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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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拗不過他,只得從了,這可是她平生第一次坐輪椅,還蠻新奇的。

回老宅的路上,鄉親們不意外的以為她把腿摔斷了,表情悲慟的湊上來慰問。有認得到季寧思的,還說這譚家閨女打小就皮,現在皮斷腿了,她男人以後可怎麽辦啊,諸如此類的話。

人多口雜,季寧思生怕她們把自己的老底給揭了,糗到不行,趕緊叫封人盛推她走。

等到一切都安定下來,兩人躺床上困覺,季寧思又把自己找菜譜配料的事交代了一遍。

“你是說缺失的配料你找的都差不多,現在只差一味沒嘗過的?”封人盛側過身子和她說話。

季寧思受傷的左腳被墊高,姿勢不太舒服,稍稍動了動,繼續說:“胭脂酪是我師父做給他初戀情人的定情物,我沒嘗過,原本打算放棄覆元的,但後來仔細研究了下張老爺子給的菜譜,我發現那些單張的手稿看起來零零散散,亂七八糟,實際上是一環扣一環的,主菜、甜點,一樣都不能少。

今天在山裏晃蕩,我去了師父以前常去坐著看風景的地方。以往我沒發現,大概現在心境轉變了,知道喜歡是個什麽樣的感覺了,所以我發現他其實是在眺望鎮上的祠堂。那裏應該藏著他留戀舍不得的東西,你陪我去看看好嗎?”

“可你的傷……”

“沒關系,有你在。”

封人盛心口一暖,“那好吧。”

第二天,季寧思把想去祠堂的事跟譚二姐說了。祠堂不是想進就能進的,想去祭拜,得有鎮上常住人的作保。

丹砂鎮以譚姓為本家姓,祠堂裏面供奉著譚家先人,和出自本鎮的有名人。聽譚二姐說,譚亨通在世時是“雙刀廚聖”,死了後,經鎮長和鄉親決定,也在祠堂裏給他立了個牌子。

季寧思也是現在才知道的,一想到她師父不再是漂泊無定,而是有祖宗庇護、後人祭拜,心就跟落葉歸根似的安定下來。

那時譚亨通剛走了,譚二姐問她要不要把她師父葬回來,季寧思按照譚亨通的遺志,死在哪兒就葬在哪兒,自由自在。但現在看來,她似乎並不是真的和譚亨通一樣的灑脫,其實心裏是盼望著他能有個歸處的。

季寧思選了傍晚時分去祠堂,她還準備了個小驚喜給封人盛。

譚二姐沒跟著去,只叮囑她把想說的都說了吧,他在上面聽得到。他,指的是譚亨通。

祠堂是一進三開的大院,主屋有四層高,全木制,是鎮上最高的建築物。

那主屋燈火通明,因為左右兩邊各點著九排長明燈。燈油是桐油,燈芯點燃後有一股獨特的氣味。正對面從下往上都擺放著先人的木牌,原本是黑底白字,但隨著時光流逝,黑漆發棕,白字泛黃,不過這都不影響它們的莊嚴肅穆。

封人盛推著季寧思進主屋,上石階時發出的動靜驚了屋裏人,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嫗。她背對著他倆,聽到動靜後就從蒲墊上起身,退到長明燈後,把位子讓給他們。

季寧思從輪椅上掙紮著起來,跪到蒲墊上。

“別啊,你腳還傷著呢。”封人盛說。

季寧思扯扯他的褲腿,“你也跪下。”

封人盛看看她,再看看一墻壁的“前輩”,莫名發毛了一下,也學著季寧思的樣子,跪在墊子上,雙手合十。

季寧思從未誠心求過誰,但這次,她閉上眼,誠心祈求:“列祖列宗在上,晚輩譚氏養女季寧思,今在此誠心叩拜,願列祖列宗保佑,讓我與身旁這人結百年之好,百年之後,得同歸一室,一世圓滿。”

她這麽直白的將心意剖出來,封人盛歡喜得不能再歡喜,趕緊閉上眼,說:“列祖列宗作證,我封人盛願用此一生來實現她將才所說之話,共修百年之好!”

