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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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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月……”秦禾低低喚了一聲疏月的名字,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裏面帶著多少的眷念。但是面對著今日疏月的反常,他心有疑慮,尚未被她的舉動沖昏了頭腦。若是可以,他希望能將疏月娶回府,一生一世地照顧她寵愛她,讓她學會不要再那麽壓抑的生活。秦禾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嘴唇,手擡起來卻只是輕輕撫在疏月的頭發上,道:“疏月,你若是累了倦了,我立刻就去向皇上提親,將你迎娶進門。你放心,我爹那邊是不會反對的。好不好?”

他身上有清清淡淡的氣息惹人迷醉,疏月擡起頭的那一瞬,眼睛裏酸酸的,對於秦禾描繪的生活自己貪心地幻想了片刻,終是放開來退後兩步,迎著秦禾期待的目光說道:“秦禾,一切都晚了。那個人要我去吐蕃和親。即使你現在求到他面前,他也不會改變主意的。說到底,我們都是他的棋子,他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骨肉親情又算得了什麽。其實他是對的,成大事者將輕易看得太重,註定是要失敗的,不管是我與他,還是你與我。”

“什麽?皇上怎會如此?我亦聽說吐蕃近日異動頻頻,但吐蕃自從上一次與我朝交戰後,戰力大大不如從前。上一次都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這一次豈不是註定會成為我朝的手下敗將?皇上怎會下此決定?”秦禾大驚道。

疏月冷笑了一聲,道:“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夠解決吐蕃的問題,對於他而言豈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疏月,我去求皇上開恩,你不要急著要定論。皇上如今病體未愈,多少是有些息事寧人的想法的。況且二皇子領兵在外剿匪,三皇子還不能夠獨當一面,所以皇上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你等著我,不要灰心。”秦禾顧不得許多,拉著疏月的手急急說道。疏月並沒有把手抽出來,只是看著秦禾,道:“秦禾,沒有用的。你還是不夠了解那個人。”

“為了你,我可以嘗試,哪怕聖上降罪於我,我也甘願。只是疏月,若是皇上同意了收回成命,你可願意嫁給我,讓我從此護你一生一世?”

疏月看著他殷切目光,心中隱隱作痛,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秦禾便歡喜了起來,眸子裏盛滿了光芒,道:“疏月,我會用一生來證明你的選擇是對的。”

疏月避開他的視線,垂下眸子。對不起,秦禾。

晚上秦禾送疏月回宮,疏月見秦禾戀戀不舍地看著自己,嘴唇彎起道:“你快回去吧,今日折騰一天了,你肯定也累了。況且被人看見你在此處流連也是不好的。”

秦禾道:“疏月,我一點也不累。今日,我很歡喜。”目光盈盈,似有星河萬點,欲將疏月擁入其中。

疏月眸子終於也忍不住彎了一下,道:“好了,你快回去吧。今日,我也很開心,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辰。謝謝你,秦禾。”

“你歡喜就好,等我好消息。”秦禾說完,這才走了。

疏月目送他離開,轉身回了冷宮。這座宮殿冰冷著,和外面那個剛剛離開的溫暖少年仿佛不存在於同一個世界。碧荷挑燈做著女紅,在燈下等著疏月回來。見了她立刻起身拉著她坐下,道:“公主可算是回來了。”她眼尖註意到疏月頭上的釵子,道:“這是秦家小公子送給你的吧?真好看,他有心了。”

疏月點點頭,道:“碧荷,我有些累了,想歇下了。”

“好,奴婢這就伺候公主梳洗。在外面一整天了,早些休息吧。”

疏月躺下卻睡不著,她把多年前秦禾送她的那個簪子拿出來,放在手心對著燈光觀摩。半晌,輕輕嘆了一口氣,放了回去。她如今已經沒有了退路。

疏月做了個夢,夢見她和秦禾成親了,婚後很美滿。待醒來,只覺得一陣怔忡。這一天疏月沒有出門,到了傍晚的時候碧荷打開門進來,低聲跟她說道:“公主,秦公子被罰了。”

疏月擡起頭來,道:“怎麽回事?”

