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被他說得一噎，確實，按照這人的性格，容不得光說話不做事，光承諾不兌現的，原本打算解釋夜宵是如何神奇消失不見的，結果話鋒一轉，回答道：“真有夜宵，不過不是在外面買的，我給您做。”

老軲轆懷疑的看著她，“外頭小攤上的東西我早吃膩了，你做的，對不住，我不吃西紅柿炒雞蛋。”

“好巧，我也不吃。”季寧思說，“您廚房有什麽菜，我給您現做。”

聽見季寧思要給老頭做菜，一直裝死的封人盛兜不住了，利落的爬起來，“不是烤了燒烤的嗎？我們拿過來不就好了？”

老軲轆冷笑一聲，“瞧瞧，這就是你們的誠意。”

封人盛選擇無視他，對季寧思說：“白酒便利商店有賣的，如果你是怕那夥流氓來堵人的話，我已經把我們的定位發給我朋友了，出事他可以叫人過來，不用怕。”

其實季寧思沒把付哥放眼裏，不過是省得麻煩，“我們是帶著誠意來的，老人家想吃什麽，馬上給做，我也就做菜這一門手藝還登得上臺面。”

雖說做一頓飯沒什麽的，在劇組的時候也沒少做，可封人盛現在的感覺，就跟吃了她今中午做的酸奶水果撻一樣，為了低熱量而沒加糖，酸得直皺眉。他把產生這種感覺的原因歸咎於老頭兒太不合他眼緣，不論是他的草耙子，還是他的地中海。

老軲轆瞥了封人盛一眼，老藝術家的眼神很犀利，看得人直發毛，最後在他炸毛之前才松口，“不是要做菜嗎，還站那兒幹嘛？”說著轉身朝外面的廚房走，季寧思自覺跟上，封人盛暗暗磨牙，不情不願跟了去。

廚房是單獨砌的一間屋子，有個七八平米，炤具和老式冰箱占了一大半地方，水池裏蓄有半池水，三尾青黑的鯽魚安靜的沈在水底，墻角堆了一袋子花生毛豆。都說下酒菜，花毛一體，和中國人絕交的正確方式是請他喝酒，卻不給花生毛豆，看得出老頭好酒的習慣是紮了根的，戒不了。

“想吃什麽口的夜宵？麻辣還是酸甜？”季寧思記得當初譚亨通半夜睡不著，出來串門子，借用老軲轆的廚房做了一小桌的下酒菜，叫她打來酒廠的高粱白酒，兩人喝了個通宵，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麽，撒起酒瘋來又是唱歌又是跳舞，最後兄弟倆抱頭痛哭作一團。

老軲轆記不記得這段往事只他自己心裏清楚，現在說起夜宵，直觀感受是肚子按耐不住，悄悄叫了兩聲。“做條香辣魚，正好我晚上沒吃多少。”

季寧思說了聲好，著手準備起要用的食材，老軲轆還蠻擔心她會把自己的東西給糟蹋了，叮囑道：“魚一定要剖了肚子再做，魚鱗刮幹凈，特別是魚鰭下面的軟鱗……”

“是是，我知道了。”季寧思出手如電，朝水池一探，掐著魚鰓將肥美的胖鯽魚撈起來，魚尾一擺，正好甩了老軲轆一臉水。

老軲轆抹了把臉，很好，不愧是老譚的弟子，嫌我話多是吧，“花生毛豆別忘了煮啊！”

季寧思一旦進入狀態就不喜歡旁邊有人BB，擺擺手說：“您老把院子外面的燈打開，把小桌子架好，咱們在外面吃。”

“嘿，你這小丫頭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老軲轆笑了，“罷了，你忙吧。”

老頭終於走了，封人盛湊到季寧思身邊，“你打算做什麽菜？我幫你。”

“把花生豆子煮了。”說完又想起他之前做的雞蛋面，突然心有餘悸，問道：“你……會的吧？”

“會啊，洗幹凈了倒鍋裏煮。”封人盛把袖子一挽，拿出盆把花毛倒進去就準備加水洗。

看他的動作，果然不會。“洗花生的時候可以加些澱粉搓揉，毛豆要剪掉兩頭的尖角，先煮花生，再加毛豆，煮的時候要加鹽。”季寧思細細給他講，決定分出一分心思在他這邊，擔心發生什麽意外。

封人盛挑挑眉，照她說的做，拿剪子去掉毛豆的尖角。季寧思這邊把魚拍死了就開始刮鱗，大菜刀看著笨重，可在她手裏卻靈活無比，逆方向抹下去，亮閃閃的鱗片一跳一跳的脫落，快而穩當。來自餐飲世家的封人盛當然看過刮魚鱗，但看季寧思刮卻是第一次，怎麽看怎麽好看。

