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阿葛

天上萬年如一日，下界卻是風雲變幻，一日百年，風昊已經盡量的推掉瑣事，讓曾庾、謇修甚至妹妹女媧去做，可是部眾越來越多，雖然分了幾個部落出去，任命了首領，由他們各自去操心，可是到底不能像從前那樣逍遙。

風昊跟眾人商議，不能這樣每個人都由著性子，要立規矩，講順序，否則太亂了，每個人再多長出一個頭來才管不過來。於是他便參考神律訂了一套“人律”，命名為《鴻範》。有法可依，管起來順暢多了。

風昊還發現了許多人才，比如謇修，本來覺得他聰明讓他跟青簡學書，做青簡的助手，後來發現他十分有理事的才能，於是把他派給了曾庾。還有赤襄，似乎對天氣季節很敏銳，風昊直接讓他做了自己的助手。

風昊告訴赤襄，天道其實就是星辰運轉的規律，赤襄是有名的呆子，聽了風昊的話，像著了魔一樣每天晚上盯著天上看。

部落有個女子阿葛很喜歡赤襄，便也陪著他看，後來阿葛生下一個孩子。鴻羲部落自來的規矩，孩子都是統一放到一塊由專門的人去照顧，母親每天只擠兩次奶水，其他時間還要去勞作。

阿葛從生了孩子就沒什麽奶水，越發連孩子也很難見到。赤襄又總盯著天空看，不看天就在樹皮上刻刻畫畫。阿葛想把孩子接出來，可是嫫母告訴她，不行，部落的規矩不允許，再說你沒有奶水，接回去要孩子餓死嗎！

她想想有道理，但是心裏又痛苦又孤獨，她抓著赤襄滿臉淚水：“你看都不看我一眼，等有一天我也變成星星，讓你天天看著我！”

痛苦中的阿葛神情恍惚，一天在林中采野菜，不小心被毒蛇咬了，被發現時已經不行了。阿葛張嘴卻說不出話，夥伴知道她想最後看一眼孩子，但是來不及趕回部落。阿葛就這樣死去了，像一顆流星一樣，消失在茫茫夜空裏，沒有人註意。

赤襄很長久沒有再看星星，他不敢看。他覺得對不起阿葛，沒有辦法再面對滿天的星光，那看上去就像阿葛的眼淚，灑得滿天都是。

一天，青簡把從部落裏聽來的故事講給女媧，女媧聽了十分傷感，她找到正在建造龐大宮室的風昊，告訴他自己有一個想法。

“風衍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我看出他有些力不從心，有些事曾庾也想不到。從前的那些孩子是特殊情況，所以放在一起。現在畢竟不同，孩子們有父有母，讓他們分開有悖人情，不如讓孩子的父母自己來養育孩子，他們可以住在一起，像當年阿母帶著我們那樣，不是很好嗎。”

風昊嘆道：“赤襄這個呆子，我竟沒留意。你說得對，分出去的部落有幾個已經這樣做了，我也覺得很好，只是一時沒騰出工夫來，你就看著辦吧。”

114. 遇故

主神發了新命令，部落的人們十分歡喜，新規矩就這樣定下來，一直延續了下去。人類有強大的繁衍能力，不過百年光陰，已經達到上百萬的數量。人族的熱情活潑勤快是神族缺乏的，所以多數神祇喜歡人類，有些神族部落跟人族打得火熱，甚至天神也有跑到下界跟人類稱兄道弟，這種情況下，神與人通婚也就沒什麽奇怪了，雖然大多以悲劇告終，卻也留下一些半神半人的孩子。

終於有些大神看不下去了，他們希望天帝下令禁止神人交往，但天帝依然不管不問。這些神族十分不滿，他們想找主宰神昊天太一，可是從祖神盤古以後，這位宇宙主宰就沒出現過，而且昊天太一也不會管這種小事，上次毀天滅地都沒露面，也許他已經放棄這個世界，放棄神族了。

不過，事情漸漸有點變化。那些討厭人類的神族發現，野獸的族群也開始龐大起來。

下界的野獸多半出現在深山荒蕪之地，幾乎不敢侵擾神族部落，就算出沒在部落邊緣，也會被巡視部落的獵神殺掉。然而隨著野獸繁衍生息，使得它們本來空間越來越狹窄，領地食物來源越來越匱乏，野獸們開始離開老窩，成群地流竄到神的地界，不可避免地與人族遭遇。

雖然人類也狩獵野獸做為食物，但那需要借助群體和武器的力量，單個的人類無法與兇猛的野獸抗衡。

對於野獸來說，人類不但味道好，而且體格柔弱，捕殺很容易。慢慢的，有些野獸養成吃人的習慣，人類的日子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剿殺野獸，保護家園成了日常。神祇部落有時也會幫助人類獵殺野獸，但是並不解決根本問題。