“奴婢也不大清楚,只是聽說秦公子因為什麽事情求到皇上面前,惹得龍顏大怒,罰了他十鞭。雖然秦公子身子骨強健,但他一直在皇上面前頗有臉面,這樣一來豈不是折辱了他?”

“那他現在還在宮中嗎?”

“奴婢聽說他已經被帶回府修養了。真是造孽啊,秦公子那麽和善的小公子到底是什麽事觸怒了皇上。”碧荷說道。

疏月未言。她站起來,旋即又坐下。她想看看秦禾,但是眼下秦禾已經出了宮,她到底是無計可施的。碧荷見她神情戚戚,安慰道:“奴婢打聽了,明日秦公子還要來宮裏當值的,這點傷對於秦公子來說,應當不礙事。”

疏月點點頭,道:“是的。他應當沒事吧?”

話雖如此,第二日疏月還是早早起來,守在秦禾平日裏與他見面的地方。等到快晌午了,秦禾才出現在那裏。疏月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秦禾真的來了。見疏月等在那裏,他抿唇淺笑道:“疏月。”大踏步而來,走到疏月面前。疏月打量著他,看起來與平時無異,只是面色看起來蒼白了些。

“秦禾,我本來以為今日等不到你。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秦禾不好意思地低頭道:“我平時就喜歡過來轉轉。若是你在,就當是我賺到了。”他蒼白的臉上染上了緋色,總算看起來有些血色。然唇色極淡,再淡一些就近乎透明了。

疏月忙問道:“你的傷可還好?我聽說你被父皇罰了。是因為那件事嗎?”

秦禾想起這件事,神情低落起來,道:“我的傷沒有大礙,只是皇上那邊我暫時還沒勸說他改了主意。疏月,你不要擔心,我會再去求皇上的。”

“你的傷真的沒事麽?父皇那邊不必去求了,他不會改主意的。你如果執意去求,他必定降罪於你。我太了解我的父皇了。這些日子,你安心養傷便是。”疏月道。

秦禾搖搖頭,道:“疏月,哪怕有一絲的希望,我都願意去為之努力。我不願眼睜睜地看著你作為砝碼。”

疏月遞了一樣東西給秦禾,道:“收著吧,這是太醫那邊給的金瘡藥,對於傷口愈合有奇效。你每日敷上,再好生將養著。父皇那邊,不必再去犯險。另外,”疏月頓了頓,低聲道:“我能看看你的傷口嗎?”

秦禾有些羞赧有些猶豫,道:“男女授受不親,這對你的名聲來說,不好。”

疏月道:“沒事,你不說我不說,有誰知道?就當作我們之間的秘密。我十分擔心你,你就當是為了讓我安心,好嗎?”

秦禾猶豫了一下,果然還是答應了下來。疏月領著他去了旁邊一座廢棄的宮殿,裏面積灰已久,踏足進去只聽見腳步的回聲,格外空曠。疏月占據了主動權,倒是秦禾顯得有些局促,被疏月拉著坐下來,道:“是在背上嗎?你把衣服解開,我看看。”

秦禾道:“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咱們不是說好了嗎?秦禾,這麽扭扭捏捏的,可不像個男子漢作為。你在戰場上也這麽扭扭捏捏的嗎”

“怎麽會?”秦禾心跳如擂,心一橫把眼睛閉上,衣服一寬,上半身呈現在疏月的面前。疏月倒沒覺得有什麽尷尬的,她關註點一直都在秦禾的傷上面,見背後紅痕交錯,皮肉綻開,雖然已經上過藥了,但還是看起來過於猙獰。

“怎麽沒包紮?”她輕輕吹了吹秦禾的傷疤,怕他太疼似的。秦禾覺得後背發癢,微微動了動,道:“本是包紮過的,但大夫說這傷口不宜長時間捂著,在宮中行走就是一整天,不利於傷口恢覆。所以挑了透氣的裏衣穿著,比包紮著要好。”

“那你今日可上藥了?”

