔了，鈍鈍的很不真實。她又回到天上，漫無目的的在雲中穿行，不知不覺來到一座熟悉的宮殿門口。

176. 安慰

女媧恍惚地走近宮殿，宮殿闃無聲響，連天界迷漫的雲氣這裏也淡薄很多。女媧一直走進宮室之內，忽然裏面迎出一個人，淺褐色紗袍，赤著腳，長發隨意披散著，正是東帝風昊。

女媧突然清醒過來，看見哥哥滿腹悲痛湧上心頭，好想抱著哥哥哭一場，終於還是忍住了，轉過身去扶著玉柱滴下淚來。

風昊拍拍妹妹的肩膀，將她拉到玉座臺的臺階下，就在臺階上坐下來，女媧淚眼婆娑，痛苦又無助。

“是我沒聽哥哥的話，弄到這個地步。”

“我知道你想著司天，心裏不忍，也是我不夠冷靜，不該叫你去。

“我們神族有守護天地之責，可是因為有了神，這天地反而增加了變數，有了更多的不確定，沒有神族，這片天地乃至這個宇宙也許會更平靜。

“神的能力太過強大，一喜一怒就可以毀天滅地，遭遇此劫亦是難免。

“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麽會有創造人類的能力，現在看，也許是主宰之神的意願。他不願意讓神族主宰這個世界。可是這讓你背負了太多的責任，你早就完成了使命，人類已經是第一大族群，數量是神族的幾百倍，已經是這個世界的真正主宰者，神族早晚會讓位於人族，孩子大了，父母就該放手。”

女媧默默點頭，又擡頭看著風昊，“可是……”

“天破了一時並不會怎麽樣，天火滅後，不論天神地祇還是人類會照常過他們的日子，春夏秋冬，風晴雨雪一切都不會改變。那天破處會慢慢覆原，也許時間會久些，但生發之氣終會令天幕恢覆如初。

“你太累了，正好在這裏好好休息一下。”

女媧奇怪哥哥風昊態度怎麽變得這麽快，但是她沒有精神細想，她確實太累了，無論精神還是身體都已經疲憊不堪，是要好好休息一下。

177. 暫別

宇宙幽暗的一角，一個無形的存在醒來，它動了動，飄然而起，在似明似暗中聚集起來，形成一個神的形象，或者說人類的形象。他靜靜地站在那裏，過了很久，他擡起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龐，光滑而清涼。他伸出手臂，在手臂的前方出現一面平滑的墻面，墻上漸漸映出一個身影，一個面龐英俊清瘦的神祇，是玄凇。

慢慢的，那墻上的臉變得猙獰可怕。啪的一聲，墻面碎裂，有著玄凇面容的身影站立良久，呲！地笑了一聲，

“兄長，你好小氣，連做夢的機會都不給嗎？”

……

昊天太一告訴司命，遙遠的曜都世界發現了幽魘的蹤跡，他要去一趟，司命聽了雙眉微皺，

“你跟我同去。”太一道。

司命一楞，感覺事情有點非同尋常，“您是覺得這次暗之王會毀滅曜都世界？為了報覆您？”太一沒有回答。

先時太一在水神與火神的對峙中做了些手腳，司命是不讚同的，那蒙哥用著普通神族身份又能掀起什麽風浪，何必多此一舉，他以後知道了怎麽肯善罷幹休。但這話司命不敢說出口，只能暗示。太一知道司命所想，道：

“他若以本身去那裏我便不會多此一舉。”

司命明白了太一的意思，暗中嘆口氣，頗感無奈，如今這蒙哥果然找事來了。

司命告訴青簡，他要離開些日子，有件要緊的事要辦。青簡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照顧好自己。”

司命握了握青簡的手道：“這裏你也不陌生了，若是煩悶，可以走走，不過不要太好奇，進不去的門就不要進了。”

青簡目送元冥的背影，嘴角依然停留著笑意，她已經完全接受了元冥，將星神翼軫與司命元冥重合在一起。元冥告訴她昊天太一同意她呆在這裏，她和翼軫，也是元冥將永遠在一起。她從來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幸福，唯一遺憾的是，再也不能去見女媧，回到部落。好在女媧也終會回到這裏，大家終究會團聚。

元冥帶她去見過昊天太一，她很怕那位主宰大神，他太過嚴肅，從始至終未真正看她一眼，也未和她說話。青簡不知道自己什麽地方讓他討厭，但是她還是喜歡去太一的宮室，因為那裏有一面巨大的鏡子，可以看到瑤山和鴻羲部落。

她發現昊天太一很關註女媧，鏡子裏出現女媧的時候，他的目光會變得柔和。青簡問過元冥，元冥莞爾一笑，這又有什麽奇怪，不過那也許是她的錯覺，昊天太一的目光從來沒有變化。

錯覺？也許，她是一個外來者，還不適應這裏，難免過於敏感。

這地方很大，元冥曾帶她散步，走了很遠也沒有看到邊際。她發現這裏沒有太陽，光線不知從哪裏來的，柔和帶著絲絲清涼。此外，這地方十分安靜，沒有一點聲響，讓青簡不自覺的也變得小心翼翼。

這裏宮室屋宇整齊光潔，沒有色彩沒有裝飾，莊嚴肅穆又單調乏味。青簡覺得這不像神居住的地方，因為沒有雲，空中纖塵不染，一絲風也沒有。可是這裏卻有一座花園，和瑤山很像。元冥告訴她，這裏離瑤山十分遙遠，而且不在同一個世界。

花園裏有一片梨花，元冥告訴她，這梨花永遠都不會雕謝。這裏植物很稀少，而且奇奇怪怪的，卻有那麽一大片人間梨花，她隱隱感覺到，這一定與玉女有關。

她在這裏只見到過兩個人，昊天太一和元冥，不，他們不是人類，甚至不是神，她不知道他們是什麽存在。她很少主動問元冥關於造化之源的事，就像這次他們一道離開，不知道是什麽原由，青簡感覺，一定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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