不過凡事都是兩面，有弊就有利，在與野獸的搏鬥中，人族部落裏出了許多箭術武藝強大的獵人，部落也變得強大起來。經過幾年艱苦獵殺，人族逐漸扭轉了劣勢，野獸忌憚人類也如同忌憚神族一樣，不敢輕易襲擊人族部落。就在一切都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風昊和女媧卻得到一個更壞的消息。

這天，女媧帶著幾個獵人照例外出巡視，在樹林的邊緣，發現一只灰狼在捕殺一只怪鳥，女媧動了惻隱之心，令獵人殺死灰狼，救下那只鳥。

女媧近前細看，發現是一只梟龍鳥，看上去傷得不輕。女媧拿出馬駁粉給它敷在傷口上止血，那只鳥瞪著藍眼珠看著女媧，

“娃子，你長大了。”

女媧一楞，想起了小時候經常見到這只鳥：“是你？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你居然還活著！”

梟龍鳥喉嚨裏一陣怪響，像是在笑，“是啊，一直活著，雖然差點死掉，可是我運氣好。你後來去哪了，我還找過你呢。”

“我一直就在這裏。”

“人類都是你造的吧！我就知道你來歷非凡。”

“好了，我給你上了藥粉，傷慢慢就好了，你可以走了。找個地方好好養老，別到處亂跑了，別把好運都折騰光了。”女媧起身欲離開。

“娃子！看在你救我的分上，我告訴你個秘密。小心你的部落，梟龍族要來了，你們不是對手，快點想辦法逃吧！”

女媧一楞，笑道：“什麽梟龍族，都是像你一樣的怪鳥吧。”

“娃子，梟龍鳥不等於梟龍族。創世年代的事，你哪裏知道。”

對女媧的嘲笑梟龍鳥並不惱，反而耐心地把原由告訴了女媧。

原來梟龍是龍族的一支，因性情暴虐，被大神盤古趕下天界。後來又屢犯神律，被天帝處罰，要它們呆在西荒永遠不能回中土，連累得龍族的元老祖龍也被迫隱退。

因此，報覆神族與重回天庭是梟龍族的夢想，現在的首領叫蠻囂，糾集四荒百族異獸，自稱獸皇，欲開疆擴土，擴大獸族領地，最終取神族而代之，成為天地的主人。人類戰勝普通的野獸尚且那麽困難，在異獸族面前就像螻蟻一樣，唯一的辦法就是，逃！

115. 誓師

犽眥山在西荒連綿數千裏的群山中並不顯眼，卻是梟龍族的老窩，這裏環境之嚴酷，氣候之惡劣，超過中土人們的想象，除了偏執暴虐的獸類，神在這裏也呆不下去。這是被造物者遺棄的地方，是天地的暗角。

如今，獸中王者的梟龍也呆不下去了。之前蠻囂令異獸混在野獸中對九州部族做了觀察試探，情況已經了解差不多了，它認為時機已到，是與九州部落正式開戰的時候了。

於是獸皇蠻囂選了一個日子，糾集百獸，嚴裝執戟，在犽眥山頂誓師。西荒的天空如往常一樣烏雲密布，陰風陣陣，黑色的獸皇大旗被風刮得列列作響，風裏夾著冰粒打在臉上如同針刺，滿山的異獸群情亢奮毫不在意。

“我梟龍族被趕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已經數萬年了，和你們一樣幾萬年聽天由命，茍延殘喘，靠逮野雞野兔子活命，還要相互殘殺維持族人數量。這是為什麽？因為我們不肯對神族俯首帖耳，因為他們要占據原本屬於你們的舒適領地。我們在西荒忍受荒涼嚴寒，神族卻逍遙自在，盡享天地精華，占著本該屬於我獸族的山，喝本該屬於我獸族的水。

“現在，本皇得到祖先明示，要我等奪回神權，恢覆我獸族領地。我異獸百族，盟誓於此，先祖諸神，助我成功。凡我獸族，勠力同心，滅神者賞，後退者，死！”

漫山遍野的異獸誓言吼聲震動山野，直達九宵，這麽大動靜，天上諸神自然是知道了。天帝眉頭微皺，派了一個神使去下界知會了地皇。

“怎麽？幾只西荒的異獸想造反？”地皇冷笑一下，喚來一位神將令他去剿殺。

女媧將梟龍鳥的示警告訴了風昊，風昊知道梟龍族的來歷，而且偶爾出現的異獸早就令風昊警覺。梟龍鳥所說極有可能是真的，但是人類與異獸力量對比太過懸殊，可想的辦法很少，可是逃，又能逃多遠呢？

這事，還是要靠神族的力量，這種將命運寄托在別人身上的感覺很不好，但也很無奈。

風昊女媧與幾個主要部落首領商議過，意見差不多，神族雖然會消滅異獸，但他們也不會在意人族的死活，保命還是要靠自己。有與神族部落相處融洽的，能躲去神族部落最好，其次把部落盡可能遷向中都附近，或者遷到幾個神族部落之間，不要孤零零地擋在異獸來的方向。實在不行就多挖地洞，緊急時可以進去躲避。

時間緊迫，大家分頭準備去了，一時間人族部落雞飛狗跳，一片忙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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