他倆對著列祖列宗,磕了三個響頭,結了一段天造良緣。

磕完頭,季寧思半開玩笑的說:“記得你剛說的話,我師父在這兒聽著的,你要是食言了,小心我師父半夜找你談話。”

封人盛笑說:“你師父也是我師父,你以後不要我了,我就找譚師父告狀,他徒弟不守信!”一邊說一邊把季寧思抱回輪椅,怕她這個跪姿壓到傷處。

季寧思感慨說:“我師父游戲人間一輩子,最大的遺憾還是當初沒能和他愛的人廝守終生。”她從兜裏拿出隨身帶的那支打火機擺弄,“你幫我取一盞長明燈,我為我們點一盞。”

封人盛剛想說話,長明燈後面就發出一聲很大的東西掉地的聲音。

他們望過去,老嫗局促的把掉地上的食盒撿起來,忙說:“不好意思,人老了手腳不靈活了,你們繼續繼續。”

“長明燈應該就放在後面的小屋。”季寧思先對封人盛說,讓他離開,又對那位老嫗說:“婆婆,您也忙您的,我們不耽擱您。”

老嫗從背光的陰影處走出來,借著光亮能看清她的臉。雖然皮膚松弛,細紋橫生,但不難看出,她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特別是那雙眼睛,還存了七分風韻。

她把手裏的食盒放下,取出瓷碟裝的一盤盤糕點,替換案桌上放硬的祭品。剛才摔了一下,一些糕點已經粉碎,她把壞的都剔出來,好的擺得整整齊齊。在拿出最後一碟糕點時,季寧思驀的瞪大了眼睛。

白梅開五瓣,中心一點紅,正是尋找已久的胭脂酪!

季寧思不自主的握緊了輪椅的把手,試探問道:“您……認識一個叫譚亨通的人嗎?”

老嫗擺糕點的手頓了一下,稍縱即逝。因為她背對著,季寧思看不見表情,不過還是敏銳的捕捉到這個動作。

“譚亨通是我師父,他兩年前就走了,我一直待在外邊兒,好久沒回來了。我看您眼生,您也是才來丹砂鎮的嗎?”

“嗯……才回來。”老嫗說話的聲音有些小,“年輕時是鎮上的,後來嫁出去了,老伴走了後,我一個人就回來養老。還是這裏好,景好,人也好,一切都好。”

季寧思說:“那您放這些祭品,是因為有親人的牌位供在祠堂嗎?”

老嫗搖搖頭,“阿母生前是守祠堂的,她的牌位還沒夠格放上面。我閑來沒事做,就幫著打掃一下,沒什麽親人在上面。”

季寧思有一個隱約的猜想,問道:“您小時候挺喜歡來祠堂玩的吧。”不然老了也不會選擇這裏。

老嫗想起久違的年少時光,語調裏多了幾分輕快,“祠堂不是玩的地方,可耐不過風景漂亮,我們總是偷偷翻墻進來。有時候就在樓頂待上一下午,翻翻閑書,時間過得飛快。”

“您和誰啊?”

“以前的玩伴唄。”老嫗回頭看她一眼,“你說的那個人,我不認識。姑娘,你在外面是做什麽的?”

話題被反問,季寧思回答說:“我師父是有名的廚師,我只是個不入流的廚子。”

老嫗笑了笑說:“名師出高徒,小姑娘謙虛了。你師父一定很驕傲有你這樣孝順的徒兒。”

季寧思客套了一下,正好封人盛拿了長明燈回來。

“等久了吧,我找油和燈芯費了點時間。”他把組裝齊全的長明燈捧手裏,遞到她面前。

季寧思將打火機一挑,一按,瞬時燃起一束躍動的鵝黃火苗,“點了這盞燈,願我們以後的日子能春和景明。”

封人盛珍惜的把長明燈放到旁邊的架子上。老嫗說:“你們要不嫌棄,就把燈交給我,我幫你們守著,我還有口氣,那燈就必然長明!”

季寧思感激不盡,長輩肯為小輩守燈,那是何等榮幸。

說完燈的事,老嫗又問:“姑娘,你能把你的打火機給我瞧瞧嗎?”

季寧思爽快的把打火機遞過去。明明只是一個小物件,老嫗拿著它,卻好似千金重,手微微顫了顫。她說:“這打火機好看啊,我年輕那陣,有一個,後頭轉手送人了。”

“您送給誰了?您愛人嗎?”季寧思追問。

老嫗深深的看了眼季寧思,“過去了就過去了,錯過了就錯過了,小姑娘,不是誰都像你一樣,能找到一個過一輩子的如意郎君。”她把打火機還給季寧思。

季寧思沒接,“您要喜歡就收著,就當作您為我們守燈的謝禮。”

封人盛知道那火機是季寧思的命根子,但他沒有阻攔,也勸老嫗收下。

“婆婆,您能讓我嘗嘗您做的糕點嗎?就碎掉的那些就行。”

老嫗拿著打火機,最後綿長的嘆了一氣,“好,好啊,都依你。”

季寧思撚了一塊碎的胭脂酪,細細咀嚼。

差的最後一味配料,同她猜想的一樣——情人血,樂丹砂。

季寧思現在很輕松,壓在心底的東西,突然就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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