“嗯——有問題？”季寧思刮完魚鱗剖魚肚，發現洗花生的家夥直盯盯的看著她手裏的魚，以為他不習慣這種“血腥”場面，安慰說：“為了吃，人什麽都做得出，我這是家常做法了，比起爆漿白幼蟲、茶葉毛雞蛋、老北京豆渣……”

“別說了！”封人盛胃部隱隱翻滾，“……我沒問題。就是突然想起我們現在也算在教廚藝吧。”

季寧思想想點頭，這段時間，在她的教導下，封人盛的刀工確實有了長足進步。“正好，你幫我切一下辣椒配菜，當作練習刀工。”

封人盛想表達的意思其實是……算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個什麽。

鯽魚被剖成連體的兩半，再劃橫刀方便入味，這是烤魚的做法。季寧思把腌制的調料均勻抹在魚身上，洗凈手朝炤臺後面走去。封人盛問她是不是在調試天然氣罐，季寧思沒立刻回答，躬身在炤臺後的夾縫裏摸索了一會兒。

“找到了。”只見她吭哧吭哧的把一塊青黑色的薄石板從夾縫中拖出來。“老軲轆果真不記事，老東西落在這兒的寶貝我那陣惦記了幾天，現在總算是重見天日。”

“你要拿它幹嘛？”封人盛瞧著又黑又臟的石板滿是嫌棄。

“周樹人先生說過，璞玉總是掩藏在塵埃裏，就像真理總是樸素的。”季寧思把石板擱水池裏拿刷子清洗。

“這是玉？”封人盛驚訝，完全看不出來！

“不是。”

“……”

季寧思回答說：“比喻誇張手法，誰用得起這麽一大塊玉石啊。不過，用這塊青石板子做石板烤魚是真的好吃，有石墨的清香，味道美滋滋。”

“石墨味……真的沒毒嗎？”

“這也是比喻誇張。”

封人盛：“……”

石板洗幹凈後顯出它原本的顏色，自帶古樸氣質，可怎麽看都像是從古鎮的某某街角撬來的，封人盛沒敢再問，怕問出什麽他並不想接受的答案。

季寧思又從放在角落嘎啦裏的泡菜壇子裏抓出泡豇豆、泡蘿蔔，切碎了備用。她捉起下巴思索一陣，總覺得缺點什麽東西。當初譚亨通做的下酒菜有一種淡淡的奇異的香味，放的什麽東西在裏面來著？

“你看看這種花，一年四季都開，就是不結果，除了香一無是處，拿來做調料還可以。”

譚亨通當時是這麽說的。

季寧思擦擦手，叫封人盛看著點火，自己走去院子裏的花圃。老軲轆正好把桌椅擺在院中央的老枯樹下，又打開從枯樹杈上垂下來的白熾燈，燈光照耀下，能看清墻角邊一層粉嫩的“藤蔓玫瑰”。

“我能摘些花拿去做菜嗎？”季寧思問老軲轆。

老軲轆當下變了臉色，“你們把我的花壓壞的這筆賬我還沒有算，居然還要摘我的花！”

“意外意外”，季寧思說，“反正它不結果的，摘幾片沒多大損失。”

也不知道哪點觸怒了老軲轆，臉色陰沈得嚇人，“誰說它不會開花？！我說會就會！我就等著它開花！”

季寧思想起了一些事，皺眉，“您……是為您夫人種的花吧。”

【四三】不結果

說起這個“藤蔓玫瑰”，不得不提到譚亨通來老軲轆家喝酒那夜。

那天晚上正好是入夏的小滿節氣，小寧思蜷在出租屋的小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但還是留出一根神經關照隔壁的房間。

在她以為今晚能清靜度過時，隔壁房傳來窸窸窣窣翻箱倒櫃的聲音。

又來了！她煩悶的扯過被子蒙住頭，最後被吵得實在不行，一腳蹬開被子，跑去敲門。不一會兒，譚亨通開了門，臉上堆著歉意的笑，“吵到你了？抱歉抱歉。”

每逢小滿，老東西都要瞎折騰一晚，也沒在忙什麽，就是想讓自己做點事轉移註意力，好避免想起他和他初戀分手的那個小滿時分。而小寧思就不得不為他的情殤買賬，忍受一個老齡單身狗對世界的抱怨。

那時的小寧思雖然只齊譚亨通的腰，但她擡起頭微瞇著大眼睛，緊盯著譚亨通的時候，卻能讓人不由自主的打個寒顫。

“你快去睡吧，睡不好長不高，我到外面走走，今晚就不回來了。”譚亨通摸摸自家徒兒的毛絨腦袋。

小寧思拍開他的爪子，說：“帶我，一起。”小家夥的聲音雖然稚嫩，語調卻特別有範。

譚亨通知道拗不過她，叫她把兔耳兜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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