“出門前上過一次。疏月,你別擔心。昔年隨著我爹在戰場上,敵軍的間一箭射中我的手臂,軍醫為我拔箭,我吭都沒吭一聲。這點皮肉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麽的。”

“你別說了,我替你上藥。”疏月伸出手來,秦禾把方才疏月給他的金創藥遞給他。今天不熱,但秦禾的額頭上已經開始冒汗,他格外緊張。疏月怕他疼,自己也沒什麽上藥的經驗,先貼著傷口輕輕呼了呼氣,道:“要是我弄疼你了,你一定要跟我說。”

“唔。”秦禾喉結動了動,低聲道。心裏祈盼著快些結束,又祈盼著可以久一些再久一些。

疏月手指輕輕按壓著傷口,小心地把藥粉撒在傷口上。秦禾果然一聲不吭地,藥上完了,疏月已經是滿頭大汗了。上藥不難,但疏月怕弄疼了秦禾,動作慢而又慢,謹慎又謹慎。“呼,終於上完了。”疏月松了口氣,替秦禾把衣服拉上來,不小心碰到秦禾的裸露的肩膀,秦禾身子顫了顫,疏月以為自己碰到了傷口,忙道:“你沒事吧?是不是弄疼你了?”

“不是。”秦禾快速地站起來,把衣服整理好,臉側向一邊,道:“勞煩你了。咱們快走吧,我沒事的。你,好好的,別害怕。”

疏月笑了笑,道:“我不害怕。”

秦禾昨日挨了罰,這個消息秦攀是一早就知道了的。只是昨夜見兒子還傷著,需要休息,便沒說什麽。今日秦禾一回府,管家便將秦禾請到了秦攀的書房。秦攀坐在椅上,父子倆極少這麽正式的談話,氣氛有些凝固。“爹,你找我?”為何何事,秦禾是心知肚明。

秦攀哼了一聲,道:“難道你自己心裏沒數?我問你,皇上做好決定的事情,你為何去插一腳?是嫌自己活得不夠長?”

“爹。”秦禾忽然跪了下來,儼然把秦攀嚇了一跳,道:“你好端端地跪我作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你和那個公主,怎麽回事?你以為你爹老了,其實你爹我耳聰目明著呢。”

“孩兒只是覺得,用女子去換取短暫的和平,怎麽看都是不應該的。一來枉顧骨肉親情,二來治標不治本。對於吐蕃之事,唯有將他們徹底降服,才能夠解決問題。若是一味的退讓,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

“住口,不得妄言!聖上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黃毛小子來評論對錯。你去請命,無非是為了那個小丫頭,但是秦禾,你要知道她生在帝王家,原本就是自己做不得主的。你和她,我看還是算了吧。爹給你另尋一門靠譜的婚事,你擇個日子迎娶回來,早日讓你爹我享受含飴弄孫之樂,也算是你孝順了。要是被聖上知道你對那冷宮之中的公主有意,少不得對你又多加一分成見。你看清楚了,眼下你是聖上身邊最近的人,將來是前途無量,千萬不要被一時的鏡花水月蒙蔽了心智。”秦攀苦口婆心地說道。

秦禾苦笑了一下,道:“爹,你不願支持我,我理解。但是疏月她,實在太苦了。我喜歡她,不想讓她孤軍奮戰。我想好好保護她,若是我因為自己的私心和懦弱而退縮,那麽我將畢生都不得內心的安寧。”

“你這是何苦?偏偏去選擇一條艱難的路。”秦攀見他如此堅決,態度也軟了下來,道:“你真的決定要為她一條路走到黑了?”

秦禾道:“大約,這是我欠她的吧。看不得她受委屈,看不得她哭,只想見她好好的。看她難過,我比她還難過。看她傷心,恨不得以身代之。爹從前對待娘,也是這樣麽?”

秦攀沈默了。那個溫婉的名字刻在他的腦海中,從未忘記過,一晃又是這麽多年了。罷了,他想道。為了所愛的人,一腔孤勇,本就是在所難免。他自己尚且無法釋懷,何談讓秦禾放棄呢?

“罷了,你如今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你要怎麽膽大妄為隨你吧,只是這府上上上下下幾十口人,我需得為他們負責。我明日就去向聖上請辭,從此告老還鄉了。爵位也給你吧,你以後愛做什麽就做什麽。我眼不見心不煩,可以吧?”秦攀皺眉說道。

“爹……”

“行了行了,你這個不省心的,話別多說了。你知道我決定的事情,也不是輕易更改的。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你別剃頭擔子一頭熱,白白付出了。那公主怎麽想的,你可得確定好了。”秦攀說道。

秦禾見秦攀發絲已經有些白了,心中沈重,但什麽都說不出來。秦禾見不得他那副模樣,揮了揮手,道:“別那副鬼樣子看著我,我做的決定是為了我自己考慮。這朝廷不待也罷,早就厭倦了。不過是為了等著你成家立業而已。但是眼見你這一時半會兒也成不了親,還有風險,我還是先撤了。你自己的事情好生掂量著,我自去過我的快活日子了。”

“爹,謝謝你的支持。是兒子不孝,連累你了。”

“別說這麽多了,我最是討厭這種哭唧唧的場面。只是你單去求聖上也沒用,最好是能把這件事給解決了為妙。”

“我打算請命去邊界與吐蕃交戰。只怕皇上一心求和,還是不肯。況且,這幾天皇上還在氣頭上。”

秦攀聽了,道:“你有想法就好,自己還有傷在身,就先去休息。我只希望那個小公主不要辜負了你的深情。”

秦禾抿唇笑了笑,臉上泛起溫柔的愛意。

只是未及秦禾開口請戰,吐蕃使者竟然已經到了京城。他們是來迎親的,那群使者中身份最尊貴的要數吐蕃國的二王子了。而疏月要和親的對象,恰是這位二王子的父親吐蕃國王。這群使者來到朝堂之上,皇帝拖著病體見了他們,又設下宮宴款待。對於皇帝給出的財帛他們顯然十分滿意,宴會上主賓盡歡。宴會進行到一半,那位二王子忽然提出要見一見即將嫁入吐蕃的公主。

皇帝大笑,道:“這有何難?來人,將疏月公主帶過來。”秦禾正護衛在皇帝身邊,他一直暗暗打量著使者團的舉動,見他們舉止十分狂放,心中不喜。現下又提出此等要求,不由得握緊了腰間的劍柄,但仍低聲勸阻皇帝,道:“皇上,公主還未出閣,這樣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她遲早是要嫁入吐蕃的。提前見見夫家人,也未為不可。秦禾,朕勸你想清楚些,別繼續糊塗了。”是提點也是警告。

不一會兒疏月被宮人帶著過來了。她穿著一襲白衣,臉上未施粉黛,但仍然掩蓋不住天然的美麗姿容。在眾多人當中,她顯得孑然一身。疏月向皇帝行禮,皇帝說明了意思。那二皇子眼波一動,道:“□□公主果然絕色,今日一見公主,才知傳言果然為真。”他放肆地打量著疏月,嘴角帶上不懷好意的笑。疏月亦暗自瞥了一眼這吐蕃的二王子,見他看起來大約二十五六的模樣,嘴邊留著兩撇小胡子。這吐蕃王的兒子都這般歲數了,可見吐蕃王多半是個半截身子入了黃土的老頭了。

疏月眼底一冷,註意到秦禾在遠處擔憂的目光,故意沒有看向他,而是對二王子道:“王子謬讚了。”

二王子笑意更濃,朗聲道:“今日兩國盡歡,又有公主在此,真是高興至極。皇上許是不知,我族女子自小就是能歌善舞的,聲名遠播。不知道□□女子又如何?今日見了公主,不如公主為大家獻舞一曲,如何?”

這可以說是有些侮辱人了。若是那些諫臣在場,肯定要當場反駁。但皇帝設宴巧妙,早把那些說話不中聽的老東西摘了出去,餘下的盡是阿諛奉承之輩,見此不過是如同墻頭草一般,看著皇帝的眼色行事。

皇帝道:“貴族女子能歌善舞,我□□女子也並不遜色。既然如此,疏月公主便為大家獻上一曲吧。”

疏月眼眸一彎,道:“父皇所言極是。疏月今日學了一種新的舞蹈,正好呈現給大家看看。”她落落大方地走到秦禾面前,道:“秦大人,可否借你的佩劍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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